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聯(lián)專家組辦公室。
    費(fèi)德諾夫斯基的辦公桌上放了一封信件，他看著信封上的地址便斷定這是那位中國的卡佳寫給日丹諾夫的。于是，他把這封信丟進(jìn)了桌子的抽屜里鎖上了。
    下班時，日丹諾夫走出紅星廠的大門，他的眼光不由自主地朝對面的那棵樹看去。那樹下曾是卡佳等他所站的地方，如今，他的黑眼睛姑娘已去了遠(yuǎn)方，唯有那棵樹孤獨(dú)的依舊在那里。他在心里默默地問那棵樹：你知道我的黑眼睛姑娘為什么不給我寫信嗎？哪怕是寫一個字也好啊。
    屯里小河邊有一片草地，卞寧正帶領(lǐng)全校十幾個孩子坐在那里上課。
    “大家看看地上的青草是不是已經(jīng)翠綠啦？這就是夏天來了。這些小草隨著氣溫升高就會慢慢的變成深綠色的，地上的小花也會從綠色的草叢中伸出自己的“小腦袋”綻放出美麗的“笑臉”。而我們的同學(xué)們可以在夏天的季節(jié)里放飛自己的心情，比如可以在小河邊趟趟水、也可以去林子里面采蘑菇，還可以做很多有趣的活動。今天，我把在教室里上的音樂課改在這里上，是為了讓同學(xué)們感受季節(jié)變化的同時，把唱歌時快樂的心情與夏天的美景融在一起，讓優(yōu)美的音樂帶給我們無比美妙的想象。同學(xué)們說喜歡這樣上課嗎？”
    “喜歡！”孩子們拍著手異口同聲地歡呼著。
    “我們的菇蔦屯美不美？”
    “美！”
    “那我們就用音樂來贊美它，歌唱它吧。”
    圍成一圈坐在草地上的孩子們睜大好奇的眼睛看著老師。“我想問問，有哪位同學(xué)曾站在這么美麗的小河邊唱過歌？或者是在茂密的樹林里唱過歌？”
    同學(xué)們相互看了看都搖著頭。
    這時，王二柱舉手：“老師，我看見過你坐在這兒唱過歌，那是在唱大自然嗎？”
    “二柱的提問，這說明他對老師剛才所說的在進(jìn)行思考。”
    宋小妮舉手：“唱大自然的歌是啥樣的？老師可以唱給我們聽聽嗎？”
    “老師，唱給我們聽聽吧。”
    其他的孩子也跟著嚷嚷起來：“我想聽，我想聽。”
    “好吧，那我就給你們唱一首老師還在當(dāng)學(xué)生的時候唱過的一首歌，好嗎？”
    卞寧看著小河對面遠(yuǎn)處那掛在天空上的白云輕聲地唱道：“田野里靜悄悄，草兒不動樹不搖，只有憂郁的歌，在遠(yuǎn)處輕輕飄”當(dāng)唱到“黑眼睛的姑娘，她把我遺忘”時，那歌聲里已經(jīng)有些哽咽了。
    學(xué)生們不明白老師唱歌為什么會哭，坐在那里用不知所措的眼睛看著。
    宋小妮自責(zé)的認(rèn)為是自己要老師唱歌老師才唱哭的，她有些害怕的輕聲地對卞寧說：“老師老師我錯了。”
    卞寧似乎并沒有聽見小妮在說什么，仍沉浸在歌曲帶給自己的情愫中。
    孩子們見老師沒有理會小妮認(rèn)錯的話，都認(rèn)為那錯里也有自己的一份，于是，不約而同地說：“老師，我也錯了。”
    耳邊飄來一陣細(xì)小的聲音讓卞寧游離的思緒又回到了這草地。她迅速地環(huán)視了圍坐在身旁的那些臉上掛滿歉意的孩子們，頓時為自己剛才的走神感到很不好意思。她急忙調(diào)整了情緒對問孩子們說：“剛才老師唱歌時想到別的事了，對不起。”
    宋小妮怯怯地問:“老師，你唱的是啥歌，我怎么一句都聽不懂呢？”
    王二柱對著小妮作了怪臉：“你就只會跟你打獵的爹在山上亂跑。”
    宋小妮被王二柱的話激怒了，她對著王二柱嚷嚷：“你啥都懂，那你說來我聽聽，老師唱的是啥？”
    “同學(xué)們請安靜，我們這是在上課，凡是有什么不懂的問題都可以舉手發(fā)言來向老師提問。”
    宋小妮委屈地說“老師，剛才你唱的歌我真是沒聽懂，那是為什么？”
    “小妮沒有說錯，沒聽懂的原因是我在唱這首歌時是用俄語在唱，因?yàn)橐郧拔覍W(xué)過俄語。”
    “老師，什么是俄語呀，是鵝說的話嗎？”
    卞寧笑著糾正道：“俄語是俄國人說的話，俄國就是現(xiàn)在的蘇聯(lián)，蘇聯(lián)和我們是不同的國家，距離咱們這里很遠(yuǎn)很遠(yuǎn)呢。”
    “老師會說俄語，你去過蘇聯(lián)嗎？”
    “沒有，但我知道那是個很美麗的地方。”
    “我們長大了能去蘇聯(lián)嗎？”
    卞寧苦笑著搖搖頭：“不知道，也許吧。”
    一個女同學(xué)問道“老師唱的歌真好聽，是唱的小河還是唱的小草呀？”
    “這首歌叫《田野里靜悄悄》，它是一首蘇聯(lián)民歌，唱的是一個青年在心里想念著自己心愛的姑娘。”
