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看不清前路。</br> 網吧樓下，男生承諾她明天會正常到校。然后返身就要走，被孟盛楠叫住問家遠近。男生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發，說五分鐘路的距離。直到走遠，孟盛楠忍不住彎了彎嘴角，輕聲喃喃：“還挺會找地方。”</br> “你學生？”</br> 池錚走到她身后，順著她的目光抬了抬下巴。</br> 她又一僵。</br> “嗯。”然后轉過身，笑了笑。</br> 池錚看了她一眼。</br> “你不是學的新聞？”</br> “后頭改了。”她言簡意賅。</br> “你緊張什么？”</br> 她眉梢一動，輕啊了一聲。</br> 池錚笑了一下。</br> “沒什么。”</br> 孟盛楠頓了頓，問：“對了，你在這兒”</br> “修電腦。”他說。</br> “哦。”</br> 倆人的距離有些近，近到她可以聞到他身上濃烈的煙味。孟盛楠一時有些拘謹，不作聲的慢慢后退了一小步。池錚垂眸掃了眼腳下，又淡淡的抬頭看她。</br> “手機的事，謝謝。”孟盛楠想起來。</br> 他淡笑。</br> 她正借口說要走，就聽見他問：“哪個學校？”</br> “花口。”有愣住一秒。</br> 他看著她：“走吧，我送你。”</br> “啊？”</br> 池錚對著摩托車的方向微偏了偏頭。</br> “不嫌棄的話。”</br> 她還沒應聲，他就已經往停車那邊走了過去。孟盛楠看著他的背影，慢慢跟了過去。夜晚，風拂動耳邊的碎發，差點模糊了視線。她走近，池錚已經跨上摩托。</br> 他丟給她頭盔，孟盛楠接著抱在懷里。</br> 她腳下像是灌了鉛，遲遲不見動。又抬眼看他，男人沒什么表情，就那么盯著前頭，認真看好像是在等她上車的樣子。孟盛楠斂眉，剛要說話，手機響了。</br> 她看了一眼他，他也看過來。</br> “電話。”他努努下巴。</br> 孟盛楠微頷首，然后走到一邊接起，是戚喬。</br> “找到了沒？”</br> “嗯。”</br> “在哪兒呢這會兒？”</br> “正要回學校。”</br> “這么晚了，你趕緊的。”戚喬擔心。</br> 不好意思讓他等，說了簡單幾句她就掛了電話。再次抬眼看過去的時候，池錚靠在摩托上，低頭抽著煙。他抽的有些漫不經心，覺察到她的視線，抬眼看過來。</br> “走吧。”他順手將煙丟在地上，踩滅。</br> 她走過去，“你不戴么？”</br> “不用。”</br> 車走了起來，風也是。孟盛楠坐在他的身后，兩手不知道放哪兒，輕輕揪著車身。不遠不近的路，他開的并不慢。一路上，倆人誰都沒再出聲。到學校門口的時候，他車還沒停穩。可能因為慣性，她的身子不受控制的突然撲到他后背上。</br> 那一瞬間的觸碰，她驚到了。</br> 兩只手剛剛嚇得已經拽住他的灰色短袖，男人好像沒什么反應。她訕訕的的縮回了手，趕緊下車。池錚熄了火，也跟著下來。孟盛楠一時有些不敢抬眼看他，目光落在他耳邊。</br> “謝謝。”</br> 他說：“客氣了。”</br> “那你路上小心，我先進去了。”</br> 她說完就轉身要走。</br> “孟盛楠。”</br> 他突然叫她的名字，聲音低低的。那會兒她腳步還沒邁開，徹底愣在當場。側臉對著他，無所適從。</br> 他慢慢走近。</br> 呼吸聲和煙的味道也走近，她緩緩抬眼，撞上他漆黑的眼睛。</br> “我說過。”