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玥倒吸了一口涼氣，額上瞬間沁出了一層密密的細汗。
    她一轉頭，就看到秦涼月整個人撲倒在沙發上，而她的一只手，正好按住了自己的傷腿。
    “對不起對不起！”秦涼月兩手并用地用沙發上爬起，雙膝跪在地上，慌忙為她解開了腿上的繃帶。
    剛剛那一下按得太狠，秦涼月只輕輕碰一下她的腿，沈玥就疼得直咬牙。
    許紹城拿了東西從臥室里出來，看到秦涼月焦急的神色，以及沈玥煞白的臉，心中冒出一股不祥的預感。
    “出什么事了？”他沉聲問。
    沈玥都還沒哭，秦涼月倒先落下淚來。
    “對不起對不起！”她不停地重復這三個字，除此之外再說不出別的話。
    她捂著嘴，哭得稀里嘩啦，臉上布滿了淚痕。
    沈玥看不下去，支使許紹城：“給她拿點紙擦一擦。”
    許紹城一連抽了好幾張紙，全都塞進了秦涼月的手中。
    “你呢？”他低頭看向沈玥的傷腿，問：“是不是腿又傷了？”
    “真聰明。”沈玥艱難地擠了個笑，想要緩和此刻沉重的氣氛，卻被許紹城狠狠地瞪了一眼。
    他將她打橫抱起，小心地避開了她那條傷腿。
    “我送你去醫院。”
    他大步流星地往外走，秦涼月把臉擦干，慌慌張張地跟上。
    “我跟你們一起去！”
    她在車上還挺正常，一進急診室，醫生問了病情，就又開始“嗚嗚”地哭，把一屋子的人都給哭懵了。
    “都怪我……”她這會兒的語言能力比先前要強了許多，“起身的時候沒站穩，不小心摔到她身上，把她的腿按了一下……”
    醫生聽得直皺眉，“明知道家里有個骨折病人，怎么還這么不小心？”
    他的語氣不算嚴厲，只帶了些責備，秦涼月就受不了地哭著跑了出去。
    許紹城的目光追著她到了門外，又收回來，放到了沈玥的身上。
    沈玥嘆一口氣，大度地說：“你去看看她吧，我一個人沒問題。”
    許紹城真的站了起來，對醫生說：“麻煩您待會兒讓護士照看一下她。”之后便離開了急診室。
    醫生照例讓沈玥去拍片子。
    把付款單交給她，他喊了個護士過來，用輪椅推著她上樓去。
    護士邊走邊跟她閑聊：“你自己一個人來的啊？”
    沈玥笑笑，“對啊。”
    護士感嘆：“你可真堅強。”
    沈玥內心一片苦澀：沒有人疼，可不得自個兒學著堅強？
    許紹城和秦涼月不知道去了哪里，她拍完了片子，他們倆還沒有回來。
    她的傷口沒有任何懸念的裂開了，甚至比之前還要嚴重。
    沈玥有一萬句臟話，卻又沒法對著秦涼月罵出口。
    沒有許紹城，她走不了。
    她出來得急，沒帶手機，也聯系不上他們。
    寒冷的冬夜，她一個人坐在急診大廳里，冷風從塑料門簾的縫隙急漏進來，不斷地往她寬松家居服的領口里鉆。
    沈玥抬起手臂，緊緊地抱住自己，以汲取點點的溫暖。
    她忘了自己往門口的方向望了多少遍，也忘了自己究竟哈了多少口氣。
    她的身子快要凍僵的時候，許紹城與秦涼月的身影終于出現在了她的視野之中。
    秦涼月已經被許紹城哄好了，眼睛仍紅紅的，臉上卻干干凈凈沒了淚痕。
    “看完了？”許紹城問沈玥。
    沈玥想要點頭，脖子卻僵硬得動都動不了一下。
    “對。”她張了張嘴，呼出一片白霧。
    “醫生怎么說？”
    “又裂開了，醫生重新給我固定好了。”沈玥把“傷勢更嚴重”的話咽進了肚子里。
    秦涼月嘴巴一扁，眼里又有淚光閃爍。
    “都是我的錯……”
    “你也不是故意的。”許紹城溫聲安慰她。
    等秦涼月平靜下來，沈玥才提出：“走嗎？我快凍死了。”
    許紹城這才意識到她穿得有多么單薄。
    他抿緊了唇，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搭在她的身上。
    硬邦邦的布料上還殘存著他的體溫，以及淡淡的薄荷清香。
    沈玥冷得沒了跟他客氣的想法，將他的外套擁緊了一些。
    秦涼月在后面看著，眼底有憤恨一閃而過。
    **
    許紹城先把秦涼月送回了家。
    她住在三環附近的一個新小區，而不是沈玥上次去過的許紹城二叔家。
    車停在她家樓下，秦涼月走的時候，許紹城也跟著下了車。
    沈玥一個人癱在后座，看著他們兩人在車外說話。
    “我送你上去？”許紹城問。
    秦涼月搖頭，用下巴指了指車內，“沈玥一個人在車里不安全，你趕緊跟她一起回去吧。”
    “好。”許紹城點頭。
    “明天見～”秦涼月笑著沖他們一一揮手告別，轉身往樓棟里走。
    許紹城始終站在原地，在秦涼月進去以后，抬頭往上望了一眼。
    借著路燈昏暗的光，沈玥看見他緊繃的下頜線，和他眼底一閃而過的暗光。
    與先前面對秦涼月時溫柔的模樣截然不同。
    沈玥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懂他。
    回家的路上，沈玥故意問他：“你剛剛還要送秦涼月上樓，就不怕被你堂哥撞見嗎？”
    許紹城從后視鏡里瞄她一眼，看到她臉上不懷好意的笑，握住方向盤的手指不自覺收緊。
    “她要跟許澤瑞離婚，現在在走起訴程序。那邊是我的一處房產，借她暫住，只有她一個人。”
    在說到“一個人”的時候，他的發音咬得很重。
    “哎——”沈玥起了八卦的心思，同時也存了一分期待：“你心上人要離婚了，你不打算也離婚去追她嗎？”
    許紹城干脆沒有理她。
    “我跟你說認真的。”沈玥扒住駕駛座的靠背，“你們倆這樣天天同進同出的，總會有人說閑話。之前你要跟我結婚，不就是因為覺得跟自己的心上人沒有希望了么？現在機會來了，你可要好好把握啊！”她斗志昂揚地鼓勵他。
    許紹城的唇抿得更緊。
    他的右手脫離了方向盤，稍一分神，打開了車載音響。
    震耳欲聾的搖滾音樂立刻充斥了整個車廂，將沈玥的聲音完全淹沒。
    許紹城心中的煩悶因此而驅散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