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城西有一小宅,與最繁華的永興街不過一條街的距離。子時剛過,一座轎攆在宅子門口停下。一個侍衛(wèi)裝束的男子掀開轎簾,將里頭坐著的人扶了下來:“太子殿下。”
蕭琤低咳兩聲,問:“可查清楚了?”
“是,殿下。那個名叫烏雅的前尚儀局女使就住在此處?!?br/>
蕭琤看著緊閉的大門,眼眸漸暗:“進去罷?!?br/>
早就過了宵禁的時辰,尋常人家此刻正安眠于睡夢之中。月黑風(fēng)高,屋內(nèi)透出微弱的光芒,在窗上投下一道清瘦的剪影,仿佛已經(jīng)等候蕭琤多時。
理智告訴蕭琤,這極可能是個圈套。但眼下,他根本顧不了其他??v使是圈套,為了沈淮識下落的線索,他也必須往里面跳。好在他今夜帶了一批侍衛(wèi)隨行,屋內(nèi)之人若想行刺他難于登天,他沒什么可擔(dān)憂的。
蕭琤示意侍衛(wèi)去開門。兩個侍衛(wèi)一手握緊刀柄,一手推門。寂靜之中,開門的吱呀聲格外刺耳。
只見一白衣男子在屋中背光而立,姿容昳麗,氣質(zhì)卻湛若冰玉。他朝著蕭琤作揖行禮:“殿下。”
蕭琤目光幽深:“咳……是你,林清羽。”
林清羽微微一笑,譏諷道:“殿下怎么不叫我小清羽了。”
蕭琤揚了揚手:“你們都退下?!?br/>
一個侍衛(wèi)遲疑道:“殿下……”
不知是因為沈淮識那一劍留下的病根,還是聽了林清羽的反諷之語,蕭琤臉色極是蒼白,卻還不忘瀟灑勾唇:“此人不過是一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夫,難不成還能再給孤胸口來一劍?你們在外候著便是?!?br/>
侍衛(wèi)退下后,屋內(nèi)只剩林清羽和蕭琤二人。蕭琤直盯林清羽的臉,從前他因林清羽和靜淳相似的眉眼而動心,此刻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可笑。
眼前的男子心機深沉,陰險毒辣,在他那張風(fēng)華絕代的臉下藏著的全是謀求和算計。如今林清羽出現(xiàn)在此地,是否說明他就是這一切的幕后推手。
這種人,怎么可能會像靜淳。
林清羽道:“殿下似乎有話要問我。”
蕭琤一字一句道:“烏雅拿出的那枚宮絳,不是靜淳的。”
宮絳一共有三條,他自己一條,余下兩條他送給了沈淮識和靜淳,此為他們幼時情誼的見證。
他們相識于長生寺,一個身份貴重的皇子,一個暗衛(wèi)組織的侍衛(wèi),一個無父無母的小和尚。三人性格迥然不同皇子恃才傲物,侍衛(wèi)忠厚老實,小和尚天真爛漫。他們身份懸殊,本不該交往過密,母妃也教導(dǎo)他,他日后是要做太子,做皇帝的,皇帝不需要朋友。但那時的他太小了,總角之齡,再如何少年老成,終歸還是個孩子。
幼時在長生寺避疾的那段日子,他度過了此生最輕松愜意的時光。他不用和異母的兄弟勾心斗角,不用在嫡母面前端莊持重,也不用費盡心機地去討父皇歡心。好像他只是一個尋常老百姓家的孩子,有兩個玩的要好的好友。
時疾結(jié)束后,他和沈淮識同靜淳告別,回到宮中。身為皇子,他出不了宮,但沈淮識可以。他每次出宮都會去長生寺探望靜淳,有時還會帶回靜淳寫給他的信。直到有一天,沈淮識在長生寺尋不到靜淳,一打聽才知靜淳被親生父母找到,接回家了。
人海茫茫,年幼的兩人想找到靜淳并非易事。他和沈淮識都沒有想到,再次見到靜淳會是在皇宮里。
一批新選入宮的小太監(jiān)在司禮監(jiān)外排著隊,等待老太監(jiān)給他們凈身。沈淮識路過時,聽到一聲熟悉的啜泣聲,停下一看,只見他和殿下的好朋友穿著一身破破爛爛的衣裳,臉上涕泗橫流,鼻頭都哭紅了。
