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林愣是在寧遠侯府邸蹭了個晚飯,才不依不舍地回家,何尚書照舊還沒有回來,何大娘子心里焦急,便拉著何文林不停地說話:“你今日一大早便出了門,是去什么地方了?”</br> 平日里,何大娘子這般追問,何文林只當是母親關心她,也不會有太多的怨言,可這些日子,母親每日里反反復復地嘮叨的那些話,他實在是聽得有些厭煩了,這會兒聽到她又咄咄逼人地問,他今天究竟去了哪里,頓時只覺得腦殼嗡嗡的痛。</br> 可偏偏何大娘子是個不怎么會看眼色的人,她瞧不出來何文林的焦躁與不耐煩,她只是覺得,夫君忙于事務,日日夜夜的不著家,她能依仗的,便只有自己的兒子。</br> “我去寧遠侯府上了!”雖然不耐煩,但是何文林還是盡可能的耐著性子回答的。</br> “去他們府上做什么?那許延泉前些日子才闖出來那樣大的禍事,你與他結交什么?到時候還連累了你的名聲。”何大娘子一聽到寧遠候便忍不住責罵。</br> 其實早些年的時候,何大娘子就非常厭惡寧遠候府邸的人,除非是寧遠候自己上門,不然但凡是提到寧遠侯府上的其他人,她都能嘟嘟叨叨念叨非常久。</br> 何大娘字面上說得冠冕堂皇,說的是許延泉前些日子被誣陷的事情,可實際上他厭恨的,是寧遠侯府上那位,已故的寧遠侯夫人。</br> 已故的寧遠候夫人出生清源何氏,是出了名的美人,便是當年的陛下,也是百般的夸贊,而這位何尚書,年輕的時候,與寧遠候便是摯友,二人偏好相似,便連喜歡的女子都是同一人。</br> 只是二人都是君子,并不屑用那些陰溝里的手段,由著她去選,最后那位美妙絕倫,才華橫溢的女子,選擇了年少寧遠侯。</br> 他們大婚以后,何尚書獨身多年,而何大娘子自小便對何尚書有幾分情義,何大娘子的母親未必多次像何家提親,最后,還是因為何大娘子的年紀拖得有些大了,何老爺子于心不忍,逼著何尚書應下了這門婚事。</br> 多年以后,許大娘子已故,何大娘子與何尚書雖然說不上伉儷情深,卻能安穩度日,可偏偏,何大娘子這心里總是有一個結,他極其厭惡寧遠侯府上的任何一個人,可偏偏她唯一的兒子,與那個混賬小子還是摯友。</br> 何文林并不喜歡何大娘子因為上一代的事情,而對晚輩耿耿于懷,便微微皺眉:“他原本就是被陷害的,一個被陷害的人,卻沒了名聲,這算是什么事情?難不成這天底下的黑白任由顛倒了不成?”</br> “你懂什么?這一個巴掌拍不響,那許延泉若是自己不去那屋里,又怎么可能會被陷害?”何大娘子冷哼一聲,滿臉的不屑,“那個女人的孩子,大多與她相似,不知檢點!”</br> 何文林讀圣賢書,每每看到何大娘子這般,便會忍不住反感,可偏偏她又是自己的嫡親母親,忤逆不得。</br> 可是今日,何文林已經積蓄了好幾日的怨氣,這會兒又聽到何大娘子說出來這樣子不分辨是非,黑白的話,頓時怒火中燒:“母親這么多年了,還是非要記著那些往事嗎?延泉文韜武略,樣樣精湛,他的前途不可限量,母親說這般話,聽在兒子的耳朵里,只覺得滿滿酸意,全是嫉妒!”</br> 何大娘子愣住了,她看著何文林,滿臉的不可置信:“你說我嫉妒她?她一個死人,有什么值得我來嫉妒的……”</br> 何文林看著歇斯底里的何大娘子,只覺得心累,不要再聽她叫嚷,甩開她的手,快步離開。</br> 家里回不去,衙門也已經關門,何文林在街道上隨意逛著,不知不覺,又走到了寧遠候府的大門口。</br> 寧遠候府的管家自然是認得何文林的,快步走過來:“公子可是來找我們家世子的?”</br> 何文林本就無處可去,想了想,便說道:“我來喊他去吃酒,你去喊一聲!”</br> “公子進來坐坐先,世子這會兒在練劍呢!且要等一等的!”管家一邊說著,一邊將何文林往里請。</br> 何文林在許延泉的屋子里坐下,婢女沏了茶,他便安穩地坐著,就是這般坐著,也比在家里待著,來得自在。</br> 就在何文林看著茶杯走神的時候,忽然有人掀開簾子走了進來,他下意識的抬頭,就看到了站在門旁滿臉驚訝的許清墨。</br> 何文林有些尷尬,放下手中的茶杯:“我來找許延泉去吃酒!”</br> 許清墨這才恍然大悟,她莞爾一笑:“我還以為文林哥哥就沒回去呢?”</br> 何文林尷尬地笑了笑:“你來找你大哥?”</br> “我今日學著做的一些茶糕,我自己不敢嘗,就想著讓大哥嘗嘗。”許清墨一邊笑著說道,一邊接過曲蓮手上的糕點,將它擺在何文林面前,“文林哥哥要不要嘗一嘗?”</br> 何文林猶豫了一會兒,最后看著許清墨滿臉的期待,還是拿起了一塊茶糕,咬了一口。</br> 火候還差一些,但是口感還不錯。</br> 何文林看著許清墨,看著面前的這一盤茶糕,有一些驚訝:“墨墨真的是長大了,現在都會做茶糕了!”</br> “好吃嗎?”許清墨在何文林邊上坐下,看著他滿臉認真的問道。</br> “好吃!”何文林笑著回答道。</br> 許清墨這才拿起一塊茶糕,小心翼翼地吃著,茶糕有點甜,帶著淡淡清香:“嗯,曲蓮,你也嘗一嘗,真的挺好吃的!”</br> 曲蓮湊上前,嘗了一口,也是滿臉的驚喜:“姑娘真是厲害,第一次做茶糕就做得這么好吃!”</br> “火候還差一點,但是確實味道還不錯!”許清墨輕輕笑起來,“留一個給大哥就行了!”</br> 何文林看著面前靈動活潑的許清墨,忽然有一點羨慕,羨慕許延泉有一個會想著給他留糕點的妹妹。</br> 許清墨感受到何文林的目光,有些奇怪:“文林哥哥,我臉上有什么東西嗎?”</br> 何文林搖了搖頭:“沒,只覺得墨墨長大了以后,真漂亮!”</br> 許清墨有些驚訝,但還是笑瞇瞇地應下,留下茶糕,轉身離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