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繼續說:“再說了,我們現在不是還沒失敗么,一切都在蒸蒸日上,失敗了還有明朗呢,讓他再去跑幾年船,就啥都有了。『Ш.?om』”
“二哥,你真會安慰人。”
不僅沒讓她放松下來,反而提醒她不能松懈半分。
因為這條路上要走的,不再是她一個人。
沈老二自然聽出她話音里的揶揄,單手扶著反向盤,俯身從旁邊掏出一盤磁帶,塞進車載錄音機里,把聲音調大:“來,聽一首鐵窗淚懺悔一下吧鐵門啊鐵窗啊鐵鎖鏈,手扶著鐵窗望著外面”
他跟著磁帶里亂哼哼。
蘇黎無奈的搖頭,臉上帶著一點笑意,搖下半截車窗,初夏的風徐徐的吹進來,吹亂了她的頭發,車子經過田野間,地里有許多村民正在準備春耕,還靠著人力或者老黃牛趟壟。
面朝黃土背朝天,農民是最累的。
蘇黎側目問:“家里的地誰種著呢?”
沈老二:“老三唄,就他有時間,不過,村里人知道我們這幾家人忙不過來,會過來幫忙種地,那明天我也得找個空,去盯老三的梢兒。”
沈山河是最不靠譜的,去年幸虧有沈力幫忙,不然人家玉米苗都長出來,他都未必能種完。
“對了,弟妹,你最近注意到富麗華那邊的消息沒?”沈老二忽然提起富麗華。
蘇黎把視線收回來,搖頭:“沒有,怎么了?”
“我聽說富麗華現在生意受到重創,富老先生一病不起,估計是快不行了,富傲帶著老先生往昌凌這邊趕,總不能讓他死在他鄉吧。”因為車里就他們兩個人,都不是外人,說的話沒有那么多顧略。
蘇黎震驚:“這么嚴重?富麗華的生意怎么了?”
沈老二見路邊有村民經過,放緩了車速:“南方那邊的一家分部酒店鬧出人命,沒有第一時間控制住當地報社的報道,兩個月內接連關閉十余家酒店,只有距離事發地較遠的地區酒店沒有受到影響,其他的八成都在硬撐,剛剛做起來的輝煌,瞬間變廢墟了。”
蘇黎垂下眼眸,卷曲濃密的眼睫擋住里面的思緒,靜靜的思索,富麗華這幾年在南方的發展勢頭很猛,短短五年在南方,甚至全國范圍內經營起近百家的快捷式連鎖酒店。
她在想,富麗華能做到如今這步多半是富老先生運籌帷幄,高瞻遠矚的功勞,現在他倒下來,酒店又鬧出這么多事不知道富傲那個家伙能不能收拾好這樣的局面。
不過這又和她有什么關系,當初富傲選擇哪個工廠不好,偏偏選擇張曉雅,明眼人都知道這是想跟她對著干,這些年她任由張曉雅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隨意發展,不是拿她沒辦法,而是給富傲一些面子。
不然,張曉雅的日子絕對不會像現在這般安穩。
起風了,蘇黎搖上車窗:“改天,我去拜訪富老先生。”
沈老二笑著說:“如果富麗華沒出現這事,我們吃下他這單子,絕對肥到流油啊,你看村里的張曉雅,靠著富麗華吃得多香。”
蘇黎笑了笑:“吃相太難看了!”
“弟妹,管她好看難看的,吃到嘴里才是香。”沈老二見很遠的前面有人朝他們招手,他緩緩的停下車子。
期間,坐在后座的蘇黎輕聲說:“只靠富麗華這么一家,表面上光彩,實則根基不穩。”
富麗華出事,很多酒店都停止營業,那就意味著一次性用品的消耗大幅度減少,生產量降低
張曉雅的那個小作坊挺不了多久。
“但對我們來說,是錦上添花。”沈老二說完,把車子停在路人的面前,探過身體搖下副駕駛座的車窗,喊著:“爺們,怎么了?”
攔下他們車子的男人看上去三十出頭,穿著簡單的長袖襯衫和軍綠色的褲子,戴著圓眼鏡,滿頭都是汗,身后放著一輛28自行車。
他彎下腰,看向車里:“你好,師傅,我問一下路吼。”
“你問吧。”
“小香港怎么走?”
