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托尼·斯塔克帶著自己的鋼鐵戰(zhàn)衣從天而降的時候, 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面。
被強迫癥醫(yī)生削得四壁齊整的山洞里,互相倚靠著兩個人。魔浮斗篷攤開覆蓋在這兩個家伙的身上,恒溫的空氣里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他想象中的在零下四十度的寒風之中絕地求生的場面并沒有出現(xiàn)。
鋼鐵戰(zhàn)衣金屬手臂敲了敲周圍的巖壁:“午睡時間結(jié)束了嗎?我可是以中途換了一次反應爐的速度率先抵達這里的——帶著物資的戰(zhàn)斗機馬上就到,途徑澳大利亞進行一次空中加油可是費了神盾局的不少周折,害, 這群家伙早該換上我基于方舟反應爐的核動力飛船了。”
一直保持著警惕的斯特蘭奇率先睜開了眼睛, 然后推了推身邊睡得不知今夕何夕的那位——這家伙能在手臂斷裂、渾身受傷甚至還大量失血的情況下睡得如此理所當然, 不得不說也是神經(jīng)過于大條的一種佐證。
咳,當然也靠他自己精湛的催眠術(shù)。
“……史蒂芬?”
低血壓的家伙開機啟動和系統(tǒng)自檢時間比斯特蘭奇明顯要長處一大截的時間,對方含混不清地咕噥著, 右手抓著魔浮斗篷往身上拽,仿佛下一秒就要重新陷入休眠。
斗篷十分不甘心地拍了拍他的臉, 象征性地輕微掙扎了一下。
“嘿, 小巫師。”
托尼彎下腰:“霍格沃茲的特快列車……不對特快專機,咱們該返航了。”
這下費爾南多徹底清醒了。
大半的重量都靠在斯特蘭奇的身上, 費爾南多試圖想要站起來,整個人身子趔趄了一下又重新栽回了魔浮斗篷當中, 一剎那的動作讓托尼·斯塔克的瞳孔頓時收縮起來。
他看見了那只被自己締造的手杖簡易固定起來的左手臂。
“……看樣子你們經(jīng)歷了一場艱難的戰(zhàn)斗。”
斯特蘭奇的額角雖然被清洗過, 但是也仍舊能夠看到明顯的創(chuàng)痕。兩個人身上都帶著傷,小胡子的商人當機立斷, 從戰(zhàn)衣的卡槽當中推出來兩試劑的葡萄糖:“幾個小時沒有攝取能量,你們先喝點這個,抱歉帶的甜甜圈被我在路上吃掉了,因為定速巡航又不用自己操縱, 待在戰(zhàn)衣里實在是太無聊了。”
瘟疫醫(yī)生的鳥喙面具內(nèi)部裝著發(fā)信器,托尼·斯塔克在找到這里之前已經(jīng)提前回收了這個由他締造的防護面罩:“我還是頭一次看到能讓你們兩個人加在一起都這么狼狽的敵人……發(fā)生了什么事?”
“是地獄領(lǐng)主梅菲斯托。”
斯特蘭奇解釋道:“它想要借助某個人類的身體……憑依莫度的身體來到這個世界上,而且差一點就要成功了。”
“詳細的報告內(nèi)容我會在回紐約之后給出的,你有帶外傷應急處理的藥物嗎?費爾南多身上的情況需要做進一步處理。”
又是一陣機括運轉(zhuǎn)的聲音,鋼鐵戰(zhàn)衣的另一側(cè)手臂卡槽里彈出來了一試管的透明液體。
“只有雙氧水。”
他聳了聳肩:“這身衣服帶不了更多了。”
那毫無用處,神經(jīng)外科醫(yī)生翻了個白眼:“我以為你能夠想到,這種基礎(chǔ)的東西,我可以直接用電解水的方式得到……反正水和電在我這里都不難獲得。”
我可是千里迢迢全速過來救你們兩個家伙的人?托尼·斯塔克瞪起眼睛剛想爭辯,山洞之外就傳來戰(zhàn)斗機發(fā)動機翻轉(zhuǎn)懸停的隆隆聲。
于是爭論就被暫時無限期擱置了。
“走吧。”
托尼宣布:“一切等回了紐約之后再說。”
他一轉(zhuǎn)身,突然又后知后覺地看著費爾南多的手臂:“從傷口的模樣上看,好像是被什么東西給咬了……他被什么咬傷了?”
