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乎呢, 斯特蘭奇想,命運讓他吞下去的那些裹挾著刀尖的話語已經夠多了,從這個人嘴里再吐出來什么都沒有關系。
——也不會影響到半點他的決定。
作為醫生的史蒂芬·斯特蘭奇很少進行生死搏殺的訓練,但作為至尊法師的斯特蘭奇,起碼在靈魂戰斗的層面上, 充分吸取了包括自由搏擊在內的大量經驗。
而碰巧, 復仇者聯盟之中有的是人來指點這些技巧。
現實世界里, 另一個陣法正在緊鑼密鼓地完成。比利·巴特森站在一旁幫不上忙,團團轉的樣子讓費爾南多終于忍不住開口:“你想問什么可以直接問,思維分塊讓我有足夠的空閑來解答你的問題。”
比利想問的話題其實有一大堆, 包括“思維分塊”到底是什么在內,但他認真斟酌了一番, 還是問了最想知道的那個:“我當初見到你的時候你看上去才十幾歲?到底哪個才是你本來的樣子?”
“如果非要細究的話, 大概是現在這樣,反正我的形態取決于當前狀態下我的魔力水平。”
費爾南多用隨身攜帶的三.棱.刺在地面上描摹出復雜的咒文, 精確得就像是一個人形自走的等分規:“當時大概是我這輩子最狼狽的時候了。”
看樣子魔法的世界有太多亟待他去探索的地方了,比利·巴特森想道。
“那這里有什么我能夠幫得上忙的地方嗎?”
“有, 比如用你的閃電給核心區域來一下, 留下你的力量痕跡。”
費爾南多伸手沖著魔法陣最中心的位置指了指:“有助于之后演得更加真實。”
“呃,不, 說實話,我其實不是很擅長演戲。”
比利露出了有些歉意的表情:“我……”
“時間魔法會做到這一切,或許那家伙能夠看穿所有‘正在發生’的法術,但他絕對看不到即將發生的。”
一切準備就緒, 深紅色的魔力就像是潮水一般覆蓋在地面上,將仿佛寫在沙灘上一般的咒文徹底擦拭干凈。
而靈魂的層面上,斯特蘭奇和黑亞當有來有回的互搏陷入僵局。
在意識到自己無法在靈魂的交鋒上勝過面前這位看上去明明沒有多少經驗的法師之后,黑亞當就動了回歸身體的念頭,而很顯然,這也是斯特蘭奇有意去引導的一點。
當兩具身體同時睜開眼睛之后,之前掐好了時間的定時魔法就瞬間發動,而黑亞當只是微微冷笑了一番,就躲開了向自己襲來的致密劍鋒。
“將十三道斬擊提前揮出,并固定在未來的時段之內。”
黑亞當稱贊道:“但是這仍舊不足以擊潰我,維山帝的力量是庇護星球的力量,而賦予我身上的埃及眾神的力量本質上也是一樣的,雖然那個老東西稱呼我為‘黑亞當’,但很遺憾,我的魔力性質同樣屬于白魔法。”
“實際上,我們的工作只是把你拖住等到某個老家伙從山崖里爬出來為止,他才是宣稱要親手干掉你的那個人。”
費爾南多聳了聳肩,甚至步履輕松地撤掉了自己身上的防御魔力,伸手指了指天空:“喏。”
鏡像空間的天幕當中,傳來滾滾沉悶的雷聲。
似乎有什么東西攫住心臟,又似乎五千多年前的仇怨歷歷在目。
比如早在五千年前就死去的妻子和孩子,又比如過于強大的力量所賦予的、足夠將一個原本陽光開朗的人逼迫至瘋狂的責任重擔。
“那就來吧。”
他抬頭看向天空。
這個世界上有著太多試圖守護世界的英雄,他身邊的這群家伙們顯然也抱著淺薄的、想要保護這顆星球的愿望。但人類的靈魂會伴隨著時間而不斷折損,一份義無反顧的責任在千年之后或許就會成為跗骨之蛆般的詛咒,而誰又能知道那么遠的未來呢。