“小香港?”沈老二怔了怔,恍然反應過來:“你說的是黃花村吧。”
男人點頭:“對對對,離這兒還有多遠?”
“挺遠的。”沈老二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的自行車上:“自行車車胎沒氣了?我車上有工具看看能不能給你修一下。”
“謝謝啊。”男人十分感激。
沈老二下車,從后備箱里取出工具開始修車,蘇黎降下車窗,往外看,輕聲問:“您從外府來的吧?”
那男人回頭,看見蘇黎的一瞬間,呆愣了下,心里想,活這么多年第一次看見這么美的人,他匆匆回神,摸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對嘞,這位女士是怎么知道的?”
他雖然是鄰市的,但和昌凌市說的方言都是一樣的,他自己不說,旁人根本聽不出來。
沈老二拎起打氣筒直起腰:“當地人不會把黃花村叫成小香港,那都是外府的人給的美稱。”
他頓了頓,指著現在的路:“這條路走到頭,然后右拐,右側的第一條路一直走下去,等到你看見柏油馬路,路燈最多的地方,再往前走不遠,就是黃花村。”
男人認真的記下:“好,謝謝啊。”
沈老二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一盒煙,遞過去問他來一根不,男人連忙擺手說不抽不抽。
他收回手,兀自的點燃一根煙,站在原地抽幾口,然后又想到什么,叮囑一句:“別走柏油馬路前面的小土路,那是去萬里村的方向對了,爺們,你去黃花村干嘛啊?”
男人推了推眼鏡,轉身從自行車車筐里拿起相機:“我是一名記者,聽說這里馬上要旅游開發了,想找點素材,同行的人也說這里是小香港之鄉,心之所向。”
“這樣啊。”
蘇黎探出頭,給出一點意見:“等到晚上的時候,站在高處往下看黃花村,會有驚喜哦。”
沈老二扔掉煙頭,用腳碾滅,重新坐上車,跟那名記者打過招呼之后離開,車上,他嗤笑一聲:“弟妹,你看剛才的那個人軟胳膊軟腿的,還站在高處,怕是爬都爬不上去。”
蘇黎忍不住笑出聲。
熱心腸的是他,毒舌的也是他,這一點和他的四弟弟一模一樣,明朗平時在家就是各種吐槽。
兩個人回到廠子里。
秦春華從辦公室里出來,看見蘇黎的第一眼就連忙拉住她:“我還想著怎么告訴你呢,有人打電話專門找你。”
“找我?誰啊?”
蘇黎有些困惑,能打到廠子里專門找她的人很少,基本上都是找沈老二和張翠珠他們啊。
她來到辦公室,拿起座機電話,調出最近打進來的電話號碼,看一眼時間,問:“二嫂,是上午十點的這個嗎?”
“是,就那個時候打來的。”
她按下撥出鍵,把電話放在耳邊,不一會兒電話接通:“喂,我是蘇黎,你上午打電話找我?”
“蘇老板”電話點頭的聲音有些滄桑。
“富傲?”
“我爺爺快不行了,他想見你一面。”富傲單刀直入,沒有任何廢話。
蘇黎怔楞下,輕聲的問:“富老先生現在在哪?”
“人民醫院。”他頓了頓,舌尖有些猶豫,便問:“你在哪呢?我去接你啊?”
蘇黎拒絕:“不用!我馬上過去。”
“好吧。”
掛掉電話后,旁邊的沈老二抬眸問:“富麗華?”
“嗯。”蘇黎站起來,簡單的收拾下東西:“果然不能在背后念叨人,這不就找上門來了。”
“出事了?”
蘇黎停下手里的動作,腦袋里放空一秒,然后輕聲的提起:“二哥,你消息沒有錯,富老先生快不行了,人已經住進人民醫院了。”
秦春華:“四弟妹,那不是你工作的醫院嘛。”
“是啊。”蘇黎點頭:“正好我今天值夜班,不回家直接去醫院好了。”
秦春華推了推丈夫:“你去開車送弟妹。”
在旁人看不見的地方,沈初盛握住妻子的手,手指輕輕的在她的手背上摩挲:“工廠里也沒什么事了,咱們送完弟妹,也回家吧,把老三媳婦叫上。”
蘇黎點頭:“對,我們都走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說。”
不一會兒,四個人開車離開。
沈老二先送蘇黎去醫院,接著把妻子和張翠珠送回臺町,又腳不沾地的去縣初中接孩子們放學。
蘇黎一路來到自己的辦公室,推門進去,里面的同事看見她驚訝了下:“蘇醫生今天來得好早啊?”
