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能不能見到許紹城的父母，于沈玥來說，本該是件無所謂的事情。
    她與他并不是真正的夫妻，在她看來，他們倆以后定然會有分道揚鑣的一天——盡管許紹城說他沒有離婚的打算。
    可他的決絕，讓她無端有些惶恐。
    她閉一閉眼，做出最后的決定：“我去。”
    **
    許紹城把地址發到了她的手機上。
    沈玥報給出租車司機的時候，對方還特意轉過頭來，瞪大了眼睛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眼神中有好奇，也有一些艷羨。
    許紹城父母住的是市中心的別墅區。
    京市寸土寸金，這別墅區雖是十多年前建的，但住得起的，全都是最頂層的有錢人。
    這小區安保很嚴，出租車一律不讓進。
    沈玥在大門口下了車，頂著烈烈寒風，對著門牌號一間一間地找過去。
    幸好許家不在小區深處，否則就她這腳程，恐怕得走大半個小時。
    每棟別墅都帶一個小院。
    說是“小院”，但其實面積不算小——當然，和許爺爺住的四合院，以及沈家那套在三環外的大宅比不了。
    站在院門外，沈玥只能看見房子的輪廓，以及從窗戶里透出來的暖黃色燈光。
    她按了一下門鈴，屋內的人很快將線路接通。
    “哪位？”對方說的是地道的京市普通話，聲音是沈玥所陌生的。
    她小心地報上自己的名字：“您好，我是沈玥。”
    “噢噢噢！”對方似乎聽說過她，“我這就給您開門！”
    通話掛斷的同時，鐵門打開。
    沈玥循著碎石小路慢慢地走進去，剛到屋門口，就看見雙手插兜站在門邊的許紹城。
    他穿著一件淺灰色的羊絨衫，下面是一條同色系的休閑褲，配冬季的棉拖鞋，整個人看起來多了一股暖意。
    “過來。”他沖她伸出了手，卻沒有牽她，而是撫上了她的額頭。
    在冷風中吹了太久，她額心的溫度竟比他向來偏涼的手還要更低幾分。
    好在，沒有繼續發燒了。
    許紹城重新將手插進褲兜，轉過身去，“進來吧。”
    沈玥跟在他身后進了屋。
    玄關處有傭人在等。
    “少奶奶。”對方將提在手中的棉拖放在她面前的地上，“您換鞋。”
    被人這么體貼地服侍，沈玥很有一些不適應。她用最快的速度把鞋換好，跟上許紹城的腳步。
    許家人都在客廳里坐著聊天。
    大年初一，許紹城的幾位叔伯帶著妻兒過來拜年。一大家子人擠滿了寬大的沙發，幾個年輕的小輩甚至還坐到了毛絨絨的地毯上。
    見許紹城與沈玥進來，所有人都停下了談話，轉頭注視著他們。
    沈玥不自在極了。
    ——比從前跟著趙建恒回家去見家長更不自在。
    “小玥，快過來坐！”人群正中的一位中年貴婦滿臉堆笑，沖著她招了招手，又往旁邊挪了挪，硬生生空出了一個半人的座位。
    許紹城小聲地提醒沈玥：“那是我媽。”
    沈玥忙挽了一個甜甜的笑，走過去叫一聲：“媽。”
    許母更是笑得合不攏嘴，拉過她的手，應得格外大聲：“哎~”
    沈玥勉強擠著在她身側坐下，許母盯著她看了又看，關切地問：“紹城說你生病了，早上還去了醫院，現在好點了嗎？”
    沈玥點頭：“好多了，謝謝媽關心。”
    許母佯怒地瞪她一眼，“你這是說的什么話？咱們都是一家人，媽關心你不是應該的嗎？”
    沈玥一怔，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才好。
    畢竟這種“應該”的事，她自己的親生母親從來都沒有做過。
    側邊的另一位貴婦——看她坐的位置，應該是許澤瑞和許澤洋的母親——出了聲：“大嫂你可算是得償所愿了！盼兒媳婦兒盼了這么多年，紹城今天終于給您帶回來了！”
    “是呀！”許母始終樂呵呵的，一雙眼睛恨不得黏在沈玥身上，一刻都不曾移開。
    “小玥，你肚子餓了沒？餓了的話，我讓廚房現在就開飯！”
    許母的熱情叫沈玥受寵若驚。
    看一眼旁邊不動如山的眾人，她急忙擺手：“沒有沒有！”
    坐在許母另一邊的許父直接拍板：“吃飯吧，大家都等很久了。”
    他一起來，所有人都跟著站了起來。
    許母牽著沈玥往餐廳去，路上還不停給她介紹：“這是你二叔，這是你二嬸，這是三叔……”
    介紹到秦涼月的時候，許母說：“這是澤瑞的媳婦兒，涼月。”面上無任何異狀，大概是并不知曉許紹城與秦涼月過去的那一段。
    被點到名的秦涼月停下腳步，沖著許母笑了笑，走過來挽住她的另一邊胳膊，撒嬌一般地說：“我和沈玥昨天在爺爺家里就見過啦~是吧沈玥？”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沈玥勾一勾唇，附和道：“是。”
    **
    許家的餐廳很大，與普通人家的客廳不相上下。
    大概是為了方便大家族聚餐，他們家用的是長條狀的西餐桌，擺在兩邊的椅子加起來將近二十把。
    許家的三個大家長坐在上首，緊接著是三位夫人，再是小輩。
    沈玥的座位在許母與許紹城之間，而許紹城的另外一邊，恰好就是秦涼月。
    她看得清清楚楚，許紹城剛一落座，秦涼月就拉開了他身邊的椅子。
    ——司馬昭之心，昭然若揭。
    偏偏除了她以外，其他人好像都沒有察覺到。
    沈玥是第一回來，又是新媳婦，餐桌上眾人的焦點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對她進行了輪番的問題轟炸：
    “你是哪里人呀？”
    “你家住哪里呀？”
    “今年多大啦？”
    “做什么工作呀？”
    “父母是干什么的呀？”
    ……
    沈玥頭一次領教到了其他人口中“七大姑八大姨”的厲害。
    她耐著性子一一回答了他們所有的問題，卻在“父母”這里卡住。
    她向許紹城投去了求助的目光，想讓他幫忙解圍，他卻跟沒看見一樣，在秦涼月的拜托下幫她夾了她夠不到的雞腿。
    沈玥捏緊了桌布，強迫自己把視線轉開。她努力維持著臉上的笑容，說：“我父母早逝，我從小在表姨家里長大。至于我表姨，是以前很有名的女演員謝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