他知道維山帝的力量,一次次更新迭代著守護星球的至尊法師,當然他也能知道自己身后的另一位神色警惕的家伙,那大概就是那個糟老頭子所遴選出的新任后繼者。
他們都還太過年輕,尚不知每一分力量都有代價。
“那么,來吧,沙贊——”
直到喊出這個名字的時候,黑亞當才意識到了有哪里不對。
他眼神當中的狂熱和磅礴的情緒倏地消退了下去,緊接著,面前紅發的魔法師放下了手中拿來當臨時法杖用的□□。
情緒激化,延時魔法,再輔助以一點簡單的催眠術,他的眼睛可以看到每個時刻正在進行的術法,但無法預判未來將會面臨什么。這三個家伙的連環計謀配合得太好,以至于他竟然沒有來得及分辨這些異常的情緒到底來自何處。
這是一連串的陷阱,為了讓他說出那個名字。
“well,雖然史蒂芬曾經一度想要堅持堂堂正正地跟你打一架,但是我和比利都認為快速地解決問題比什么都重要。”
咔噠一聲,費爾南多將三棱.刺收回手杖當中:“混沌魔法的常規用法——把水攪渾,然后污染它。畢竟史蒂芬不建議我摘掉這個,所以這是我能夠想出來的最簡單的手段了,不過不得不承認,它確實不那么光明磊落。”
他沖著面前逐漸恢復成身材瘦削的耄耋老人的黑亞當揮了揮手,向他示意那個佩戴在右手中指上的戒指。
對方幾乎只是保持了老年人的相貌一瞬間,就繼續不可逆地開始了身體崩壞。五千年的時間一瞬間加疊在身上,這樣的時間力度會讓人連全尸都留不下。
“或許是這樣,但你不該去永恒之巖。”
黑亞當的下半截身子已經徹底消失殆盡,崩壞正向著胸腹的方向持續蔓延。
“那里是天堂和地獄之間的交界,而現在,你的力量殘留在了那里,所有的天使和惡魔都會知道——”
在消失之前,對方只留下了最后一句穆棱兩可的話。
“——他們會知道,你就在這里。”
“臨死還要放狠話。”
紅發的魔法師滿不在乎地伸出手杖在那片對方消失的空地上攪了攪,確認這里已經變得空無一物,毫無任何魔力殘留:“回去吧,就像一開始說的,現在還趕得上吃晚飯。”
后續需要處理的事情其實還有很多。
如果這是一部電影的話,說不定到這里就可以播放片尾曲和制作人列表了,但實際上,斯特蘭奇還得兢兢業業地去向神盾局和魔術協會雙方遞交事件的處理結果——哪怕他自己本人就是至尊法師有著全權的處分權限——然后再將那幾只已經在虛數空間之中奄奄一息的七宗罪放出來,重新封印回永恒之巖那里。
托黑亞當的福,斯特蘭奇總算意識到了這個地方到底應該如何稱呼,也明白了為什么用地獄文可以抵達這里。
理論上天堂的文字應該也可以,但他實在是不想再做嘗試了。
“這些東西的封印術式會和你的力量聯系在一起,如果沒有什么更好的辦法的話,暫時就只能這樣,畢竟這些東西根本不會死,它們是汲取著人類的負面情緒而生的。”
史蒂芬·斯特蘭奇修好了最后一尊關于七原罪的石像,對比利·巴特森和他的一大群兄弟姐妹們介紹道:“等你們學到了更加高階合適的法術之后,也可以試試看別的什么辦法,總之盡可能地別讓這些家伙跑出去來增加我的工作量。”
“當然,所以我真的要從希伯來語開始學起嗎?”
比利問道。
“或許,畢竟那可是‘所羅門的智慧’。”
斯特蘭奇聳了聳肩:“不過如果你適度借助谷歌翻譯也不是不行,更加現代化的咒文建議你從拉丁語開始學起。”
說完,他掃視了一眾高高低低不同年齡的孩子們:“既然要共同繼承這份力量的話,意味著你們也都一樣。”
“oh dear.”