沈淮識救下靜淳,帶著他找到蕭琤。宮內(nèi)規(guī)矩森嚴,斷不能容來路不明者。蕭琤想將靜淳送出宮,靜淳埋在沈淮識懷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說他不想出宮,更不想回家遭受父親的毒打。他想留在宮中,和兩個朋友在一起。
太監(jiān)每隔一段時日就要驗身,靜淳逃得過一時,逃不過一世。兩人舍不得讓靜淳凈身,蕭琤便用了點法子,讓靜淳頂替了一個突發(fā)疾病而死的小宮女。年幼的蕭琤并不知道他的所作所為為將來埋下了多大的禍根,甚至為自己的縝密布置而沾沾自喜。
此后,他們?nèi)说那檎x在宮中得到了延續(xù),一年又一年,悄無聲息的,逐漸變質(zhì)。
長大之后,他為了太子之位,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天獄門一族對他忠心耿耿,他說棄就棄。然而,唯有那段幼年的情誼,他怎么都割舍不下。
父皇因天獄門對他忠心而要滅天獄門滿門,他策劃了一切,即便最后因沈淮識心軟猶豫,也沒有阻止事情的發(fā)生。萬幸,他救下了沈淮識。但也因為他的心軟猶豫,父皇對他頗為不滿,以至于靜淳被北境王求娶之時,他做不了任何事。
他無數(shù)次想過,如果他沒有留沈淮識一條性命,是不是就可以將靜淳留在身邊。
奇怪的是,他想歸想,但他從來沒有后悔過自己的決定。
靜淳出嫁前夜,三人秘密相會。靜淳含淚擁抱了他和沈淮識。他緊緊握著象征幼時情誼的宮絳,說他會在北境王發(fā)現(xiàn)自己是男兒身之前自盡,連尸體都不給北境留下。這樣就不會牽連到他們,大瑜和北境也不會因他開戰(zhàn)。
靜淳出嫁當日,他親眼看見靜淳戴著那條宮絳遠嫁北境。后來,他從天機營處得知,靜淳在北境過得很好,北境王對他百般疼愛。他不知道靜淳有沒有暴露身份,這件事也成了隨時可能壓倒他的重石。他唯有盡快登基,才能在來日事發(fā)時護住自己,護住沈淮識。
烏雅拿出的宮絳不是靜淳的,也不是他的,那就只能是沈淮識的。靜淳走后,沈淮識獨來獨往,悶頭替自己辦事,林清羽是唯一和他有過接觸的人。
林清羽……知道沈淮識的下落。
蕭琤目光灼灼,似要將眼前之人看穿:“他在哪里?!?br/>
林清羽搖了搖頭:“我不知道?!?br/>
“胡說!”蕭琤呼吸急促道,“你若未見過他,又是如何找到那條宮絳的?”
“殿下在說什么?!绷智逵鸬?,“那條宮絳,是靜淳郡主出嫁之后,烏雅在他房中尋到的。”
蕭琤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獰笑:“你騙得了旁人,騙不過孤。靜淳那條宮絳被他帶去了北境。你便是有通天本領(lǐng),也拿不到他那一條。你給烏雅的那條,是沈淮識的。”
林清羽亦是一笑:“殿下說的如此篤定,為何不告訴皇上,讓他治我一個欺君之罪呢?!?br/>
蕭琤咬牙切齒:“林清羽……!”
林清羽容貌光艷,笑顏卻帶著難以言喻的詭譎之感:“也是,畢竟陳貴妃……不,現(xiàn)今應(yīng)當稱她為陳氏了。陳氏已經(jīng)認罪,并口口聲聲說此事乃她一手所為,殿下對此毫不知情。你若去圣上面前揭發(fā)我,暴露自己是知情者,不就浪費了陳氏的一番苦心么?!?br/>
蕭琤嘴里漫起一股血腥的味道,恨不能將這個蛇蝎美人千刀萬剮,挫骨揚灰。他發(fā)白的嘴唇變得猩紅,寒聲道:“孤再問你一次沈淮識究竟身在何處。”
“我也再回答殿下一次,殿下聽好了?!绷智逵鸬溃拔也恢浪谀摹_@條宮絳,是他托旁人帶給我的?!?br/>
蕭琤胸口劇烈起伏:“不可能!”
“為何不可能。”林清羽上前一步,咄咄相逼,“殿下以為我是如何得知當年真相的?沈淮識一劍取不了你性命,也奪不走你的太子之位,只能另想他法,不是么?!?br/>
“住嘴!”蕭琤猛地一陣劇咳,眼中布滿血絲,“沈淮識再如何恨我,都不可能真正想取我的性命!”
