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歡, 我喜歡你。”
    “無歡, 我喜歡你。”
    “無歡, 我喜歡你。”
    宋清時恨自己不喜歡詩詞歌賦, 也沒有準(zhǔn)備浪漫的求婚臺詞, 在這種表白心意的重要時刻，他竟像個復(fù)讀機(jī)似地反反復(fù)復(fù)說著枯燥無趣的話語。要是擱另個信息大爆炸的世界，他這種廢材求愛者, 被男神女神甩一百次都不冤。
    越無歡聽著夢里都不敢想的聲音, 眼前再次出現(xiàn)了幻蠱里的種種幸福場景。
    少年曾在漫天花雨，看著他練劍，說過這句話。
    少年曾在后院廚房, 陪著他做飯，說過這句話。
    少年曾在秘境魔窟，陪著他冒險, 說過這句話。
    少年曾躺在他身下, 一遍又一遍地說過這句話。
    清澈的眼睛里，全部裝滿他的身影。
    只有他……
    眼前的少年到底是誰？是獨居深山的煉藥少年？是藥王谷的藥王仙尊？
    他們都是宋清時, 是喜歡的人……
    虛幻和現(xiàn)實再也分不清，反反復(fù)復(fù)在腦海里轉(zhuǎn)動, 鎖情漸漸放松, 不想控制這份甜蜜的滋味，他好想溺死在這一刻，將美好的感覺永遠(yuǎn)保存下來。
    可是，宋清時緊緊地抱著他的腰, 他沒辦法沉下去，死不了……
    越無歡的呼吸亂了，他用雙手緊緊地捂住自己的臉，甜美的言語如同利刃，將他的心剖開，挖出里面瘋狂和偏執(zhí)的情緒，讓他無法再隱瞞真面目。
    宋清時仍在堅持：“無歡，我喜歡你。”
    越無歡的笑聲從指縫中漸漸漏出，恐怖而壓抑。
    他緩緩抬起頭，死死地盯著眼前的人，漸漸逼近，在他唇邊停下，喘息道：“清時，我沒有你想的那么好，大家都說我是瘋子。”
    宋清時停下了表白，回答：“我知道。”
    “你不知道，”越無歡的聲音越發(fā)混亂，“因為我自己也不明白，為什么我的情感和別人不同，我想獨占你，囚禁在藥王谷，禁止你和外界接觸，我想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情都順著自己的心意而行，我想毀掉世界上所有不喜歡的東西，把世界改成自己喜歡的模樣……青鸞說這是錯的，每個人都說我是錯的，可是，我感覺不到哪里錯了，大概真的是瘋了吧。清時，你不能和瘋子結(jié)道侶，我可能會傷害你而不自知……”
    宋清時冷靜道：“你沒有瘋，只是病了。”
    “病了？”越無歡愣住了，他想了想，慌亂地抗拒道，“不，我沒有病。我沒有哪里不舒服，不管是修煉還是處事，我都做得很好……”
    宋清時將手掌輕輕地放在他的胸口，溫柔道：“無歡，你的心生病了。”
    越無歡將自己的手覆蓋在他的手上，低頭問：“我的心？”
    心跳在加速，身體在發(fā)燙，好像在呼喚著什么。
    宋清時抬頭：“每天都很痛嗎？”
    越無歡看了他很久，終于點點頭：“痛。”
    宋清時將他抱進(jìn)懷里，拍了拍，柔聲安慰：“別怕，我會陪你一起痛。”
    越無歡在這個溫柔的懷抱里，終于卸下了所有心防，袒露出脆弱和痛苦，嗚咽道：“清時，我會好好治療的，不管吃藥還是針灸，我都很乖……你不要放棄我，好不好？”
    他用來維持理智的弦是無數(shù)根最纖細(xì)的蛛絲，隨時都會斷裂，徹底毀滅。
    他需要新的支柱，支撐著自己活下去。
    宋清時毫不猶豫道：“我絕不會放棄。”
    越無歡輕聲問：“我需要做什么？”
