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玥再一次在工作時間接到了星星班主任打來的電話。
    她急匆匆地趕到幼兒園，在老師辦公室里找到了星星。
    他站在班主任的座位旁，低著頭、紅著眼，牙齒緊咬住下唇，臉上是倔強的表情。
    ——看上去不像是在生病。
    沈玥稍稍松了一口氣。
    班主任看見她，立刻從椅子上站起。
    “星星媽媽——”
    星星轉(zhuǎn)過頭來，眼里微微有了水光，倔強也一點點的變成委屈。
    沈玥的心刺痛了一下，快步上前將他攬進自己的懷里。
    “劉老師。”她看向班主任，“發(fā)生什么事了？”
    在電話里，班主任只說“出了點事”，讓她“盡快來一趟幼兒園”，并沒有說明具體的情況。
    班主任看一眼星星，輕嘆一口氣，“星星推了寶寶一把，寶寶摔倒的時候打翻了熱水，燙傷了手臂，現(xiàn)在送醫(yī)院里去了。”
    沈玥聽得皺眉——又是許意萱。
    好像每次只要沾上她，就鐵定沒什么好事。
    “我沒有推她！”寶寶情緒激動地否認，“我只是拉開了她的手！是她自己摔倒的！”
    他仰起頭，滿懷希冀地望著沈玥。
    沈玥安撫地摸了摸他的腦袋，柔聲說：“我相信你。”
    ——她的兒子是個什么樣的人，她一清二楚。
    倘若真的做錯了事，他不會不敢承認。
    星星這才放任自己哭出來。
    他抱住了沈玥的腿，將臉緊緊貼在她的腰側(cè)，發(fā)出如小獸一般細微的嗚咽。
    沈玥的心更疼了。
    她定了定神，問班主任：“劉老師，有人看見星星推寶寶嗎？還是說，有監(jiān)控視頻能夠證明？”
    班主任略有幾分為難，“倒是沒人看見，也沒有監(jiān)控視頻……是寶寶說，星星推了她。我不認為星星會故意推人，但寶寶畢竟摔倒了，還受了傷……我擔(dān)心她的家長會有不滿。”
    班主任的擔(dān)心合情合理。
    要是今天摔倒?fàn)C傷的是星星，沈玥恐怕也會遷怒于那個和他有過肢體接觸的同學(xué)。
    但這樣的遷怒只是暫時的。
    她相信，星星肯定會跟她說實話，撇清那個同學(xué)的責(zé)任。
    ——許意萱就不一定了。
    等星星的情緒漸漸平復(fù)，沈玥才又問他：“你能把當(dāng)時的情況告訴媽媽嗎？”
    星星點點頭。
    “今天我值日，同學(xué)們都吃完午飯去睡覺了，我留在教室里收拾餐盤。后來寶寶進來了。她背著一個保溫杯，說是過來喝水。她倒了一杯水放在桌子上，說要等水晾涼。我沒理她，她就過來拉我的手，不讓我去拿餐盤。我把她的手扯開——我發(fā)誓沒有推她，結(jié)果她就摔倒了，還把水給弄灑了。我去找了劉老師，然后寶寶就說是我推了她才害她摔倒的……”
    班主任接過他的話：“本來我們平時是有另一個老師跟學(xué)生一起做值日的，但是今天那個老師生病請假了。我?guī)渌巳ジ舯诜块g睡午覺，沒能顧上這邊，所以發(fā)生了什么我并沒有親眼看見，也都是聽他們兩個人說的。這件事要嚴格論起來，應(yīng)該是我的錯，沒有盡到應(yīng)盡的職責(zé)。”她很自責(zé)。
    沈玥并不怪她。
    說到底，要是許意萱不作那么一下，什么事都沒有。
    “許意萱家長怎么說？”沈玥問。
    “她奶奶倒是沒說什么，只把她帶走了。不過這事兒要是被她媽媽知道了……估計會來我們班上鬧，您得做好心理準(zhǔn)備。”班主任露出了害怕的表情，顯然并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
    “好。”沈玥表示了解，“如果再沒有其他事情了，我想把星星接回家。”
    班主任準(zhǔn)了星星的假。
    從幼兒園出去的路上，星星小心地問沈玥：“媽媽，你生氣了嗎？”
    沈玥微笑著搖頭，“你又沒有做錯，媽媽為什么要生氣？”
    星星這才徹底放下心來，整個人輕松了不少。
    沈玥沒有帶星星回家，也沒有帶他去酒店。
    她去了商場，給他買了好幾套新衣服，還買了他心心念念了好久的超級英雄周邊與手辦。
    星星披著超人的紅色披風(fēng)，高興得不行，走路似乎都帶了風(fēng)。
    他們的最后一站是一家私人影院。
    他們倆在超級英雄主題的房間里，看了兩場星星最喜歡的電影，還吃了他喜歡但她平時不讓吃的炸雞和漢堡。
    回家的時候，星星依依不舍。
    他問沈玥：“媽媽，我們能不能每天都這樣？”
    沈玥冷酷地給了他否定的答案，他的臉也在瞬間垮了下去。
    但他的沮喪并沒有持續(xù)太久。
    一上車，他就拿著玩具自己玩得不亦樂乎。
    沈玥覺得好笑，同時又有點欣慰。
    他不難過了，真好。
    **
    沈玥想象過很多種秦涼月來找她算賬的情景——有直接上來罵人的，有裝白蓮花哭哭啼啼的，有平平靜靜討要醫(yī)藥費的……卻沒有這種，讓許紹城代為上門的。
    “我聽我媽說，星星跟寶寶之間有點小摩擦。”許紹城開門見山。
    沈玥點了一下頭，“是。”
    她的面上沒有表情，心中卻有幾分苦澀。
    大約是因為，她的星星沒有一個可以為他撐腰的爸爸。
    “這件事錯不在星星，所以我不會讓他向你女兒道歉。”沈玥盡自己所能的表現(xiàn)得強硬，“不過，我愿意擔(dān)負一部分的醫(yī)藥費，作為我對你女兒的慰問，也希望你們家人能夠管好你女兒，讓她不要再纏著星星。畢竟我不想讓我兒子被其他人看成是一個蠻橫的施暴者。”
    “你可能誤會了我的意思。”許紹城淡淡一笑，“我來這里，不是為了讓星星道歉，也不是想要你賠錢。相反，我是來替寶寶跟星星說一聲‘對不起’的。”
    沈玥愣住了。
    “事情的經(jīng)過，我聽劉老師說了，雖然跟寶寶說的有點出入，但我想，劉老師應(yīng)該不會包庇任何一個學(xué)生。”許紹城說，“寶寶的性格，我雖不了解，但也聽我媽提過。她被她媽媽慣壞了，偶爾會做出一些不太好的事情。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由我媽在管了，事實上，我們也在考慮給她換一所幼兒園。前一段時間給你和星星帶來了困擾，非常抱歉。我向你保證，以后都不會再發(fā)生這種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