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墨是到第三天,才得到安南的消息的。</br> 安南的那個父親,在賭坊輸了個底朝天,回到家也沒去看自己重病的妻子怎么樣了,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女兒賣掉。</br> 安南的父親是真的沒人性,直接把安南賣給了人牙子,人牙子對著安南那是一個滿意,剛剛及笄不久,生的好模樣,又是雛,連著倒了好幾手,最后才落入了入云閣。</br> 許清墨知道安南被賣到入云閣的時候,先是愣了一下,隨后冷笑:“畢竟是整個盛京最大的妓坊了,輾轉(zhuǎn)到了那里倒也不奇怪。”</br> “那姑娘,我們……”</br> “先前讓你準備的東西都準備了嗎?”許清墨抬頭看向花楹,輕聲問道。</br> 花楹頓了頓,隨后點了點頭:“準備好了,只是姑娘,我們要不要和大公子說一聲?”</br> “和他說什么,我們自己去就是了!”許清墨起身,淡淡的說道。</br> 花楹雖然不安,但也沒說什么,將早些時候準備好的男裝拿了出來。</br> 許清墨五官深邃,模樣也很嬌俏,穿上男裝也沒有半點兒男兒家的味道,花楹看著自家姑娘許久,最后還是搖頭:“姑娘,我們這樣,真的進得去入云閣嗎?”</br> “自然進得去,那種風月場所只管著賺錢,并不在意你是男是女,是人是鬼!”許清墨看著銅鏡里的自己,捏了捏腰身,“這衣服還是有些大,花楹,你給我別幾針!”</br> 花楹應(yīng)了一聲,然后去拿了針線,幫著縮小一些腰身:“姑娘這些日子瘦了不少,該多吃些東西才是!”</br> 許清墨看了看自己的身板,笑了笑:“還好,不瘦!”</br> 花楹沒應(yīng)聲,但是心里還是憋了一股子勁,準備過段時間好好給自家姑娘補一補,正巧是長身子的時候,這樣瘦小,萬一不長個了,可怎么是好。</br> 許清墨性子張揚,盛京城里頭無人不知,所以她穿著男裝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本就不算奇怪,就算是隔壁院里頭的幾個,也沒有太當回事,只是看了一眼,隨后嘟囔了一句“沒規(guī)矩”,也就走了。</br> 既然是男裝,自然也沒有坐馬車的必要,兩人騎了馬,趁著天色還沒晚,向著入云閣去。</br> 侯府在東,入云閣在西,盛京城偌大,快馬加鞭的趕,也過了大半個時辰。</br> 停在入云閣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昏昏,入云閣的燈已經(jīng)點燃,聲樂起,開門迎客。</br> 許清墨和花楹站在入云閣面前,將手中的馬匹交給迎上來的小廝,隨后就大搖大擺的進了入云閣,許清墨和花楹雖然身段婀娜,其中的那些女子,看一眼便知道他們兩個人女扮男裝。</br> 女扮男裝到入云閣的,也不是少數(shù),入云閣向來來者不拒,寡婦上門來找小倌兒也不是沒有的,只是許清墨瞧著年紀甚小,多半是那戶人家的千金小姐,來這兒看熱鬧的!</br> 畢竟是女兒身,一直沒人湊上前去,直到老鴇瞧見了這兩位站在大廳正中間的少年郎,才小跑著來:“二位公子這是頭回來吧,是看舞呢,還是聽小曲兒呢?”</br> 老鴇名叫花娘,年輕的時候也是個苦命人,好在生了一張花容月貌,做了花魁,后來上了年紀,頂替了曾經(jīng)的老鴇。</br> 這一世,許清墨是第一次見她,可在前世,她那是一日三餐都能看到這張濃妝艷抹的臉。</br> 許清墨微微皺眉,避開花娘伸過來的手,然后輕聲說道:“我們來贖人!”</br> 花娘一聽到這個話,就有些不喜:“呦,公子真是好大的口氣呢,我們?nèi)朐崎w的姑娘那可都是價值千金的,不知道公子想要贖的是誰呢?”</br> “你這里新來的姑娘,安南!”許清墨看著花娘,一字一句的說道。</br> 花娘頓了頓,然后大笑道:“倒的確有一個叫安南的姑娘,只是不知道,她與公子是什么關(guān)系呢?”</br> “她是我乳娘妹妹的女兒!”許清墨看著花娘許久,然后開口說道,“今日,我必須贖下她!”</br> 花娘有些不喜:“我們這兒,有我們的規(guī)矩,既然已經(jīng)入了入云閣,不脫層皮那是出不去的,公子這么大的口氣,小心等會兒下不來臺!”</br> “我要見她!”許清墨只當做沒聽到,淡淡的說道。</br> 花娘雖然不高興,但是上門便是客,更何況許清墨一身華服,這盛京城之中,一個不慎,就可能得罪了皇親貴族的,她總是要小心些的,所以磨蹭了片刻,還是帶著花娘去見了安南。</br> 安南被關(guān)在一間漆黑的屋子里,一推開門,許清墨就聞到了一股子血腥味,花娘點燃燭火,然后就看到被捆綁在床尾的安南。</br> 安南渾身是傷,只是這張臉依舊干凈,這邊是妓坊的手段,不聽話的姑娘,打到聽話,可偏偏就是有分寸,怎么打,都不會傷到臉。</br> “這丫頭倔得很,不肯接客,就被奴家關(guān)著了!”花娘走到安南身邊,輕輕地踢了一腳,“醒一醒,有人來看你了!”</br> 安南悠悠轉(zhuǎn)醒,她看到許清墨的時候,愣了一下,隨后低下了頭,不肯在說話。</br> “這些傷可不是我們打的!”花娘輕輕扇著手里的扇子,“她在來這里之前就已經(jīng)受了傷,你們也是知道的,那些人牙子,總想著能在出手前占點小便宜,這妮子呢也是有骨氣,死都不肯,那些人牙子怕傷了她的性命,做了賠本買賣,這才全須全尾的賣到我們這里來!”</br> 許清墨看了一眼安南,然后看向花娘:“那你們就不怕做了賠本的買賣?”</br> “想死還不容易啊?”花娘大笑,“來這里的時候,哪個姑娘不是以死相逼不情不愿的,最后不還是乖乖的脫了衣服去接客?妓坊里的手段啊,你們這些千金大小姐,那是怎么都想不到的!”</br> 許清墨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花娘。</br> 她被豢養(yǎng)在花樓整整三年,花樓里的那些骯臟事,她看的太多,為了讓這些姑娘乖乖的聽話去接客,她們什么喪心病狂的事情都做得出來,金碧輝煌的虛假面目下,有的只有那些女子求死不能的猙獰和絕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