    “治療需要嘗試很多次，也許會失敗，會痛苦，會絕望，”宋清時捧著他的臉，看著他的眼睛，用盡全力地懇求道，“不管任何情況，請你不要放棄，好嗎？只要堅持，哪怕是絕境，幸運也會降臨的。”
    越無歡問：“幸運？”
    他再次想起了血王藤，想起了不滅之巔的幸運際遇。
    宋清時心有所感，知道自己不能再往下說了。
    他相信越無歡的聰明，到了那個時候，會想明白的。
    ……
    宋清時開心極了，喜歡的人終于答應(yīng)了他的求婚。
    越無歡事后糾結(jié)極了，他是強(qiáng)勢性格，感覺求婚什么都由自己做的，然而宋清時看起來脾氣軟，實則很頑固，尤其是認(rèn)準(zhǔn)的事情，百折不撓，不達(dá)目的不罷休……而且，他感覺宋清時對男人之間的關(guān)系有些奇怪的認(rèn)知，在床上試探地問了一下血王藤上的人。
    宋清時在恍惚中回過神來，緩了緩氣，花了不少時間，試圖讓越無歡明白現(xiàn)狀。
    他了解什么是耽美：霸氣的是攻，漂亮的是受，攻是負(fù)責(zé)寵受的。
    修仙界的話本里，也是這樣，強(qiáng)勢方會寵愛弱勢方。
    他堂堂元嬰修士，霸氣大佬！越無歡傾國傾城，天下無雙！而且他生活樸素，完全不喜歡打扮，做事穩(wěn)重靠譜，喜歡照顧人，當(dāng)然是攻。越無歡艷麗張揚，有氣質(zhì)有品位，身體有各種問題，需要細(xì)心照顧，當(dāng)然是受。
    雖然兩個人做事的細(xì)節(jié)和話本里有些出入，主要是他心疼越無歡的心理陰影，做了承受方，但他有努力地寵著越無歡，讓他快樂。
    宋清時覺得自己是個好攻。
    越無歡立刻明白了錯誤出在哪里，想糾正，可看著宋清時渾身的痕跡和可愛的樣子，立刻把滿肚子的話都咽了下去。反正他沒有這方面的名聲，在床笫上也占夠了便宜，還是好好維護(hù)對方的自尊心吧。
    兩人和諧地確定了“攻受”關(guān)系。
    越無歡不再排斥吃藥和治療，乖巧聽話，再次恢復(fù)了剛?cè)牍葧r的好病人模樣。
    宋清時治療得順心多了，每天嘗試各種平穩(wěn)情緒和幫助睡眠的湯藥，他發(fā)現(xiàn)越無歡的欲望發(fā)泄出來后，晚上的噩夢大幅度降低，睡得安穩(wěn)多了。他找不到這方面的醫(yī)學(xué)例子，只能歸納入心理學(xué)里的行為治療。
    任何對越無歡病情有療效的事情，他都會努力去做，包括每天爬床。
    他對這種事情的態(tài)度極坦蕩，沒有亂七八糟的邪念，視為正常的生理需求。
    越無歡被他的態(tài)度影響，心理包袱越來越小，漸漸放開了本能，玩得越來越瘋。
    宋清時感覺挺好的。
    越無歡幫忙做了很多的修煉丹藥和強(qiáng)效止痛藥，他無法忍受宋清時每天的元嬰疼痛，建議他提前毀道，把剩下的事情都交給他，他曾經(jīng)在宋清時昏迷時守護(hù)過藥王谷，熟門熟路，能負(fù)責(zé)丹藥煉制，用毒霧陣和機(jī)關(guān)封鎖藥王谷，幫助宋清時專心修煉，早日重塑金丹，擺脫困境。
    “你可以閉關(guān)，”越無歡勸道，“我一個人沒有問題。”
    宋清時笑道：“不急，還有很多事要處理。”
    越無歡堅持：“我來處理。”
    “不慌，”宋清時想了想，請求道，“無歡，你可以幫我再做點毒偶嗎？把所有能用的劇毒和機(jī)關(guān)都裝上去，越厲害越好。我還想要防御符陣、攻擊符陣、封印符陣……另外，普通的黑死蝶我也想要一批，越多越好。我還想在天工閣定制一件新法衣，價錢無所謂，要最好的，彌補我近距離戰(zhàn)斗比較弱的缺陷。”