    “唱歌就可以想念人嗎？”王二柱似懂非懂地問。
    “是啊，只不過現(xiàn)在你們還小，不會明白這首歌里所講的故事。等以后你們都長大了才會明白的。”
    女同學(xué)說：“老師可以教我唱這首歌嗎？我想學(xué)。”
    “當(dāng)然可以啊，等學(xué)校放假有空的時候，老師教你唱。”
    “我也要學(xué)。”同學(xué)們紛紛舉手嚷嚷著。
    “好好好，只要你們喜歡，我都可以教你們唱，唱很多好聽的蘇聯(lián)歌。不過，現(xiàn)在我們要開始學(xué)唱《讓我們蕩起槳》這首歌。”
    “好！”一陣歡呼聲在小河邊回響。
    “讓我們蕩起雙槳，唱！”
    “讓我們蕩起雙槳，小船兒輕輕飄蕩”孩子們純真而清脆的歌聲從草地上揚(yáng)起，飄過小河，越過樹叢，一直傳向山谷里。
    夜深了，卞寧的心仍還在小河邊游蕩著。心神不寧的她拿了一張信紙在上面寫到：親愛的謝廖沙，這是我給你寫的第五封信了，盡管我不知道你為什么不給我回信，我還是控制不住自己對你的思念。今天，我在給孩子們上音樂課時竟然情不自禁地用俄語唱了《田野里靜悄悄》，孩子們都好奇地問我：老師，你怎么唱哭了？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唱這首歌的時候會流淚，也許，是這首歌讓我想起了和你在一起的情景有些傷感吧。菇蔦屯是個與世隔絕的山村，屯子以外的地方發(fā)生過什么我都不知道，所以，我只有靠寫信來與外界保持聯(lián)系。有時候我會因?yàn)榭刂撇蛔δ愕乃寄疃a(chǎn)生一些意亂的茫然，但我知道你沒有給我回信一定是因?yàn)楣ぷ魈α耍夷兀膊荒芾鲜菍懶艁頍_你，只有自己唱唱俄語歌或讀讀蘇聯(lián)小說來自行排解。不管怎樣我都相信我的牧羊人是不會把我淡忘的。”寫到這里，卞寧再也寫不下去了，眼淚“啪啪”地滴在信紙上，模糊了“淡忘”兩字。
    日丹諾夫失望地從費(fèi)德諾夫斯基的辦公室走出來。因?yàn)椋谶@里沒有看到有人寄給他的信件。傍晚，他悶悶不樂地沿著寧川江邊不時呆呆地望著流逝的江水在心里不停地喊著：卡佳，你為什么不給我寫信？為什么呀？！
    卞寧寫給日丹諾夫的信又放在了費(fèi)德諾夫斯基的辦公桌上。費(fèi)德諾夫斯基連看都不看一眼就拉開抽屜把信丟了進(jìn)去，鎖上。
    卞永祥的辦公室。
    日丹諾夫在辦公室門口輕輕地敲了兩下。
    “請進(jìn)！”卞永祥放下手中的報紙對著門口說。
    “你好！廠長同志，我可以進(jìn)來嗎？”
    “哈哈，是專家同志，請進(jìn)，快請進(jìn)，坐坐坐！”卞永祥高興地站起來伸手上前與進(jìn)屋的日丹諾夫握手。
    日丹諾夫接過卞永祥遞過來的水杯說：“廠長同志，我有事想找你談?wù)劇！?br/>     “哦，請講。”卞永祥聽到蘇聯(lián)專家找他談話，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一定是現(xiàn)場哪個部分出了什么問題，不然怎么會找到他的辦公室來。
    “生產(chǎn)現(xiàn)場一切正常，這你放心。是我這里有點(diǎn)問題。”日丹諾夫指著自己的心說。
    卞永祥一聽便大聲地笑起來：“哦，哈哈，只要不是生產(chǎn)的問題我就放心。你心藏不舒服嗎？去看過醫(yī)生沒有？”
    日丹諾夫也笑了，他坐在椅子上對著卞永祥說：“你說話好風(fēng)趣，我是說我心里有事而不是心臟出問題了。”
    “哈哈哈，你看我簡直是誤會了你的意思，請你接著說。”
    “這是一個很私人的話題。這樣吧，下班以后請你等我一會兒，我們一起去喝“窩特卡”。說著，他做了個喝酒的手勢：“窩特卡！哈得拉索？”（去喝伏特加，好嗎？）
    “哦欽哈拉索，窩特卡！”（好，去喝伏特加！）卞永祥高興地握了握日丹諾夫的手。
    在北濱濱香飯店的包間。
    卞永祥點(diǎn)了奉派菜系的“家常熬桂魚”、“雞絲蜇頭”和一盤白菜餃子與日丹諾夫?qū)ψ染啤?br/>     日丹諾夫從包里取出兩瓶伏特加放在桌上說：“廠長同志，這兩瓶伏特加是分配給每個人的，我留了兩瓶，來，今天我倆一人一瓶。”說完，他拿起一瓶遞給卞永祥。
    卞永祥接過伏特加看了看說：“蘇聯(lián)的伏特加我還是第一次看到。”
    日丹諾夫：“來打開，先喝一口。”
    卞永祥：“好，我就不客氣了，先喝上一口”，說罷，他一邊把伏特加倒進(jìn)玻璃杯子里，一邊說：“蘇聯(lián)的伏特加就著中國菜真是美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