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侯出殯的那一日,下起了初雪,洋洋灑灑的下了一天一夜,將整個京城都變成了銀色,離開永昌侯府的時候,許清墨看著那漫天的鵝毛大雪,輕聲說道:“明年,會是一個豐收之年呢!”</br> 后來,便傳出,永昌侯世子,拒絕陛下封侯的旨意,只愿做一個世子,甚至以放棄永昌侯爵位來逼迫陛下。</br> 永昌侯的死,皇帝原本就心存愧疚,皇后更是如此,便不再追究孟和桐的罪過,沒過多久,京城就傳出了孟和桐是個紈绔子弟的傳言。</br> 許清墨甚是唏噓,卻也無可奈何!</br> 花楹倒是在不久后從江南回來,回來的時候,大包小包的帶了不少江南的特產,花楹前腳剛整頓好,后腳曲蓮便火急火燎地沖了進來:“姑娘,姑娘……”</br> “怎么了這是?”花楹剛換了一身衣裳,一出門就看到了沖了回來的曲蓮,趕緊將人攔住。</br> 曲蓮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但還是忍著胸口的刺痛,大聲說道:“侯爺,侯爺回來了!”</br> 原本還在屋子里的許清墨猛地推開門:“你說什么?”</br> 曲蓮用了好半天才緩下呼吸:“侯爺回京了,這會兒已經入宮述職了!”</br> 許清墨愣了半晌,然后算了下日子,也的的確確就是這兩日里,前世的記憶已經有些模糊,她記不太清日子,只記得,她與母親守在府邸的門口,一直等到傍晚,父親和大哥才從宮中回來,隨后,便下起了雪。</br> 所以,記憶里,寧遠候是在一場大雪時回來的,而今日,正是艷陽高照的時候。</br> 沒過多久,許大娘子身邊的婢女就來傳話,說是侯爺回來了,讓她一起去門口等著。</br> 許清墨換了一身暖和些的衣裳,便趕緊去了許大娘子的院子,寧遠候回來的突然,許大娘子什么都沒有準備,這會兒才火急火燎地讓下人打掃院子,曬被子,衣服,整個院子忙做一團。</br> 許清墨看著滿臉慌亂的許大娘子,上前拉住她的手:“母親,父親去述職,還得一些時候才能回來,你別太著急!”</br> “是是是,你看我,都忙忘了!”許大娘子一下一下地拍著許清墨的手,“你父親也真是的,都要回來了,也不知道招呼家里一聲,這下子搞得我手忙腳亂的!”</br> 許清墨看著許大娘子眼里的驚喜和喜悅,也忍不住笑起來:“父親大約是忙著去述職,所以來不及和母親說吧!”</br> “是啊,公事要緊,公事要緊!”許大娘子一邊說著,一邊幫著一起整理。</br> 后來,屋子里整理干凈了,許大娘子也坐不下來,在屋子里來來回地走了好一會兒,最后拉著許清墨一起去了府外等著。</br> 寒風蕭瑟,沒一會兒,站在身邊的花楹就凍得流鼻涕了,許清墨悄悄地把手里的湯婆子遞給了花楹,自己則攏了攏狐裘,將自己包得嚴嚴實實的。</br> 這個時候,花楹不得不佩服許清墨的先見之明,她之前出門換衣裳的時候,花楹還阻止她來著,覺得她穿得太厚了,但是現在,花楹就不這么覺得了,甚至覺得她很是英明。</br> 就在天色逐漸灰暗的時候,許清墨看到了不遠處騎在高頭大馬上的父親,他緩緩而來,天空中也落下了雪花,一如記憶中的父親,從雪中而來。</br> 寧遠候翻身下馬,快步走到許大娘子和許清墨面前:“這么冷的天,怎么在外面等著,就不怕著涼了?”</br> “父親!”許清墨看著寧遠候,輕聲喚了一聲,</br> 寧遠候看到許清墨,原本威嚴的臉上登時露出了幾分柔情,他伸出手,輕輕地摸了她的頭:“墨墨都長這么高了!”</br> 許清墨看著眼前的父親,眼眶微微泛紅,她記得上一次見到父親的時候,他已經躺在了冰冷的棺木里,清瘦得不成人形,哪里還有如今這般偉岸的樣子?</br> 寧遠候察覺到許清墨的傷心,小心翼翼地從懷里拿出一個紙袋子:“我記得你最喜歡吃宮里的核桃酥,今日述職的時候,我正瞧見陛下手邊有,便厚著臉皮向陛下討了賞!”</br> 許清墨看著寧遠候手里的紙袋子,眼淚滴答滴答地落了下來,她一時沒忍住,伸出手抱住了寧遠候:“爹爹,墨墨好想你!”</br> “墨墨……”寧遠候看著自己懷里的許清墨,有一瞬間的僵硬,但是隨后,便笑著拍了拍許清墨的后背,“傻丫頭,我這不是回來了嗎?我們先進去,外頭冷,我們先進去!”</br> 許清墨沒再繼續矯情,跟著寧遠候就走了進去,只是眼睛紅紅的,鼻子紅紅的,被許延泉嘲笑了許久,然后他就被寧遠候揍了。</br> 但是寧遠候府,已經很久沒有這么熱鬧了!</br> 晚膳的時候,許大娘子準備了一桌子的菜,都是他們喜歡吃的,寧遠候看到的時候,便看向身邊的婢女說道:“去做一條鱸魚來,你們大娘子喜歡吃!”</br> 婢女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著去準備了。</br> 用膳的時候,寧遠候先是聊了幾句家常,隨后便說道永昌侯去世的事情:“我在回來的路上就知道了,戶部衙門這么輕易的就被炸了,戶部尚書脫不了責任,如今,滿朝文武因為這件事人心惶惶,他倒是將自己摘了個干干凈凈,真是可笑!”</br> 許大娘子聽到寧遠候這般說以后,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先前,你在外頭辦事,我怕你擔心,就沒和你說,戶部尚書的嫡幼子,林少陽,之前暗算延泉,給他下藥,還安排了一個娼妓,若不是墨墨有戒心,事先防備了,還不知道會出什么幺蛾子呢!”</br> 寧遠候的眉頭越皺越緊:“他在朝中為官數十載,是個老人了,有點心思很正常,但是做事情,太沒有分寸了,有些過了!”</br> 許延泉不愿意這些事情打擾了一家人難得的相聚,便趕緊打斷道:“父親此番去查鹽稅,一路上可還順利?”</br> “算不上太順利,但也是有驚無險的!”寧遠候放下手里的筷子,有些無奈,“如今的官場,混成一團黑水,陛下是該下手整治一番了,不能再這么放任下去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