</br> 他微偏頭，聲音落在她耳側。包包拉鏈被他拉開，塞了幾張錢進去。</br> 孟盛楠不敢動。</br> 他又站好，說完后頭那半句話。</br> “給錢就生分了。”</br> 他的語氣不溫不火，不咸不淡。然后，轉身，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就騎車走遠。那摩托車啟動的轟隆聲隔了很長的距離還縈繞在她耳畔，孟盛楠在原地站了很久，后來借著路邊微亮的光慢慢抬腳走了回去。</br> 近幾日，學校里一直忙。</br> 辦公室里，各個班級的老師邊備課邊聊著閑天。8班昨天晚自習英語測驗，孟盛楠正在批閱試卷。</br> “小孟。”</br> 三十來歲的吳老師笑著看她：“你下午有課沒？”</br> 孟盛楠從試卷里抬起頭。</br> “沒有。”</br> “一起出去逛逛唄。”</br> “我也去。”正在玩手機的小林老師也搭腔。</br> 孟盛楠笑，吳老師看著小林。</br> “你不是有男朋友么？”</br> 小林嘆息，“他每天忙的連個電話都沒時間打給我，跟沒有一樣。”</br> “不是吧？”吳老師驚詫。</br> “怎么不是呀。”小林笑著搖頭，“你們知道他們研究所的同事都叫他什么嗎？”</br> 孟盛楠問：“什么？”</br> “老夫子。”</br> 那倆人：“……”</br> “他多大？”吳老師問。</br> “和我一樣，25。”小林看向孟盛楠，又道，“對了，他還是你們第九中畢業的。”</br> “是么。”孟盛楠說。</br> 吳老師插話：“那你喜歡他什么？”</br> 說到這個，小林臉頰暈紅。</br> “他對我很好，人也實在。”</br> 孟盛楠聽罷，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機，思緒有點亂。之后沒待多久就到了十一二點，三人約好去市區逛。日頭正火，服裝店里的空調都不足以散熱，好像隨時會有一場及時雨。</br> 女人們一起購物，一般來說，過程比較瘋狂，結果比較慘烈。</br> 逛到下午，除了孟盛楠買了件咖啡色裙子外，那倆人從頭到腳都捯飭了一身，花的精光。回去的車費還是她掏的，簡直了。出租車正往回開，后座小林和吳老師說的正熱，孟盛楠偏頭看著窗外的鱗次櫛比。</br> 一轉眼。</br> 又看到那個街角，一閃而過的那個店鋪門口凸出來的廣告牌。</br> 車子很快駛過，不留余味。快到學校的時候，雨落了起來，攢了很久似的下不完。她們仨都沒帶傘，護著衣服回到公寓樓下的時候都淋成了落湯雞。</br> 小林苦著臉：“真應該打電話吼他送傘來。”</br> 孟盛楠撥了撥額頭的濕發，笑。</br> 回到公寓，她趕緊洗了個熱水澡換了一身衣裳，時間正好六點。自己簡單做了點飯，然后邊喝著粥邊碼字。電腦里那一排排宋體小四號不能再熟悉，她正在寫故事。</br> 電腦右下角的企鵝號在閃。</br> 室友李陶發了個痛苦的表情過來：晚上我又得熬夜跑新聞。</br> 孟盛楠：辛苦。</br> 李陶立即回：你怎么樣，代班老師？</br> 孟盛楠：培育祖國的下一代，深感榮幸。</br> 李陶：……</br> 一個故事寫的斷斷續續，她和李陶聊了有好一會兒。后來結束的時候，李陶問她是否還會回來做新聞。</br> 孟盛楠說，再看。</br> 當年跟著前輩實習，親眼目睹了一個北上廣連鎖網絡科技公司坑蒙拐騙的背后勾當。她說要報道，前輩攔住了。那會兒她一個小小的實習生有什么能力和背景，前輩說這一行呆久了就習慣了。