其中比較年長的一位感嘆道:“看來咱們家里最近要展開拉丁語學習會了。”
在和巴特森全家交換了聯系方式和紐約圣所的地址之后,斯特蘭奇還當場取了基本淺顯的入門書籍交給比利,當然他不指望這群孩子能在多塊的范圍內了解到這些書籍的知識,但至少能讓這些孩子們少走一些彎路。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斯特蘭奇意識到自己思考問題的方向不再是一個求學者,反倒成為了給別的后繼者指引方向的那個人。
“還有監獄大概是關不住賽迪斯·希瓦納的,希瓦納工業的會議室里沒有監控錄像,而且也沒有采集到他的相關指紋和個人信息,從現代的法律上講他會受到怎樣的處置還要看辯護律師的結果。”
他叮囑道:“總之起碼從守護這座城市開始,開始你們作為英雄的實習生涯。”
等到一切都囑咐完畢,巴特森一家全部都沿著通路離開了永恒之巖,斯特蘭奇才通過傳送門回到了費城的的博愛公園。費爾南多正坐在一張長條椅上等著他,大概是等待的時間實在是有點長,這家伙的周圍停滿了各種花色的鴿子。
以至于斯特蘭奇在他旁邊坐下的時候,嘩啦啦地飛起了一大片。
“你那邊結束了?”
紅發垂至肩膀,費爾南多帶著平靜的神色轉過頭來,整個人看上去妥帖得就像是一幅油畫。
“嗯。”
神經外科醫生兩只手交疊地放在腿上,一只在天上盤旋了一圈的鴿子發現這兩個人沒有了新的動作,又大膽地重新落在了斯特蘭奇的腳邊,咕咕叫著向他們討谷子吃。
大概是糟糕的預言聽得太多了,斯特蘭奇反倒覺得自己產生了點免疫的麻木。無論如何,慶幸他自己是至尊法師,無論循回往復多少次,他都有機會一遍一遍耐心地、反反復復地將一些引導至更好的那一面。
而現在,讓他覺得難以開口的是另一件事。
“費爾。”
做足了心理準備,斯特蘭奇喉結上下竄動了一下:“接下來,我打算去看望一下我的父母。”
是作為神經外科醫生的自己,而非作為至尊法師的斯特蘭奇。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次的“看望”更像是一次告別,法師的生活和普通人類相去太遠,如果頻繁地聯絡的話,反倒更容易將他人牽扯入陷阱。神秘會吸引神秘,異常會接連不斷地帶來新的異常,沒有抵抗這種“異常”的力量,與一個法師牽絆過深的話,從各種各樣血淋淋的歷史事件上來講,不會有任何益處。
這點,任何一個復仇者聯盟的成員都深有感觸。
“所以你需要我等你一會兒嗎?”
費爾南多合理猜測:“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可以問內德要一份費城的旅游手冊,這里好像還有個挺不錯的博物館。”
快圣誕節了,這個兼具時代感和歷史厚度的城市確實是個旅游的好去處,而且正好可以趁機去找找有沒有合適帶回去的圣誕禮物。
“呃,不。”
斯特蘭奇停頓了一下:“實際上……我希望你能陪我一起去。”
費爾南多用一個簡明扼要的表情闡述了自己的疑惑。
“咳,是這樣,我不能告訴他們我是個法師……在他們的眼里,我大概還是個生活在紐約的神經外科醫生。”
斯特蘭奇解釋道:“——而且我已經很久沒回去過了。”
這個解釋大概也很沒有力度,斯特蘭奇沒指望對方能理解上其中幾分,而魔法師的表情證明了他確實沒怎么理解——這家伙露出了“那我就幫你這個忙”的神色,撣了撣自己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塵,沖著他說道:“那么咱們現在就出發?”
“——好。”
原本費爾南多以為他們會前往某個房子,或者公寓樓,或者起碼什么看上去像是個住宅區的地方,但斯特蘭奇卻帶他來到了一家醫院——從醫院的氣派程度上來看,還是診療費不菲的那種。
“你父母是醫生?”
