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等等!”剛回過魂來的阿仁突然就在漁船離岸的一剎那,猛地從船上直接跳回岸上,要不是漁船離岸還不算太遠,阿仁可能就要在海里洗個澡。
“喂!搞乜鬼?”大飛東沒想到會有人突然跳回到岸上,急的大吼,趕緊讓船艙里掌舵的小弟,先停船。
盛家義也莫名其妙的盯著阿仁:“你干嘛?不要浪費時間。打點好的海警時間有限啊,晚了說不定會撞上其他巡邏的海警,到時候,你們可能就要到赤柱去避風頭。”
“不是!義哥!我不想走,讓我留下來!我想見見孩子!你答應過我,幫小馬哥他們揸完車就帶我去見老婆孩子的!現在我不光揸車,連槍都端了!義哥!你不是玩我吧!”
盛家義有些為難的看著阿仁,他很理解阿仁想見孩子的心情,不過阿仁剛剛在九龍城區干了那么大一票,現在電視臺的現場直播都有,仿幣集團那一層樓被炸得滾滾黑煙,現在不出去避風頭,還有膽回港島,是不有些太囂張了?
“不是吧!仁哥?之前讓你揸車都不樂意,現在這么勇?差人正到處找炸樓的嫌犯。現在回去?自己送上門給他們抓?還是說,你覺得,你的上司黃sir還愿意保你?”
阿仁現在滿腦子都是失而復得的孩子和他一直深愛的女朋友,已經管不了這么多了,急切對盛家義說道:“義哥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再說小馬哥和豪哥上去炸樓的時候,我都在車里,沒人看見,剛剛在碼頭,槍林彈雨烏漆嘛黑的就更不用說了。”
“義哥!我不想走!讓我去見她們!”
阿仁已經幾近哀求,他從差人學校還沒畢業就被黃志城忽悠出來做臥底,這些年來,從來都是一個人,不敢和任何人深入接觸,生怕自己身份暴露。
渾渾噩噩過這么久,現在終于有機會不用再過之前那種朝不保夕的二五仔生活,恰恰就在這個時候,他知道自己還有一個孩子。
他從不害怕黑暗,因為三年又三年過去,他從未看到過光明。
現在乍見光明,光的溫暖已經讓他失去理智,他只想見他阿May和他的孩子!
盛家義看著渴望哀求的阿仁,皺著眉頭陷入思索。
船上的大飛東卻已經等不及,他看了看自己新買的一塊彰顯自己身份的勞力士金表,急吼吼的朝岸上的盛家義和阿仁吼道:
“喂!大佬義!搞定沒有?冇時間啦!再拖下去,今晚就走不了啦!”
小馬哥和宋子豪已經簡單處理了下傷口,兩兄弟這次準備充足,防彈衣都有,所以都傷的不重,都不用別人幫手,自己動手簡單處理就能生龍活虎回到甲板上。
小馬哥一只腳踩在漁船的脫漆銹跡斑斑的鐵欄桿上,嘴里叼著煙,心情舒暢,帶著笑意的沖岸上吼道:
“義哥!仁哥不想走就算啦!在九龍城的時候他都沒露臉。沒所謂啦!”
盛家義看著眼前這副樣子的阿仁,沒辦法,點了點頭,開口讓阿仁留下。
阿仁欣喜若狂的跟在盛家義身后,小馬哥雙手撐著嘴邊沖著阿仁大喊:
“仁哥!等我回來!請你城寨吃火鍋。哈哈哈!”
盛家義坐上了他從大飛東那里新買的商務車,既然阿仁沒出去避風頭,那就是老規矩,阿仁負責揸車,盛家義負責在車里吸煙。
盛家義給了阿仁一個地址,阿仁就一腳油門,迫不及待的沖了出去。
本來坐在商務車后座的盛家義正叼著煙,打開車頂的小燈,一臉愜意的仰著頭對著燈光靜靜的欣賞小馬哥給他的仿幣母版。
做工是真的精細。盛家義還在感嘆呢,就感覺到一股強烈的推背感,差點就把他手中的仿幣母版都直接嚇的脫手。
商務車還能讓阿仁開出推背感?撲街仔要不要這么著急?