“嗯,我朋友家里的長輩生病住在我們這兒的醫院里,所以早過來一會,看看他們。”蘇黎一邊回答一邊換上白大褂。
富傲站在護士站的診臺前,手里拿著幾份醫院的檢查報告,還有一份心臟的ct沒有出來。
等待的功夫,他低頭看著手里檢查單上不算樂觀的數據,額前幾縷碎發擋住他略顯疲憊的雙眼。
漸漸的,他的注意力從檢查單上轉移到旁邊兩個小護士的對話上。
“四樓都是胡說八道。”
“她們說得有理有據我還聽說,張醫生一點都沒否認蘇醫生對他有意思。”
“怎么可能,蘇醫生根本看不上他。”
“你又不是蘇醫生,咋這么肯定?”
“我當然肯定啦,前幾天下班我可看見蘇醫生的老公過來接她了,長得比張醫生帥多了,個子也高,還開著一輛奧迪車,你是沒看見那個畫面,他牽著我們蘇醫生的手,摸她的頭,還親自給她扣安全帶呢,特別帥!”
小護士說到這里,眨著星星眼:“兩個人站在一起,那才叫郎才女貌,以后蘇醫生的老公就是我找對象的標準。”
另一個小護士不信:“萬一是蘇黎讓她老公演戲呢。”
“不可能,蘇醫生在她老公面前像個小姑娘,而且第二天蘇醫生的脖子上就戴著一根新項鏈,上面還串著一個紅鉆戒呢,要是我,我也看不上張醫生。”
她偷偷白了面前的小護士一眼:“也就四樓那群人把張醫生當個寶貝,好了好了,我要工作了,你趕緊回你的五樓去。”
耳邊的聲音消失,富傲堪堪的回過神,眼底的疲態加重,臉色被頭頂的燈光晃得有些慘白。
和蘇黎同名
她這個人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他的視線中了。
“富傲!”
心里正想著這個人,耳邊又正巧響起熟悉的聲音,富傲心口微微顫動,身體緊繃僵直,片刻后,下意識的側目望去。
蘇黎站在不遠處的走廊里,身邊有一個病人,她就那么樣淡然的垂眸,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和病人說著什么,不一會兒,病人露出舒展的笑容,滿意的離開。
她也仰起頭,看過來,雙手插在白大褂兩側的口袋里,踱步走到面前,白皙干凈的臉上露出柔軟的笑容:“富傲先生。”
大概這段時間不好過,富傲整個人看起來神情懨懨,眼底靑痕浮現,唇周有許多來不及處理的胡茬,顯得有幾分風塵和滄桑。
富傲的視線撞上她清澈目光的剎那間,他慌張的躲閃沒想到,她比之前更優雅更漂亮了,反觀自己,曾經擁有一切,那么驕傲,如今差一點成為商業里的笑柄。
“蘇老板,你現在是”他落在她身上的白大褂。
難道剛才小護士談論蘇醫生就是——她?
蘇黎聳肩:“如你所見,我是醫生,剛才聽同事說富老先生在心內科住院,正好我也要過去看看,走吧。”
富傲指了指護士站:“還有一份”
“沒事。”他還沒說完,蘇黎就利落的開口:“一會兒把11號病床的檢查單送到病房里。”
“知道了,蘇醫生。”
蘇黎看向富傲:“我們走吧。”
然后很自然接過他手中的檢查單,一邊往病房走一邊低頭認真看,垮快到病房的時候,她才開口:“從這上面看,是有點嚴重,但也沒有像你說的那樣恐怖。”
“中國現在的醫療技術根本”富傲回應。
蘇黎停下腳步,轉身看他:“你應該相信中國現在的醫療技術!”
在昌醫大上學期間,參加農村義診的時候,總會遇到那些懷孕的婦女,不按時孕檢,就連發現懷孕的時候,也只是但憑著經期,或者是村醫的診斷來判斷,根本不去醫院做b超。
問了之后才知道,原來不是因為沒錢,而是根本不知道醫院里還可以做b超,血常規和尿常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