他猜測道,如果全家學醫的話,倒是很容易理解。
“不,我的父親在這間醫院治療。”
斯特蘭奇輕描淡寫的回答道。
那不是什么容易解決的常見病,或者說很早以前就可以確定是在勉強延續生命的境況,哪怕是作為一個醫生,現代醫學自有其治療水準的限度。
如果對方是個魔術師的話,尚且可以從魔力的層面上想想辦法,但顯而易見的是,斯特蘭奇這個家系里只有他自己一個人天賦異稟。
就像是命運的一個玩笑。
兩個人一前一后走進醫院的電梯,穿著風衣的費爾南多看上去完全讓人無法聯想到他是個手段高明的魔法師,妥帖的外套內側藏著一把開了刃的短匕首,那是從紐約圣殿里帶出來的全新禮裝。
電梯的示數一截一截上升,斯特蘭奇頓時有種荒謬的錯覺,他原本打算就在紐約當醫生一直當到死,或許某一天里他會因為必要或者不必要的原因而回家看看,但起碼不是這么早的現在。
“我是一個神經外科醫生。”
斯特蘭奇強調道:“你是我的同事,隨便編排什么內容都可以,反正我猜你也有中世紀當醫生的經驗。”
“上個禮拜你還在嘲諷放血治療。”
對方順口回敬道:“不提魔法,我明白。”
電梯到站,兩個人走過長長的回廊,雖然斯特蘭奇在網上預約過探視申請,但說真的,他從未想過會有這一刻。
大概是在病房門前站得太久,費爾南多代替他推開了那扇門。
映入眼簾的是呼吸機,以及一系列費爾南多叫不出名字的醫療設備。躺在病床上的男人說實話眉眼和斯特蘭奇看上去相似度不算很高,起碼費爾南多自己就很難想象這家伙衰老又患病之后奄奄一息的樣子。
但基于奧術的直覺,他確實能體會到他們二者之間的血緣聯系。
而雙親之中的另一位則是站在窗前,一看到來人就激動地用手捂住了嘴。
尤金·斯特蘭奇,貝芙莉·斯特蘭奇,費爾南多之前曾經看到過史蒂芬在神盾局的個人資料,大概是時間迭代不夠充分,這兩個人看上去的樣子都比照片上的要上年紀一些。
親人會面的場面讓費爾南多很快就敗下陣來,畢竟他自己也不是什么擅長交際的角色,在史蒂芬不可置信的表情中率先臨陣脫逃:“我是他的同事,費爾·卡奧斯,你們先聊。”
結果他的手腕就被身邊的家伙死死拽住了。
兩個人在轉瞬之間眼神交流數個回合。
你就這么跑了?
——那不然呢,這是你的父母,我還能說點什么。
但是你不是說好了要幫這個忙?
——所以我幫你開了門啊!
兩個人短暫地拉扯了一下,在不提魔法的情況下論體力,費爾南多顯然沒掙脫,于是魔法師帶著點迷茫的表情回頭:“如果你能早點告訴我是來探病的話,我起碼還會想起來買禮物。”
“這不是重點。”
史蒂芬·斯特蘭奇語速很快地小聲回敬道,緊接著又抬頭,眼神飄忽地不自然:“我回來了。”
就好像曾經經歷過的無數次事件一樣,只要這個人還在這里,只要還知道這個既定的事實,就足夠帶來無限的勇氣和動力。史蒂芬·斯特蘭奇的動作明顯有些僵硬,被強行要求留下的魔法師先生搬了個板凳坐在了靠近門口的角落,看上去樣子就像是下一秒就要要直接開溜。
但對方確實一動不動地履行了自己的承諾。
史蒂芬·斯特蘭奇略一偏頭,就能看到這個正體不明的家伙用目光無聲催促著“有話快說”,他最終還是向前了兩步,和自己的家人交換了一個久違的、有些僵硬的擁抱。
作者有話要說: 被肖戰粉絲舉報ao3這垃圾事兒搞得一整天都沒憋出文,暴躁加班也畫不出設計圖。
作話斯特蘭奇語音停更一天,之前承諾的事情沒做到向大家道歉,明天和兩個人的技能修改(參考評論區意見)一并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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