“地獄獵犬。”
斯特蘭奇回答道:“非常危險的一種生物,幻想種,等到回紐約的時候我也會在報告里詳細提及。”
“噢。”
托尼點了點頭:“我就是想問,他需不需要打狂犬疫苗?”
斯特蘭奇:“……”
幾個人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他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
事實上,地獄犬的獠牙確實不帶什么狂犬病病毒。
等到幾個人都已經(jīng)在飛機上得到了初步的救治之后,斯特蘭奇終于能夠用更加先進一些的設(shè)備去觀察那些被生生咬斷的骨骼。
投影到地表的那些地獄犬并非就是它們本質(zhì)的全貌。地獄犬這種生物在《生物志·死靈與幻想種》之中有著詳盡的描寫,這是一種涎水就帶著強腐蝕性的危險怪物,到目前看來,反倒要感嘆幸好莫度和梅菲斯托之間的聯(lián)系并沒有致使他們徹底融合,以至于他當時只能夠撬動一些不完全的權(quán)能。
“你不是醫(yī)生嗎,這么緊張干什么。”
換了新衣服的費爾南多坐在機艙內(nèi)置的病床上,伸著胳膊讓對方檢查:“你應該見識過夸張得多的創(chuàng)傷吧?我看過你的個人資料,最著名的一次手術(shù)把子彈從一個人的大腦里面取出來了,而且那個患者現(xiàn)在還活得好好的。”
“……這只是其中一次比較成功的經(jīng)歷罷了,又不代表那之后的每一次都會順利。”
斯特蘭奇坐在床邊的凳子上,用顫抖的手指丈量了費爾南多左手臂的創(chuàng)面長度,戰(zhàn)栗的指尖劃過有些失血的皮膚,他盡可能地不去觸及那些翻卷起皮肉深可見骨的瘡口:“手術(shù)這種東西,每次都要用全神貫注的態(tài)度去應對才行,如果覺得經(jīng)驗豐富就大意的話,往往會招致非常糟糕的結(jié)果。”
“你以前可絕對不會這么說。”
費爾南多忍不住吐槽:“一定會說什么‘就這點小傷根本不在話下’之類的話……”
斯特蘭奇報以沉默,去接了一盆溫水,又取了一點醫(yī)用石膏繃帶。這些確實是他自己曾經(jīng)不屑于去做的小事,對于過去的他自己而言,尋常的斷骨正骨這種治療過程他根本不會報以正眼,只有那些真正所有人都無法完成的手術(shù)內(nèi)容才是他需要假以辭色的內(nèi)容。但一場車禍,一脈的魔法和面前的這個人,幾乎陡轉(zhuǎn)了他曾經(jīng)所經(jīng)歷過的前半生。
他將石膏攤平,分開折疊。遠端丈量至掌關(guān)節(jié)處,后端延伸至上肢的三分之一處位置,前鋪八層,后鋪十層,這些內(nèi)容他在學校里全部都學過,過目不忘的大腦絕對不會錯過一丁點的細節(jié),但現(xiàn)在做起來卻覺得緊張又陌生。
——你不明白。
神經(jīng)外科醫(yī)生用復雜的神色看了一眼等著進一步石膏固定的青年魔法師,這種感覺就像是只有他自己一個人沉入了無法呼吸的湖底,向著水面上伸出手去尋求救援,然后這個混蛋就帶著笑瞇瞇的表情和那只手擊了個掌——雖然這也不怪他,他怎么能去責難一個救過自己數(shù)次性命的人呢,但……在這些關(guān)系之外,他確實渴求著更多。
就像是每個細胞在訴求氧氣,像是出水的魚在拼命卻沉默地翕動兩腮。
……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費爾南多。
托尼抱著手臂在一旁看了半天:“用不用叫隨隊的醫(yī)生過來看看?如果你現(xiàn)在手還是那個樣子的話——我不是針對你,就是……”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的,小胡子商人眨了眨眼睛,哪怕自己一貫口無遮攔,托尼也覺得在這種時候說這些話太過刺耳了。