事到如今,蕭琤是連象征身份的尊貴自稱都忘了,想來也離徹底失控不遠了。
林清羽呵地一聲冷笑。沈淮識當日未一劍取了蕭琤的性命,是失手,還是心軟,似乎已經(jīng)有了答案。
“這條宮絳,的確是沈侍衛(wèi)自愿交予我的。沈侍衛(wèi)身手不凡,善于隱藏自身,連天機營都尋不到他的下落,我區(qū)區(q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夫,還能強迫他不成。”林清羽用那雙和靜淳極為相似的眼睛,冷冷地注視著光環(huán)加身的“主角”,“你說他不可能真正想取你性命,可你因為他那一劍成了這副病懨懨的樣子,連當年的陸小侯爺都不如,這到底是心軟,還是心狠?”
蕭琤雙目大睜,昔日風(fēng)流俊美的臉龐無比猙獰,過去輕佻薄幸的眼中只剩下濃烈的愛恨情仇。
林清羽笑了笑:“或許,他確實不想殺你。你救了他,但天獄門滿門也因你而死。你救下他之后,可有善待過他?你把他視為禁臠,在床上肆無忌憚地羞辱他。他下了你的床,還要為你去賣命,身上大大小小無數(shù)的傷皆因為你而受,還數(shù)次險些喪命。一劍殺了你有什么意思,看著你受盡折磨,眾叛親離,被皇帝所棄,被大瑜所棄,淪為草芥,豈不是更痛快?!”
蕭琤雙腿不受控制地一退,靠著房柱,雙唇顫動不已,怔然道:“不……不會的……”
“事實如何,我都告訴殿下了?!绷智逵鹌届o道,“殿下信與不信,是殿下的選擇?!?br/>
蕭琤面色發(fā)紫,抬眼看了看林清羽眼角的淚痣,唔的一聲,嘴角溢出一絲鮮血?!皝?、來人……”鮮血不斷從他口中流出,浸濕他胸前的四爪巨蟒,“來人!”
門外候著的侍衛(wèi)聽到動靜,立即闖了進來:“殿下!”
兩人一左一右將蕭琤攙扶著。第三人拔刀而出,架在林清羽肩頭:“大膽刺客,你對殿下做了什么!”
林清羽居高臨下地看向蕭琤:“你若傷我分毫,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他?!?br/>
蕭琤深深地閉上了眼:“……回宮?!?br/>
林清羽淡然一笑:“殿下慢走,恕不遠送。”
三更已過,顧扶洲靜候于偏房,聽完了這場大戲。他知道今夜只有文斗沒有武斗,但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帶著親信將這座宅邸包圍了下來。
侍衛(wèi)闖進去時,他還是有些不安的。但他老婆不愧是他老婆,三兩句話便讓自己全身而退。
林清羽推開偏房的門,顧扶洲打著哈欠迎上來:“完事了?”
林清羽點點頭:“蕭琤吐血了。”
吐血應(yīng)該是件嚴重的事。當年他開始吐血后,身體迅速衰敗,不出幾個月就死在了林清羽眼前。
顧扶洲脫下披風(fēng),披在林清羽身上,手在林清羽頭發(fā)上輕輕一放:“收工回家?!?br/>
蕭琤回到東宮后便一病不起,眾人皆以為他是因陳氏入冷宮一事心神大損。雖說太子自去年那場“急病”之后就成了個藥罐子,但太醫(yī)也說了,只要他安心調(diào)養(yǎng),也還可以病病殃殃的活個幾十年。這次他肝火大動,以致舊傷復(fù)發(fā),昏迷不醒,恐怕是兇多吉少了。
蕭琤病重至此,自然不能再打理朝政,皇帝下令從他手中收回天機營的令牌。此時,寧王蕭玠正在奉命調(diào)查西夏細作一事,身邊正缺人手,這個專門為皇家賣命的暗衛(wèi)組織便到了蕭玠的手上。
禍不單行。東宮一片愁云慘淡,勤政殿也多日未見天子的身影。立夏之后,天漸漸熱了起來,皇帝的病情非但沒有好轉(zhuǎn),還越來越嚴重。整個太醫(yī)院,包括沒有官職的林清羽都為這兩人的病情焦頭爛額,卻始終難見成效。
皇帝被頭風(fēng)折磨得奄奄一息。他感覺腦子里有一把鐵鍬,一下一下地砸著他的腦髓。寢宮里不分晝夜的回蕩著皇帝的呻吟,到后來,他竟是連叫都叫不出來了。
眾太醫(yī)束手無策,皇帝唯有把希望寄托在林清羽身上。他盼著林清羽能救他第二次,甚至給了他太醫(yī)院副院判的官職。林清羽沒有辜負他的期望,給他開了一劑新的藥方?;实鄯轮蟠_實頭不疼了,但隨之而來的是長時間的昏睡。他成日渾渾噩噩,每每清醒之際不知晨昏黑夜他似乎已經(jīng)感覺不到疼痛了。
林汝善身為太醫(yī)院之首,皇帝用了什么藥逃不過他的眼睛。他找到林清羽,遲疑道:“清羽,你給陛下用的藥……”
林清羽道:“陛下說他不想再疼,我便不讓他疼。我是在遵從圣旨辦事,父親不必多慮?!?br/>
林汝善依舊憂心不已:“你可清楚你在做什么?太子和陳氏就不說了,皇后和寧王若知曉了此事,他們會允許你這么做么?”