還好盛家義的反應速度遠遠高于普通人,總算有驚無險的把母版抱在懷里之后。
“靠!仁哥!穩點啦!你是趕著去見自己老婆孩子,不是趕著去撲街。”
一家普通的小區樓下,只有零星的幾點燈光還亮著。
盛家義和阿仁已經到了目的地,兩人下車,盛家義靠著車門指著一棟十層高的老樓對阿仁說道:
“三樓,南面的窗戶,就是你馬子和孩子住那,放心我找到私家偵探已經了解的清清楚楚,你馬子沒有男朋友,家里也沒有別的男人出沒,只有你大舅哥時不時的過來幫一下手。”
阿仁站在樓下,仰頭看著三樓南面關著燈拉著窗簾的房間,激動的嘴唇微微蠕動。
盛家義抬手看了看時間,現在已經很晚,估計人家母女倆都睡了,盛家義可不想陪阿仁這個撲街樓下吹冷風!
這么晚了,他更不想被人當變態。
搞這些不如回自己的淺水灣別墅,叫阿文下一碗面當夜宵,叫小婉端盆熱騰騰的洗腳水,一邊食夜宵,一邊泡腳,再順便好好的研究下這塊仿幣母版。
盛家義不耐煩的催促阿仁道:
“行啦!看都看過了,現在你馬子和孩子都睡了,你要是這個時候上去,和你馬子攤牌,人家會以為喝多了發瘋。說不定都報911,大晚上的,人家阿sir也都辛苦的!
一個月幾千塊薪水,被你們今晚又是炸樓,又是碼頭槍戰的,現在還要處理前男友上門求復合這種爛劇!
求求你,做個有功德心的良好市民,不要再麻煩人家阿sir啦!快點揸車送我返家!我老婆發簡訊過來催啦!我是好男人來的,不能夜不歸宿。”
阿仁本來一想到就要見到自己的老婆孩子,以后就要和她們過上安安穩穩的日子,心情本來還是激動難耐,心潮澎湃。
結果被盛家義幾句話搞得氣氛都沒,阿仁聽著盛家義抱怨,難得的翻了個白眼。
丟!九龍城被炸的樓你這個撲街也有份。
要不是你搞那么火器給小馬哥和豪哥他們做事,今晚阿sir們點會這么辛苦?
那時候怎么沒想到阿sir們會辛苦?要做一個良好市民?
丟!
他現在已經摸清楚了盛家義的脾氣,也沒有最開始在他面前那么拘束。
知道這個和聯勝的江湖大佬其實平常的時候還是很隨和,也愿意和親近的人吹水玩笑,就算過分一些,他都不會生氣,反而會順著一起吹水。
怪不得他手下這么多人愿意幫他賣命,跟他搵食,這種氣質的男人,阿仁以前跟村里的老人聽戲的時候聽他們閑聊過,無一例外都是亂世梟雄。
“不要啦!義哥,再等等!再過幾個小時就天亮了,要是現在回去,白天阿May要上班,孩子要上學的。要是來晚了,不就碰不見?”
阿仁雖然給了盛家義一個白眼,不過現在他還有事要求盛家義,只能嬉皮笑臉的和盛家義說道。
“丟!情圣啊你!那你先送我返家,回頭你過來樓下蹲著!到時候,你愿意蹲著還是趴著都隨你!”
“不要啦!義哥!淺水灣那么遠,要是我揸車送你的時候,有撲街闖進家里點辦,你看阿May的窗都沒關,很危險的好不好!”
“丟!那你自己等著吧!我自己揸車返家,鑰匙在車上?”盛家義阿仁這副樣子十分無語,戀愛腦就應該拉去打靶!
話還沒說完,就不耐煩的往駕駛位走去。
誰知這樣阿仁都不肯,只見阿仁嬉皮笑臉的趕緊走到盛家義面前攔住他,舔著臉說道:
“義哥!我一個人心慌。等天亮我同阿May談妥之后馬上送你返家!”
