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睡覺的時間,江醒把自己的房間讓給了林清羽。他一一告訴林清羽怎么開燈，怎么調(diào)節(jié)房間內(nèi)的溫度，渴了可以喝小冰箱里的水。
    林清羽指著床頭上一個膚色頗黑的男人的畫像,問：“此人是？”
    “一個籃球球星,我挺喜歡他的。”提起自己的偶像,江醒滿滿的分享欲,“我還有一雙他親筆簽名的球鞋,我拿給你看好不好？”
    “不必。”林清羽冷漠道，“你都從未把我的畫像掛過床頭。”
    江醒一怔,哭笑不得：“這又不一樣。”
    江醒看著林清羽上了床，蓋好了被子，兩只手也放進被子里去了,說：“那我走了。我就睡在客房，你有事可以找我。”
    林清羽淡淡地“嗯”了聲。不久之前,他還和江醒同床共枕,被翻紅浪,如今卻要分床就寢,簡直離譜。
    江醒替他關(guān)上臺燈，走到門口想起一件事,問：“對了清羽，你是不是比較喜歡白色？”
    林清羽微喜：“你記得？”
    “我只是想起了幾個畫面,你好像穿白色和青色比較多。”
    林清羽頷首：“確實。”他平時多著白衣，而大瑜的官服則是靛青色的，故而他穿這兩種顏色最多。
    江醒又問：“白色和青色,你更喜歡哪個？”
    林清羽說：“白色。”
    江醒笑了笑：“知道了,晚安。”
    臨睡前,江醒整理好林清羽換下來的華服,用手機拍了幾張照片。他對漢服和改良漢服沒什么了解，決定求助專業(yè)人士。他記得裴芷琪初中的時候就入了漢服圈，于是把照片發(fā)給了裴芷琪。
    江醒：【這套改良版的漢服你覺得值多少錢？】
    裴芷琪：【！！！你哪來的照片？！】
    江醒：【這么激動？】
    裴芷琪：【你去看本地?zé)崴眩　?br/>     江醒打開微博，果然看到了兩個相關(guān)的熱搜：#廣州漢服嘉年華#和#漢服展在逃太子殿下#。
    熱搜的配圖上，林清羽穿著華服，冷著一張臉，穿梭在漢服展上，以一己之力拉高了全場的顏值。
    神特么在逃太子殿下，大美人明明是在找老公。一想到自己就是那個老公，江醒低笑出聲，抬起手，緩緩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這也太刺激了，一般人誰受得了。
    裴芷琪反復(fù)觀看了那幾張照片，說：【如果讓我估價，我覺得至少值個十幾萬吧。】
    江醒：【低了。】
    次日一早，林清羽在江醒的房間里醒來，對著陌生的環(huán)境，他短暫地失神了片刻。一日過去了，徐君愿竟還沒想出辦法帶他們回去。等他回到大瑜，定要把徐君愿剛擴建好的禪房給拆了。
    林清羽來到客房，床上的男生睡得正熟。江醒習(xí)慣把空調(diào)溫度調(diào)得偏低，身上的被子裹得緊緊的，被子外只露出半張側(cè)躺的臉。
    林清羽在床邊坐下，摸了摸男生英挺的鼻梁，然后沒有半點憐憫之心地捏住。
    江醒皺起眉，身邊的氣壓仿佛都變低了。他眼睛睜開一條細(xì)縫，透出不耐和慍怒。林清羽卻不如何在意，道：“是我。”
    意料之中的，男生先是茫然了片刻，待看清是他后，眉眼間的起床氣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朦朦朧朧地沖林清羽笑了笑，又閉上了眼睛，聲音因倦意帶上了鼻音：“讓我再睡一會兒，就一會兒，謝謝寶貝……”
    林清羽一時沒聽得太清楚：“你喚我什么？”
    江醒一合眼就睡死了過去。林清羽看到他枕邊放著一本名為《五年高考，三年模擬》的書，此書又大又厚，都可以用來枕著睡了。
    想來現(xiàn)在的江醒還在讀高三。江醒說過，在他的家鄉(xiāng)，高三是大部分人一輩子之中最缺乏睡眠和休息的時間。難得放一次假，或許該讓他多睡一會兒。
    林清羽端詳著睡夢中的男生，失去了幾年記憶的江醒仿佛也跟著年輕了幾歲。江醒是顧扶洲的時候，無論內(nèi)心如何，外表都能表現(xiàn)得像一個成熟的男子；后來江醒成了一國國君，已經(jīng)修煉得游刃有余，收放自如，上一刻還是大度寬容的明君，下一刻就成了生殺予奪的君王。
    而在故鄉(xiāng)的江醒，更像是陸晚丞時期的江醒。若沒有后面發(fā)生的那么多事，江醒或許會一直這樣下去吧。
    林清羽心中涌起某種難以言明的感慨，他掀開被子上了床，在江醒懷里找到自己慣常的位置，躺了片刻，總覺得有些不適。
    林清羽思考著不適的來源，拿起江醒的手，放在了自己腰上——這感覺才是對的。
    于是，等江醒臨近中午醒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懷里多了一個長發(fā)美人。美人枕著他的手臂，清淺的呼吸響在耳邊。
    江醒身體僵硬得像個喪尸，他的手臂早就麻了，可能快斷了——林清羽是什么時候上的床來著？
    他隱約想起早上的一幕，有被驚訝到，那么早被吵醒，他居然一點脾氣都沒有，這還是他嗎。