林清羽安撫一笑:“父親放心,我心中有數(shù)。此事,你就不要管了?!?br/>
林汝善長嘆一聲:“好罷,我一向管不了你。你萬事小心。”
皇帝太子相繼病倒,監(jiān)國重任自然落到了寧王肩上。過去的蕭玠不過是個徒有其表的繡花枕頭,生母卑微,自身無才無德,誰都沒有想到有朝一日大瑜的江山會在他的掌控之中。和蕭琤走得近的大臣一開始還不服氣,但皇上給蕭玠的差事,他一樁辦得比一樁好,他們不得不服。
國事繁忙,蕭玠已多日未回寧王府。他帶著奚容住進了勤政殿偏殿,日理萬機的同時,還不忘給父皇侍疾,給嫡母請安。連月下來,蕭玠就背上了勵精圖治,忠孝兩全的美名。
這日,林清羽被寧王請去勤政殿。來傳他的人說寧王偶感不適,讓他去瞧瞧。他到勤政殿偏殿時,就見蕭玠趴在桌案上睡得正香,手中虛握著筆,鼻子上還沾染上了幾點墨漬。
林清羽輕聲道:“王爺?”
身后傳來奚容的聲音:“林太醫(yī)來了?!?br/>
林清羽轉(zhuǎn)身看去。這段時日,他和奚容在宮中時常見面。相比在王府時,奚容忙碌了數(shù)倍,但他臉上絲毫不顯疲倦,反而是神采奕奕,容光煥發(fā)。他似乎很享受如今的日子。
林清羽意味不明地笑了聲。奚容親自給他倒了杯茶,客氣地問:“林太醫(yī)笑什么?!?br/>
“我笑奚管家和將軍是兩個極端?!绷智逵鸾舆^奚容遞來的茶,“奚管家越是忙碌,越是神采飛揚。若是換了我家那位,怕是用不了兩天就要大聲抱怨,甩手不干。”
奚容眼中迅速閃過一抹異色。林清羽說的換他家那位,是隨口一說,還是意有所指。
“顧大將軍為江山社稷,為西北安寧操勞多時。為了讓大將軍靜心休養(yǎng),王爺已免了他每日的早朝。”奚容笑道,“還是說,林太醫(yī)有別的要求?”
“沒有,這樣便好?!绷智逵鹂聪蚴挮d,“奚管家就讓王爺這般睡著?雖說已經(jīng)入了夏,但早晚還有些寒涼。這個時候,王爺可不能再病倒了?!?br/>
“林太醫(yī)稍等。”
奚容走到蕭玠面前,俯身將他橫抱起來。蕭玠從夢中驚醒,看到奚容的臉,迷迷糊糊地叫了聲“阿容”。奚容溫聲道:“我抱你去寢殿睡?!?br/>
蕭玠點點頭,摟住奚容的脖子,重新閉上了眼睛。
奚容安置好蕭玠,回到偏殿,向林清羽賠禮道:“林太醫(yī)久等。”
林清羽一盞茶已經(jīng)喝了一半:“奚管家有何要事,但說無妨。”
兩人各取所需,結(jié)盟多時,說話時不再像過去一般拐彎抹角。奚容道:“王爺監(jiān)國也有一段日子了,不知林太醫(yī)可還滿意?”
“奚管家此話說的有趣?!绷智逵鸬溃皾M意與否,應(yīng)該問圣上,問我做什么?!?br/>
奚容笑道:“那林太醫(yī)以為,該由何人去開這個口呢?!?br/>
林清羽抬眼看他:“你的意思是?”