“靠!”盛家義給了阿仁一個中指。
兩人就在樓底下開始食煙閑聊吹水,阿仁經歷今晚的生死之后,加上A貨義這個撲街也沒所謂自己臥底的身份,而且現在盛家義還幫他找到老婆孩子,他對盛家義已經沒有了防備。
開始一邊食著煙,他蹲在花壇的花沿上,一邊和盛家義說倪家的事,說著這些年他是怎么過的,說他跟過多少個大佬,說他有多少次差點撲街。
說著說著男人老狗居然開始流眼淚,盛家義就蹲在阿仁身邊,也食著煙,一只手搭在阿仁肩上,靜靜的聽阿仁訴說著不堪回首的過往。
三年又三年,三根又三根。
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小花園的花沿邊,車邊,阿May家樓下樓梯口都不知不覺鋪了一地煙頭。
盛家義就這樣陪阿仁直到天微亮,日初升,不過阿仁沒有等到他的阿May,卻把一臉煞氣的黃志城等來。
盛家義見到黃志城時,就跟見鬼一樣!
你怎么知道我們在這的?
還不等盛家義問出自己的疑惑。
黃志城就先開口,他看著阿仁冷冷開口:“你是不是真的要反水?想好再同我說!”
他沒理會盛家義,一雙憤怒銳利的眼睛就像要把阿仁活活撕碎一樣。
盛家義打量了兩人一會兒,回到車內不打擾他們,黃志城在別墅的時候就沒有明確答應盛家義要放阿仁走。
只是說,他要聽阿仁親自同他說!
盛家義坐在車里,伸手摸了摸西服內兜的母版,感受著上面傳來凹凸的觸感,盛家義在想,黃志城是怎么找到他的?
黃志城.這個撲街難道還在自己身邊埋了雷?
他在去碼頭送宋子豪和小馬哥之前,去過夜鶯酒吧,還有阿華那里,難道是在這個時候就被人盯上了?
車里的盛家義在排雷,車外的阿仁卻是直接面對一顆快炸的雷。
他面對黃志城有些不知所措,心中一股背叛的愧疚愧疚油然而生,原本馬上就要見阿May和孩子的喜悅就像被一盆冷水當頭淋下。
“黃sir”
想著以后就能和阿May和孩子過安安穩穩的日子,阿仁的眼睛就變得越來越堅定,對黃志城的愧疚也慢慢淡去,
因為阿仁想起了,黃志城能坐上今天這個總督察的位置,不敢說都是他的功勞,但最起碼黃志城肩膀上三朵花,有一朵是他陳永仁拿命幫黃志城換來的!
阿仁低著頭躊躇片刻,最后還是決定和黃志城攤牌:“我不欠你的!”
他終于說出了埋在心底已久的話。
“這些年,我拿命在外面拼,幫差館做事,但是我得到了什么?不是被古惑仔砍!就是被差人追!
就算最后我有命回到差館做回差人,你覺得差館里面的那些差人會認為一個還沒從差館學校畢業就被拉去做臥底的二五仔夠資格同他們一樣做一個真正的差人?”
“怎么沒有資格!”黃志城激動的說道。
“你是我選出來的,只要你肯回來,邊個敢說你不配揸槍,我就讓他交槍!”
陳永仁笑了,笑容里卻沒有絲毫笑意。
“黃sir,黃總督察!你真當我古惑仔當傻?!真當我咩都不知道?你當初之所以選我做臥底,不過就是看在我是倪家人的份上,想用我搞掉倪家!
幾年前,倪坤病重,你一直在找機會把我插進倪家,只不過是倪坤這個老東西命硬,緩過來,所以你沒辦法,只能把我插到別的字頭繼續幫你做事!
干嘛!現在終于等到倪坤這個老東西撲街,你是又想我把插到倪家!幫你搞垮倪家是不是?”
黃志城被陳永仁說的啞口無言,他是真的舍不得阿仁,不過也是真的有打算讓阿仁再做一次臥底,幫他對付倪家。
從倪坤這個老東西掛掉之后,他就一直都有這個想法了,想要把阿仁從盛家義身邊調回,插進倪家,只是沒想到,他的想法還沒有付諸行動。
阿仁就已經反水,他是真的沒想到,阿仁會反水,不做差人,竟然要和A貨義這個撲街去當真正的古惑仔。
“阿仁.”黃志城欲言又止,看著憤怒的阿仁,黃志城一時間都不知道怎么開口。
“黃sir!你要不說了!我再和你說一次!我不欠你的!也不欠差館的!就算有欠!這些年我都拿命還給你了!以后我不會再做臥底,也不會幫你對付倪家!不管怎么樣我身上的血有一半是倪家的!”
