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玥下午去接星星的時候，敏銳地察覺到其他家長——尤其是女性看她的眼神跟從前很不一樣。
    她正疑惑著，一個曾在等著接孩子時與她聊過幾次天的家長特意擠到她身邊，沖她擠眉弄眼地調侃道：“你老公可真帥呀！怪不得你平時都藏著掖著，不讓他在幼兒園露面呢！”
    沈玥愣了兩秒，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對方口中她的“老公”，指的應該就是許紹城。
    “還裝呢？”對方用手肘撞了她一下，給了她一個譴責的眼神，“我可是親耳聽到你們家星星早上叫他‘爸爸’呢！”
    星星……
    沈玥在氣憤的同時又有些無奈。
    她無意再去辯解什么，只微微一笑，敷衍過去。
    等了一會兒，教室門開了，孩子們一窩蜂地跑出來。
    星星一頭扎進沈玥的懷里，臉上的笑容要比平日里燦爛許多。
    “媽媽！”他的聲音高昂，充滿了喜悅。
    沈玥卻笑不出來。
    她不知道他今天的反常是否與許紹城有關——她覺得很有可能。
    有幾個小姑娘怯生生地圍過來，問他：“星星，你爸爸明天會來參加運動會嗎？”
    星星的笑容收斂了些，露出了苦惱的表情。
    “我不知道耶……要看他明天有沒有時間。”
    “啊……”小姑娘們失望地散去，沈玥抓住了她們話中的重點：“什么運動會？”
    “親子運動會。”星星回答，“劉老師說，她一會兒會在群里通知。”
    沈玥心里一個“咯噔”，又來了……她的腦袋開始隱隱作痛。
    原來在美國的時候，星星的幼兒園就經常搞這種親子類型的活動，旨在增進父母與孩子之間的交流，使彼此的感情更加深厚。
    她并不排斥這樣的活動，因為這的確對孩子的成長有些益處。
    但她因為工作繁忙，并不能每一次都到場，于是偶爾魏婷會替她過去。
    國外并沒有“干媽”的說法，在英語環境下，星星一直都把魏婷也叫做媽媽。
    漸漸的，幼兒園里的老師，以及其他學生的家長，都誤以為她與魏婷是一對情侶。盡管在美國同性婚姻是合法的，大家看她和魏婷的眼神都還是有那么一些不一樣，連帶著對星星的態度也跟從前有了一些區別。
    從那以后，沈玥就很排斥去幼兒園參加親子活動了。
    **
    班主任的消息比沈玥以為的還要更早一些。
    她和星星剛坐上車，微信窗口就彈了出來：“明天幼兒園要舉行‘親子趣味運動會’，請各位爸爸媽媽盡量都到場，屆時會有很多有趣的活動，大家一定不要錯過哦！@所有人”
    在這條消息之后，是一長串整齊的“收到”，沈玥也不能免俗地跟風：“收到。”
    然而回完了消息，她又開始犯難。
    班主任說得很清楚，要爸爸媽媽“都”到場，盡管她還加了一個“盡量”，但看得出來，這次的運動會里，有不少項目是需要兩位家長帶著孩子一起參加的。
    她希望孩子玩得開心，不要留有遺憾。
    如果她一個人去的話，不僅他會有好多項目不能玩到，說不定還會招來其他人的閑話。
    但她又沒辦法臨時隨便找個人頂上“爸爸”的空位。
    沈玥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星星側過頭，擔心地問她：“媽媽，你怎么啦？”
    沈玥抿了抿唇，在心中打過了一遍草稿，才啞著嗓子問他：“星星，如果明天只有媽媽一個人陪你參加運動會，你會不開心嗎？”
    星星怔了一下，大約是沒有想到她會提到這個話題。
    “不能找許叔叔一起來嗎？”他問。
    “許叔叔不是你爸爸。”沈玥狠下心，鄭重地強調，“你不能什么事都找他，他沒有責任，也沒有義務來幫助你。”
    星星眼里的光在瞬間黯淡下去。
    “那……”他低下了頭，“就媽媽一個人來吧。”他的聲音很輕，聽得出其中的失落，“我不會不開心。”
    他這般的懂事，沈玥在欣慰的同時，心又有些犯疼。
    她握緊了星星的手，嘴唇動了動，最終卻還是什么都沒有說——她不能實現他的心愿，說什么都安慰不了他。
    **
    從上車開始，星星便持續了一路的低氣壓。
    他安靜地坐在座位上，望著車窗外不斷閃過的景物出神。
    沈玥瞥見他落寞的側臉，原本堅定的心一點點地動搖。
    **
    晚上，許紹城又來了他們家。
    這一次，他依然不是空手來的——甚至都不是一個人。
    他提了一個大大的籠子，里頭睡著兩只布偶貓。
    “這就是我昨天跟你說的，我媽養的貓。”他把籠子放到玄關的地上，又迅速地折返，“我下去把貓糧和貓砂盆拿上來。”
    星星興奮地抓住他的手，叫道：“我跟你一起去！”
    星星很喜歡小動物，曾經不止一次地向沈玥提出要養寵物的要求，卻每一次都被她回絕。
    原因很簡單——寵物需要人照顧，而她和魏婷忙到甚至連照顧星星的時間都沒有。
    “許叔叔，你是怎么說服我媽媽的呀？”星星看著許紹城的眼神中充滿了崇拜。
    許紹城笑笑，“我沒有說服她，是你媽媽自己說要養的。”
    星星更驚訝了：“怎么可能？媽媽從來都不許我養寵物的！她愿意養，肯定是因為這是許叔叔你帶來的貓！”
    他拍這一波馬屁讓許紹城很受用——哪怕他知道這壓根就不是真相。
    “許叔叔……”星星咬住下唇，滿含期待地望著他，“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當然可以。”許紹城對星星可以說是有求必應，向來不事先詢問星星讓他幫的忙究竟是什么。
    “我們幼兒園明天要舉辦親自運動會，你能跟我還有媽媽一起去嗎？”星星小心翼翼地問。
    許紹城一口答應：“可以。”
    然而星星并沒有如他想象的那邊露出開心的笑容。
    “那……你能不能幫我跟我媽媽說一聲？”星星又問，“她不讓我麻煩你，我害怕她會罵我……不過如果是許叔叔你來說的話，她一定不會有意見的！”他信心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