斯特蘭奇動作一頓:“也好……”
“——不用。”
斯特蘭奇聽見躺在他身邊的魔法師發(fā)出不贊同的聲音:“還有一些涉及回路上的問題,而且我想用煉金層面的魔藥來治這個,所以不需要別的醫(yī)生。”
那好吧,托尼聳了聳肩,轉(zhuǎn)身朝著駕駛室的方向走去。
房間里,重新剩下了兩名法師和一片寂靜。
斯特蘭奇將石膏在溫水里泡透鋪平,墊上綿紙。費爾南多伸著胳膊一邊無聊地四下張望一邊等,在魔術(shù)回路已經(jīng)得到充分補益的情況之下,這些肢體上的疼痛完全可以用屏蔽掉痛覺神經(jīng)的手段做應急處理。
微微發(fā)涼的觸覺纏繞上手臂,一圈一圈地固定起來。機艙里零食不少,從口味上來看顯然是托尼·斯塔克自己的私藏,費爾南多的手邊放著一大桶的巧克力爆米花,正一把一把地往嘴里塞。
這雙手或許還拿不起手術(shù)刀,但拿紗布和繃帶還是沒有問題的,斯特蘭奇最后用繃帶纏繞一圈打了個結(jié),一抬頭就看到自己面前被塞了一把巧克力味兒的爆米花:“……”
魔法師裹在被窩里翻了個身,儼然一副沒人訓斥“不許躺在床上吃東西”之后就無法無天的樣子,手指縫里都是滿滿當當?shù)谋谆ǎ苯討坏搅怂固靥m奇下巴的高度:“你都忙了這么久也沒怎么吃東西吧?”
“呃,我……我還好。”
他趕緊伸手去接,很快伴隨著咔嚓咔嚓的咀嚼聲,巧克力的味道溢滿了整個房間。
“我去換件衣服。”
斯特蘭奇站起身,魔浮斗篷想要跟著他一起搖搖擺擺地離開,結(jié)果被指派留在原地:“你看好他,我很快就會回來。”
斗篷敬了個禮,在爆米花桶周圍來回徘徊,躍躍欲試。
“你又吃不進去。”
費爾南多非常冷漠地將爆米花桶挪了個位置。
斯特蘭奇:“……”
你們兩個是同樣的年齡段嗎,都是那種不知道活了多久反倒顯得幼稚的家伙。
除卻換衣服之外,斯特蘭奇還給復仇者聯(lián)盟方面通了電話——由美國隊長本人接聽——簡單敘述了這次的作戰(zhàn)情況,以及對方可能造成的后續(xù)影響。
“這算是地獄和天堂之間的博弈,畢竟在歷史上,魔鬼幾乎無時無刻都想要抓住機會在人類的世界里帶來災厄。”
斯特蘭奇說道:“不過沒關(guān)系,至尊法師的職責就在于此。”
等到回到紐約之后,他需要再去見一面克勞利和亞茨拉斐爾,確認他們兩人的大本營沒有什么新的打算。除此之外,關(guān)于混沌魔法的調(diào)查也需要重新做規(guī)劃,這種能夠吞沒理性的東西不能每一次都讓費爾南多用毅力去生扛過去,剩下的日程還包括重新去看一看《維山帝之書》后面的那些章節(jié),該死的,一章一章讀過去的強迫癥果然在這個時候只會添亂。
“維山帝的白魔法,是擊潰混沌魔法的唯一手段。”
作為擁有著未來視的魔法師,古一絕對不會做出毫無根據(jù)的事情,哪怕對方走得看上去無比匆忙,但仍舊可以說是順遂地安排好了未來的一切。
如果莫度的那一席話是真的,那么這件事就絕非偶然。
斯特蘭奇正了正自己的衣領(lǐng),調(diào)整好面部表情重新回到了病房里,一推開門就看到費爾南多和他的魔浮斗篷并排坐著,一人手里握著一個游戲手柄,正全神貫注地打游戲,身子動作甚至都跟著游戲畫面一晃一晃,投入得儼然一副網(wǎng)癮青年的模樣。
斯特蘭奇:“……”
為什么只剩下一只手能用的人類和一只手都沒有的斗篷打起游戲會這么順暢啊。
他放下手里的披薩:“我用飛機上的烤箱熱了一下,起碼吃點正經(jīng)食物墊墊肚子——還有你手都成那樣了還在玩賽車游戲?”