陳永仁和黃志城攤牌之后,漸漸地冷靜下來,語調開始變得平靜。
“黃sir,你要是真的想幫我,看在我幫你做過那么多事的份上,幫我這一次,回去之后刪掉我的檔案,讓我真真正正的當一個古惑仔!反正我出差人學校到現在,正經差人沒當過一天,一直都是在當古惑仔!沒差啦!
或者黃sir,你想公事公辦,現在就拉我走!我沒話說!就當我以前把命賣給狗了!”
陳永仁說著,就慢慢的抬起還受著傷的胳臂,朝黃志城伸出了雙手,一雙憂郁的眼神死死的盯著黃志城。
就算真的要被拉走,他都要親眼看著黃志城幫他帶上手銬,他要看看黃志城是不是真的這么絕情!他的命是不是真的賣給狗了!
黃志城的臉色陰晴不定,一雙金魚眼猶豫且復雜的盯著陳永仁。
最后黃志城一邊緩緩的把手放在腰間的銀手銬上,一邊盯著陳永仁用威脅的口吻說道:
“阿仁!這里沒有別人,現在回頭還來得及,你剛剛的話我就當沒聽見!我答應你,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你幫我搞定倪家!我就讓你回來做差人!
以后都不用再當臥底,都不用被古惑仔斬,被差人追!以后只要我穿著這身皮!揸著槍!我保證在差館,你平步青云!
我一定捧你接我的位置!”
黃志城還在做著最后的努力,但是他的話語和努力都是徒勞的,要是之前的陳永仁說不定還會被黃志城的話說的動搖,不過現在的阿仁滿腦子都是他的阿May和他的女兒,這些話對他而言已經沒有了誘惑力。
黃志城見阿仁的神情沒有一絲動搖,反而臉上露出了一絲若隱若現的嘲諷之意。
黃志城莫名的一股怒火和羞愧從心底油然而生,他感覺自己被阿仁看透。
黃志城最后惱羞成怒,死死的盯著阿仁,聲音壓低,語調也變得陰惻惻的,有些瘆人,和平時的他一點都不一樣。
“阿仁,昨天晚上!我在碼頭有看見你!”
黃志城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他不光看著陳永仁,他還轉頭看了看一直坐在車里不聲不響的盛家義。
聲音慢慢提高,對兩人說道:
“九龍城區被炸的那層樓是做仿幣的,我想你們兩個都清楚,不過你們不知道的是,這個仿幣集團,港島里有幾個高層鬼佬是有股份的!
現在被炸了!聽說母版都被人搶了!現在那幾個鬼佬壓著我們破案!是真的不抓到人就不罷手!
阿仁!我在給你個機會!這次,你真的要想好在同我說。”
黃志城的陳永仁說完就慢慢挪動腳步,走到車邊,站在打開的車門前,看著坐在車里一直沒啃聲,閉著眼睛,就像睡著了一樣的盛家義,繼續說道。
“阿仁昨晚會出現在碼頭,現在又和你在這里,A貨義!你別和我說,昨晚炸九龍城區那層樓,還有搶仿幣母版的事情你不知道?在樓里和碼頭上動手的兩個人是你的人吧!”
“呵呵!”黃志城說著冷笑了一聲,現在他感覺自己勝券在握。
有這個把柄在手里,以后不要說阿仁,就算是自己面前這個現在江湖上最巴閉的字頭大佬說不定都要給自己做二五仔!
“A貨義!你這次真的是自己給自己挖了坑!這次上面的鬼佬是真的急了,就算你背后的鬼佬要死保你,你都可能脫一層皮。”
“不要說你現在住的半山別墅,揸的豪車,以后說不定,你在港島城里都混不下去,要滾回元朗鄉下種地。”
“哦!對了!義哥已經同元朗圍村那些鄉親翻臉了!回去別說種地,說不定還要被他們沉塘。”
“點樣!義哥!自己都罩不住,還想拉阿仁過檔跟你?發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