    越無歡有些遲疑。
    宋清時趕緊解釋：“我不想被欺負(fù)。”
    雖然他的修為已經(jīng)跌到元嬰初階了，可以修仙界的強(qiáng)弱絕不是簡單劃分的，否則大家不需要打架了，直接擺出修為，誰高便誰贏，豈不更好？他在筑基期便出來行走，遇到危險無數(shù)，如果把性命都寄托在修為高低上，早就死一百次了。
    他是散修，沒有規(guī)矩，奇門詭術(shù)，劇毒符陣，無所不學(xué)，無所不用……
    《聶氏毒經(jīng)》里的每種劇毒他都研究透徹，機(jī)關(guān)符陣每樣他都精通。
    毒偶是誰開發(fā)出來的？毒霧陣是誰設(shè)計出來的？
    武裝到牙齒，誰能欺負(fù)到他頭上？
    越無歡想了想，明白了：“碧海樓前陣子出售一件靈隱碧月衣，少有的極品，我會不惜代價地把它拿下，然后送去天工閣改裝，其他的法器如果有合適的，我也替你收購，再讓夜雨閣給我送批沒有糾紛的尸體來，制作成毒偶，符陣可以讓赤龍宗加急制作一批，燕元仙君欠藥王谷人情，總得拿點壓箱底的本事來還債吧？黑死蝶我有不少存貨，晚點給你。”
    宋清時滿意極了。
    他拍著胸脯保證：“我會把新的黑死蝶做好，送給你做訂婚禮物！”
    越無歡遲疑片刻，不安地拿出了鳳凰血的項鏈，項鏈上的靈魂法陣他早已完成，本想偷偷掛在宋清時脖子上，把他永生永世都鎖成自己的人。現(xiàn)在他正視自己的心理有問題，懷疑這是病態(tài)的做法，遲遲沒有下手。
    他決定問問宋清時的意見：“鳳凰血對修煉有幫助，我想送給你做禮物，寶石上面加了靈魂印記，我不知道有沒有問題，如果不合適，我就去掉，改成……”
    越無歡不情愿地停下了話語，他不想做任何改動。
    血王藤在宋清時腳上纏著，輕輕地晃動著。
    他有點害怕……不把宋清時好好拴住，看管在身邊，幸福就會消失不見。
    他也不想只有這輩子，他希望宋清時的下輩子，再下輩子，每一輩子都屬于他，到時候他要干干凈凈地在一起，不再瘋狂，不再痛苦，好好地寵著，愛著，就像幻境中那樣，沒有亂七八糟的事情。
    只要鳳凰血沒被毀去，他可以靠靈魂印記找人。
    “設(shè)計得很復(fù)雜，用了不少珍貴材料吧？天才之作，”宋清時欣賞了一會陣法，歡喜地戴上，放入衣服里面，“謝謝，我很喜歡。”
    越無歡松了口氣，這件事不是病態(tài)。
    他有點可惜，鳳凰血當(dāng)初也是宋清時給他的，拿來做訂婚禮物不夠誠意，有點懊惱自己那十年里，全心撲藥材，沒有留意好看的東西，收集的那些寶石在鳳凰血面前黯然遜色，送不出手。
    藥王谷的錢是宋清時的，他不過是代管，拿去買禮物有些不合適……
    越無歡越想越糾結(jié)。
    宋清時搞明白他的心意，笑著提議：“你不是快把特種小鼠培養(yǎng)出了嗎？我喜歡那個。”
    越無歡遲疑地問：“你想要小白鼠做訂婚禮物？”
    宋清時開心極了：“嗯！”
    越無歡耳朵微紅，低頭道：“我會用心養(yǎng)的，等我把特種小鼠養(yǎng)出來，就……結(jié)道侶好嗎？”
    宋清時笑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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