她不信，前輩嘆氣，說不想要你的命就去。</br> 她不聽，沒走出報社大門。</br> 前輩短信就來了：還有你家人。</br> 靜思片刻，孟盛楠合上電腦。窗外雨噼里啪啦的下著，很大很大。她枕著雨聲慢慢睡了過去，大半夜被夢靨驚醒出了一身汗。第二天一大早醒來，鼻子就堵得很不舒服。</br> 一場雨后，天氣轉涼。</br> 辦公室里，一盒衛生紙快被她用到底。</br> “感冒了？”小林問。</br> 她又咳嗽了幾聲，悶悶的嗯了聲。</br> “吃藥沒？”</br> 她揉揉鼻子，“嗯，兩天了不管用。”</br> “還是去醫院看看吧。”</br> 她思量了下，這兩天頭暈疼也睡不好。于是當天下午就坐大巴去了就近的第一醫院，大夫是個老爺子，把脈說她有點發燒胃也不好。然后，就像現在這樣。她坐在走廊外的長椅上打著吊瓶。</br> 歷時三天。</br> 孟盛楠一個人實在無聊，想叫戚喬過來，電話沒人接。</br> “盛楠？”</br> 一個女人聲音突然擴至耳側，她抬頭。</br> “陳老師？”孟盛楠很驚訝。</br> 陳思笑笑，坐在她身邊。</br> “我們好久沒見了。”</br> 孟盛楠點頭，“嗯。”</br> 她說不出是因為池錚的原因所以不再去。</br> “怎么了這是？”</br> “有點感冒不礙事。”孟盛楠問，“您也是來看病？”</br> 陳思說：“身體不太好醫生讓多呆了幾天，今天出院。”</br> “您一個人？”</br> “還有阿錚。”</br> 孟盛楠不敢否認，陳思說出那個名字的時候，她著實顫了一下。</br> 陳思道：“他去拿藥了。”</br> 又是這樣的場景，或許她一回頭就看見他在身后。只是，就在下一秒，她聽見陳思叫他的名字。孟盛楠倏地抬眼看過去，男人一身黑色，提著藥走過來。</br> 池錚愣了下，看向她的左手。</br> “生病了？”</br> “嗯。“她怔怔的。</br> 他看了眼她微紅的鼻尖。</br> “感冒？”</br> 孟盛楠點頭。</br> 一旁的陳思斂眉，不動聲色。</br> “第幾瓶？”他問。</br> 孟盛楠說：“第二瓶。”</br> “總共幾瓶？”</br> “兩瓶。”</br> 陳思看著他們一問一答，突然笑了，“那這就是最后一瓶了，咱這么長時間沒見了，多說會話，一會讓這小子送你回去。”</br> “不用。”她脫口而出。</br> 池錚看了她一眼。</br> 孟盛楠：“我是說，不用麻煩”</br> “不麻煩。”他截斷她的話。</br> 她不再吭聲，陳思轉而拉著她的手問家常話。池錚站在一邊靠著墻，微低著頭。</br> “一直一個人？“陳思問。</br> 她不好意思笑笑，點頭。</br> “那就好。”陳思喃喃。</br> 孟盛楠沒聽清，啊了一聲。</br> 陳思笑，指了指池錚，輕聲對她說：“看見他那樣沒？”</br> 孟盛楠沒懂何意。</br> 陳思說：“站也沒個站樣。”</br> 她望過去一眼，男人側頭看著一邊。</br> “以前怎么說來著。”陳思笑，“二流子打鼓，吊兒郎當。”</br> 孟盛楠忍不住笑了。</br> 陳思又問了她最近工作生活上的一些事，時不時的又開開池錚玩笑。打個吊瓶的時間，忽然就過得快了。和陳思聊得太專心，她再抬眼看過去時，男人不在。她又往走廊盡頭看了一眼，他靠著側門，低頭在抽煙。</br> 她正要收回視線，他看了過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