“我們需要一個出頭之人。此人最好是深得陛下信任的文官,和太子,和寧王都不會太過親密的中間人?!鞭扇莸?,“陛下的病一日重過一日,清醒的時間也越來越少。我還是希望陛下能在清醒之時,給王爺一個名正言順。林太醫(yī)冰雪聰明,應(yīng)當明白我的意思?!?br/>
林清羽緩聲道:“奚管家蟄伏多年,此刻怎倒沒了耐心?”
奚容一身華服,明明是個閹人,卻似生來高人一等,比蕭玠更像個親王:“正因為蟄伏多年,等了太久,所以現(xiàn)在才不想等了?!?br/>
林清羽道:“欲速則不達,奚管家稍安勿躁。”
奚容躬身行禮,端的是謙虛恭謹:“如此,就多謝林大夫了。”
林清羽和顧扶洲籌謀多時,一環(huán)扣著一環(huán),如今離目的達成只有一步之遙。奚容想要的名正言順,不過是一道立儲詔書罷了。
這并非難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太子一黨已經(jīng)掀不起風(fēng)浪。即便圣上顧念父子之情,留他一個太子之位,以他的身體又能坐多久。就算皇帝走在太子前面,太子得以登基,一個命不久矣的新帝,如何能坐穩(wěn)大瑜萬里江山?,F(xiàn)在只是差個人把改立儲君一事拿到明面上說而已。
顧扶洲在武官之中一呼百應(yīng),由他開口可以是可以,但稍有不慎就可能落一個兵變逼宮的罪名。人言可畏,林清羽不在乎旁人如何,但他不能忍受自己的夫君被人詬病。最好的人選莫過于當初為蕭玠請封的南安侯。奚容是在暗示他,去找南安侯上一道力求改立儲君的奏本。
奚容如此迫不及待,可見其野心。這時候,林清羽反而不急了。如今蕭玠監(jiān)著國,而他身后有顧扶洲和皇后,手里還捏著一個病重的皇帝,兩方算是勢均力敵,所以奚容才有這個膽子來教他做事。等蕭玠當上了太子,假以時日,羽翼漸豐,到時他再想和他們平起平坐只能去做夢。
他和顧扶洲費盡心機把皇帝父子拉下水,可不是為了蕭玠和奚容這對異父兄弟的。
林清羽放下茶盞:“我話未說完,奚管家謝我什么?!?br/>
奚容挑眉道:“林太醫(yī)的意思是……?”
“我可以給王爺一個名正言順,但我有三個條件。”
“林太醫(yī)請講。”
“其一,我要天機營的令牌。”
奚容臉色微變,似笑非笑道:“還有呢?”
“其二,除了京師鐵騎營,宮中禁衛(wèi)也一并歸入顧大將軍麾下?!绷智逵鸬?,“其三,來日王爺若成功登基,可讓當今皇后,未來的太后,垂簾聽政?!眀iquge.biz
奚容臉上僅剩的笑意退了個干凈,慢條斯理道:“林太醫(yī)如此野心勃勃,為何不自己來做這個皇帝?”
林清羽道:“你都叫我林太醫(yī)了。一個太醫(yī),又如何能成為九五之尊?!?br/>
奚容輕哂:“林太醫(yī)說的怕不是真心話罷?!?br/>
“話已挑明,奚管家和王爺考慮過后再給我答復(fù)不遲?!绷智逵鸬?,“不過最好別讓我和將軍等太久。夜長夢多,萬一哪天圣上就清醒了呢。”
奚容目送林清羽走到門口,忽然道:“林太醫(yī)請留步。我還有一事,想問問林太醫(yī)和將軍的意思?!?br/>
“說?!?br/>
“靜淳郡主一事既已在北境暴露,朝廷是否應(yīng)當先發(fā)制人?大瑜唯一的異姓王,總歸是個隱患。”
“不必,當下朝廷兵力不足,糧草短缺,全力應(yīng)付西北戰(zhàn)事即可?!绷智逵鸬?,“只要靜淳一日在北境王身邊,北境就不會進犯朝廷?!?br/>
奚容問:“林太醫(yī)又如何知道?”
林清羽不置可否。他也問過顧扶洲同樣的問題,顧扶洲如是告訴他:
“如果說蕭琤和沈淮識的故事是一桶虐戀情深,破鏡重圓,誰吃誰惡心的泔水;那北境王和靜淳郡主的故事就是一本從頭甜到尾的小甜餅。對他們來說,談戀愛才是最重要的?!?br/>
作者有話要說:二壯挺住,爭取活到十一?。?!
二壯:等我先叫個寶貝再下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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