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墨察覺到了花楹的目光,沉默了半晌,然后輕聲說道:“她都敢要我的性命了,你覺得她一個女兒家有這么大的膽量,她的背后必定有人,這件事,沒那么簡單,后宅之事,沒我們想的那么簡單!我以前只是覺得她小打小鬧,懶得與她計較,但是她既然已經與許家分了心,那她的所作所為,可就不是小打小鬧了!”</br> 花楹恍然大悟。</br> 許清墨熟讀四書五經,能文能武,許大將軍曾經不止一次惋惜,說許清墨生做女兒生,若是她生做男兒身,必然會是一個能文能武的謀將,可護一方太平。</br> 這些年,二姑娘鬧騰的那些事,姑娘從來都是知道的,只是不屑與她與爭那些釵環衣裙,她向來不看重那些,只覺得,若是許清靈喜歡,那邊由著她拿去就是了,不過都是些身外之物。</br> 但是這一次,許清靈竟然想要謀害許清墨,若是被他們算計成功了,那么接下來,他們想要的,可就不是那些身外之物了。</br> 許清墨看著花楹一點點明亮的目光,知道她是明白了,便點了點頭,然后揮了揮手:“你們去休息吧,明日大哥回來,別到時候一個個都愁眉苦臉的!”</br> 花楹想起自家那位把姑娘放在掌心上寵愛的大哥兒,眉眼都帶了笑:“花楹知道了,姑娘也早些休息!”</br> 花楹服侍許清墨躺下以后,就離開了,許清墨躺在這張滿是粉嫩床幔的床上,依舊有些恍惚,好不容易睡著了,夢中卻總是那些倒戈鐵馬。</br> 夢中時光荏苒,她似乎是一縷輕魂,她看到了自己的墓碑,無名無姓,自然也無人祭拜,許清墨想,這大約便是自己死后的模樣。</br>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br> 皇帝駕崩,太子登基,謝蘇羨終于還是坐上了那個他魂牽夢繞的位置。</br> 許清墨坐在自己的無名碑上,有些呆滯,不悲不喜,大約亡魂就是如此,沒了什么七情六欲。</br> 只是許清墨怎么都沒有想到,作為一個無名碑的她,竟然在某一日,迎來了一個人的祭拜。</br> 沒有酒肉,沒有紙錢,只有一串糖葫蘆。</br> 許清墨看著眼前這個潦倒的男人許久,才想起來,這就是那個給了她一卷草席,還給她立了個無名碑的人——孟和桐。</br> 許清墨看著孟和桐許久,只覺得好笑,好好的一個紈绔,竟然變得這么潦倒,縱然他不學無術,但是家中的那些的金銀財寶,總是能讓他此生無憂的,難不成是染上了什么不得了的惡習,輸光了家長的銀錢?</br> “我娘死了!”孟和桐的聲音很輕,輕的許清墨差點沒有聽到。</br> 許清墨就坐在自己的石碑前,就這么看著孟和桐,而孟和桐低著頭,自顧自的說道:“我知道她怪我,怪我害死父親……可她不說,只是依舊像從前那些對我,關懷我……哪怕她罵我一頓,打我一頓,也好過在我面前強顏歡笑不是……”</br> 孟和桐說的細細碎碎,許清墨只聽了個大概,他大約是在悔恨自己害死永昌侯的事情。</br> 許清墨并不知道永昌侯府曾經到底發生了什么,只知道,永昌侯離世后,這位世子爺一直不肯襲爵,每日里只知道醉生夢死。</br> 隨后,孟和桐便走了。</br> 許清墨看著地上的那串糖葫蘆,有些發愣,沒過多久,就有附近的小乞兒來撿走了這串糖葫蘆。</br> 許清墨看著那串沾了灰塵的糖葫蘆,忽然有些想念那個味道。</br> 后來,這位世子爺便時常來,每次來,都會帶一串糖葫蘆,雖然許清墨不知道,這位世子爺為什么尤其鐘情給她帶糖葫蘆,但是有人能記得她,她也挺開心的。</br> 那是一個雨天,孟和桐來了,這一次,他多帶了一串糖葫蘆,一串給許清墨,一串他自己一口一口的吃了,那一日,他什么都沒說,只是看著石碑,他似乎消瘦了許多。</br> 就在孟和桐吃完那串糖葫蘆以后,許清墨聽到孟和桐說:“你說,你一個能帶刀上戰場的女人,怎么就輸給了謝蘇羨那個狗雜碎呢?”</br> 許清墨愣著了,她愣愣的看著孟和桐,而就在那個瞬間,孟和桐抬起頭來,雨幕中,兩個人的目光撞在一起,遠處一聲天雷,許清墨在孟和桐的眼中看到了自己!</br> “墨墨!”</br> 許清墨猛然驚醒,而她的身邊,坐著的,正是連夜趕回來的許延泉,許清墨有些懵:“大哥?”</br> 許延泉滿眼的擔心:“我聽說你落水了,可是無礙了?”</br> “早就無礙了!”許清墨看著許延泉,忽然看到他脖子上的傷口,目光驟然變了,“大哥,你的脖子怎么受傷了?”</br> “嗯?”許延泉頓了頓,摸了摸脖子,隨后反應過來,“回來的時候聽說你落水了,就快馬加鞭的回來,路上的碎石崩起來,劃傷的,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傷口!”</br> 許清墨這才松了口氣,定睛一看,才發現許延泉渾身塵土,儼然是快馬加鞭趕回來的:“大哥可是還未去陛下那里?”</br> “還未去,一路上只想著你落水的事情,旁的事情都先等一等!”許延泉看著許清墨,輕聲說道。</br> 許清墨皺眉,趕緊起身,推著許延泉往外走:“那可不成,大哥快些去宮里,去面圣……衣裳也不要換了,就這般去,快些!”</br> 許延泉有些懵:“這是怎么了,這次的事情你大哥我辦的很好,陛下不會為難我的!”</br> 許清墨自然知道皇帝不會為難許延泉,畢竟現在的許家如日中天,可是前世里,許清墨清晰的記得,許延泉出事的時候,有一份奏折,寫的便是許延泉瀆職,辦事回京不先稟報事務,而是回了家,對皇帝,對朝堂不忠,不敬!</br> “朝中大事要緊,你快些去!”許清墨有些惱火,用了些力氣,才把許延泉推了出去。</br> 花楹雖然不明白許清墨這是什么意思,但是也沒有多問,她知道許清墨向來是個心里有打算的,她讓許延泉先去陛下前匯報事務,總是有她的想法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