許紹城送完星星回來，拉開車門，視線首先飄到后座的沈玥身上。
    她貼著靠近路沿的一側(cè)，雙目無神地望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從家里來這兒的一路上，只要星星不與她搭話，她似乎都是這個狀態(tài)。
    “怎么了？”許紹城問她。
    沈玥回神，擠出一絲笑來：“想通了一點事情。”
    “什么？”許紹城微愕。
    “沒什么。”沈玥搖頭，把話題引到他的身上：“你這次要在這邊待多久？”
    “還沒定。”許紹城發(fā)動車子，從后視鏡里看她：“怎么？”
    “就問問。”沈玥輕描淡寫地帶過，重又沉默著望向窗外。
    許紹城把疑慮全都埋進心底，可擔憂的情緒，怎么都散不去。
    她的反常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
    他仔細地回想。
    好像是——
    魏婷和星星在餐桌上眉飛色舞地對他和他做的食物大夸特夸，還把她日常準備的早餐拿出來作比，極其夸張地“踩一捧一”。
    那個時候，她的臉色就有點難看了。
    雖然她當場毫不示弱地用“嫌我做得難吃以后就不要吃”回懟回去，他也打圓場為她找回了一些面子，但從她現(xiàn)在這個狀態(tài)看來，大約心里還是打著結(jié)的。
    “你做的菜很好吃。”許紹城驀地出聲，將沈玥驚醒。
    “嗯？”他跳躍太快，她腦子一時沒轉(zhuǎn)過來，“怎么突然說這個？”
    “你不是生氣了么？”許紹城仔細地觀察她的表情，又用輕松的口吻說：“那會兒魏婷和星星不過是恭維我，我都沒當真，你也別往心里去。”
    “啊？你以為我是……”沈玥這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彎著眼笑出了聲，“我沒有生氣啊。”
    這回發(fā)懵的人變成了許紹城：“嗯？”
    “我知道他們倆什么德性。”沈玥平時與魏婷就是這樣不給對方留情面地懟來懟去，雙方都不會因此而生氣，“更何況，你做的菜確實比我做的要好吃。”她大大方方地承認兩人之間的差距，“他們說的都是事實。”
    她的話句句真誠，沒摻半點假意。
    許紹城愈發(fā)迷茫。
    “那你為什么……”他想了許久，才勉強想出一個詞來：“情緒低落？”
    “我也沒有情緒低落。”沈玥無奈，“我只是在想事情。”
    她不過是專注了一點兒、糾結(jié)了一點兒，結(jié)果竟被人誤讀成了別的。
    想事情。
    她剛才分明已經(jīng)說過了。
    許紹城“哦”一聲，心卻依然放不下來。
    **
    車子停在藍星航運大樓的門口。
    許紹城趕在沈玥之前下車，繞過來替她拉開車門，又把自己的一條手臂借出去。
    沈玥扶著他，兩只腳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夭仍诘厣稀?br/>     她難得的換下了自己工作時的高跟“戰(zhàn)靴”，在家里一大一小兩個男人的逼迫下，穿上了一雙保暖性十足的UGG豆豆鞋。
    幸好她精挑細選的闊腿西褲足夠長，能夠把這雙與她整體風格完全不搭的鞋給勉強遮住。
    許紹城站定在她面前，俯下身去，給她把長及膝蓋的厚羽絨服的拉鏈拉上，直到遮住她細嫩的脖頸。
    “外頭風大。”他說。
    在看到她因不情愿而緊皺的眉時，又哄小孩似的補上一句：“聽話。”
    沈玥立刻撇開眼，紅著臉不敢看他。
    經(jīng)過了一晚上的休養(yǎng)、再加上出門前許紹城又用藥酒為她揉搓了十多分鐘，她腳踝處腫起的大包已經(jīng)消成了嬰兒拳頭大小，但走起路來右腳仍不能用力。
    她沒讓許紹城送，自己一瘸一拐地往大樓里走，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工牌陸晨已經(jīng)提前制作好給她送來，她順利地通過了樓下的幾道關卡。因為錯過了上班的高峰期，這會兒在電梯口排隊的人并不多，沈玥便懶得給陸晨打電話，免得他浪費時間跑上跑下。
    電梯內(nèi)的空間狹窄，封閉著不能透氣。
    沈玥身上散發(fā)出的陣陣藥酒味令站在她身邊的新同事們?nèi)嘉嬷亲印熬炊h之”，也讓她收獲了不少嫌棄的目光。
    電梯內(nèi)壁全是光亮的金屬鏡面，所有人或坦蕩或暗戳戳的打量都被沈玥盡收眼底。
    她低下頭去不吭一聲，仿佛什么都沒有察覺到一樣，盯著自己的腳尖發(fā)呆。
    在數(shù)次的樓層停靠過后，電梯里只剩下她與另外一人。
    那是一個金發(fā)碧眼、身材豐滿，穿著C家最新套裝、挎著羊皮小包的漂亮女人。
    她們倆的目的地一樣，都是總裁辦所在的頂樓。
    電梯門開的瞬間，站在沈玥身后的女人擦著她的肩膀，搶在她前頭走了出去。
    在女人經(jīng)過時，沈玥似乎聽見了一聲微不可查的嗤笑。
    沈玥看一眼自己這一身裝扮，很是懊惱。
    她從進大樓以來碰見的所有人，沒有一個像她一樣，裹著厚厚的羽絨服。那些人好像感受不到外頭的寒冷，全都是一身單薄的套裝——有的女職員甚至還光腿穿著短裙，只在外面罩一件沒有多厚的呢大衣。
    她站在那些人里，尤其格格不入。
    早知道會這樣，就算她凍死、被家里兩個男人念叨死，都不會穿成一只笨重臃腫的大熊來上班。
    沈玥把羽絨服脫下拿在手里，調(diào)整了一下呼吸，才正式地踏入總裁辦的辦公區(qū)。
    她就近找了個男同事，挽起一抹笑，問：“請問陸特助的辦公室在哪里？”
    “你找陸特助做什么？”對方見她臉孔陌生，分外警惕，“有預約嗎？陸特助工作很忙，沒有預約的話，他是不見客人的。”
    沈玥把自己的工牌舉到對方眼前晃了晃，“我是新來的總裁助理。”她說，“陸特助是我直屬上司，我來找他報到。”
    “噢，原來是你啊！”對方恍然大悟，連帶著對她的態(tài)度也親切了不少，“陸特助前兩天就跟我們說了今天會有一位新同事要來。”他站起來，領著她往里走，“他現(xiàn)在應該在辦公室里，我?guī)氵^去。”
    上班時間，絕大部分人都坐在自己的工位上。他們倆——主要是沈玥，走路的動靜太大，讓其他同事不得不抬頭觀望。
    帶著沈玥男同事為大家介紹：“這位是新來的總裁助理，名字叫——”他回頭用眼神詢問沈玥。
    沈玥忙說：“我是Shen，以后請大家多多關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