“反正方向都是用右手在控制影響也不算很大……”
屏幕上的跑車一個右轉(zhuǎn)漂移,費爾南多的身子也跟著朝右歪斜過去,直直靠在斯特蘭奇的肩膀上:“來的正好,幫我按一下左邊那個按鈕,紅色的那個!”
斯特蘭奇:“……是這個?”
“對對沒錯!”
斯特蘭奇伸手按下按鈕,緊接著就看到屏幕里費爾南多所控制著的那輛藍色的跑車甩出一個香蕉皮,導致魔浮斗篷控制著的那輛在過彎的時候輪胎打滑開出場外。
斯特蘭奇:“……”
很快,屏幕里就傳來沖過終點線的歡呼聲,長發(fā)的魔法師把手里的游戲手柄一扔,轉(zhuǎn)頭問道:“你剛剛說什么來著?”
感情你之前什么都沒聽?
斯特蘭奇越發(fā)覺得除了協(xié)同作戰(zhàn)的場合之外這家伙什么時候都有本事讓人變得更生氣,但是更煩的是面對這人他還真的生不起什么氣來:“……我說你該吃點東西,斯塔克的存貨還挺多的。”
披薩的質(zhì)量相當不錯,芝士拖曳出長絲,玉米粒和培根蘑菇之類的配比也恰到好處,就連空氣里都當中彌散著香氣。斯特蘭奇本以為這家伙會正常的伸手把披薩接過去,沒想到面前的這位從來都沒個正形的混沌法師抻著脖子直接張嘴,動作甚至差點就啃到他的拇指。
斯特蘭奇:“……你自己拿著!”
得寸進尺!神經(jīng)外科醫(yī)生努力繃緊自己臉上的表情,看上去沒有任何動搖。費爾南多有些詫異于對方的態(tài)度變化翻天覆地,嘴里嘟囔著“翻臉比翻書還快”之類的抱怨,從對方手臂把啃了一口的披薩接了過去。
斯特蘭奇自己也拿了一塊,就在兩人原本都鼓著兩腮咀嚼披薩的時候,費爾南多猛地吞咽了一下,騰空口腔突然開口。
“——等回去之后,你去看完那本書吧。”
你說什么?披薩從手上到嘴邊拖出長絲,斯特蘭奇腹誹著這種東西的吃相從食材本質(zhì)上就沒辦法讓人顯得有多規(guī)矩:“什么書?”
“《維山帝之書》。”
費爾南多說道,對方的聲音非常平淡,就仿佛在討論些和自己全然無關(guān)的事情。
“有一點莫度說得沒錯,你是要鎮(zhèn)守著這個世界和平的至尊法師。”
他攤開還算完好的那雙手,手指皙白,骨節(jié)分明:“我不是時時刻刻都能控制得了這種魔力的,如果真的到了那個時刻……我想,起碼要能有解決問題的最終手段。”
啪嗒一聲,斯特蘭奇手里的披薩倒扣在了地上。</br>作者有話要說: 通用附注:
被狗咬傷以后請及時注射狂犬疫苗,哪怕是地獄獵犬也一樣。
文章內(nèi)描述的行為僅為故事需要,請勿模仿。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