    江醒不敢亂動，小心翼翼地去夠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只是輕微的動作，卻把淺眠的美人吵醒了。
    江醒低頭對上林清羽的眼睛，盡量鎮(zhèn)定地說：“早？”
    “早。”林清羽說，“你是不是想起來了什么？”
    江醒仔細(xì)回憶了下：“腦子里還是只有零星的畫面。”
    林清羽意味不明地一笑。想來有些東西，是已經(jīng)刻在江醒靈魂深處了，縱使失去了記憶，還會有本能殘留。“起床吧，該用午膳了。”
    林清羽下了床，來到浴室。昨天江醒教過他如何用現(xiàn)代工具洗漱，他對這個叫“電動牙刷”的東西頗感興趣，若能用來清洗一些較難清洗的藥材，想必是極好的。
    林清羽洗臉的時候，察覺到背后有一道目光注視著自己。他抬起眼，在鏡中和江醒目光交匯：“怎么。”
    江醒走了過來，替他將長發(fā)撩到耳后：“你的頭發(fā)，沾到水了。”
    林清羽側(cè)眸看了眼落肩的長發(fā)：“是有點麻煩，你可以幫我抓著么？”
    這他媽還用問？
    江醒站在林清羽身后，林清羽俯身洗臉時，他就幫著林清羽抓著長發(fā)，免得它們被水打濕。由于林清羽穿的白T偏大，以他居高臨下的角度，隱約可以看到對方白皙的脖頸和一對誘人的蝴蝶骨。
    謝謝，有被勾/引到。
    世事無常啊。在他的記憶中，昨天的這個時候他還是一個人站在這里刷牙洗臉，今天他就幫天上掉下來的漂亮老婆抓頭發(fā)了。
    “家中可有剪刀？”林清羽擦干臉上的水珠，“我想把長發(fā)剪了。”他在大瑜見過短發(fā)的江醒，當(dāng)時就有了試試短發(fā)的念頭。可惜他先是丞相，后是皇后，有關(guān)儀態(tài)之事不得不慎重。
    江醒回過神，問：“你要自己剪？”
    “嗯。”
    “萬一剪壞了怎么辦。”
    “無妨，”林清羽平靜地陳述事實，“剪壞了我也丑不到哪去。”
    江醒盯著手中的長發(fā)，緩聲道：“我還是帶你出去剪吧。”
    林清羽聽出江醒語氣中的惋惜，問：“你不想我剪？”
    “沒有。”江醒笑笑，“那是你的頭發(fā)，你自己決定就好。”
    林清羽觀察著江醒的表情，說：“明日再剪。今日你可同它們好好告別一番。”
    江醒便一臉憐愛地?fù)崦智逵鸬拈L發(fā)：“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我要給它們每根都取個名字。”
    “隨你。”
    兩個人都不會做飯，午飯只能叫外賣。“清羽，你想吃什么？”他豪邁道，“別客氣，隨便點。”
    林清羽自然不會和自己的老公客氣，他從大瑜帶來的那些東西也足夠改善江醒清貧的生活。“三鮮脫骨魚，釀蟹橙，水晶龍鳳糕，再清炒一道時鮮的素菜——暫時先這些罷。”
    江醒遲疑地：“不好意思，丞相大人能再說一遍嗎？”
    江醒要準(zhǔn)備午餐，怕林清羽一個人無聊，就開了客廳的電視給他看。為了方便林清羽看懂，還特意選了一部古裝劇。林清羽被電視吸引了注意力，還無師自通地學(xué)會了換臺。他看得全神貫注，連門鈴響了都不知道。
    江醒打開門，拿到午餐在餐桌上放好：“清羽，過來吃飯——清羽？”
    他連叫了三聲，林清羽才回應(yīng)了他。看到滿桌的菜肴，林清羽問：“這些是怎么來的。”
    “當(dāng)然是別人做的，我廚藝的技能還沒點呢。”江醒話音一頓，“你希望我點嗎？”
    “沒必要。不過，你家不是沒有下人嗎？”
    “哦，我拜托管家?guī)兔Φ摹！?br/>     “管家？”林清羽左右看了看，不敢相信，“你家這一畝三分地，還需要管家？”
    江醒弱弱地解釋：“管家不是我一個人的，是所有業(yè)主的管家，不過也是一對一的服務(wù)，相當(dāng)于高級點的物業(yè)，一個月要兩三萬的物業(yè)費……”見林清羽還要開口說什么，江醒雙手合十，卑微道：“別罵了別罵了，孩子知道自己窮了。”
    林清羽把話咽了回去，安慰他：“會好起來的。”
    林清羽點的這幾道菜在大瑜算是富家權(quán)貴的家常菜，而今在異鄉(xiāng)吃到，味道卻不盡然相同，應(yīng)當(dāng)是改良過的。他品出了數(shù)種從前沒見過的配料，味道也更有層次感。
    江醒問他：“好吃嗎？”
    林清羽輕一頷首：“尚可，和大瑜尚食局所出各有特色，難分伯仲。”
    江醒悠悠道：“那是，好歹是米其林二星出品。”
    林清羽奇道：“米其林是什么？”
    江醒認(rèn)真地給老婆科普：“是一種輪胎。”
    看美人用餐屬實是一種享受。江醒小時候也專門學(xué)過禮儀，但他性格散漫，人又懶，恨不得躺在床上吃飯。他在外人面前裝出來的優(yōu)雅又怎么能比得上林清羽與生俱來的清雅。
    林清羽低頭吃東西的時候，長發(fā)也會垂落，不得不像長頭發(fā)的女孩子一樣用手按住前面的頭發(fā)。
    太他媽可愛了。這么可愛的美人，當(dāng)丞相的時候真的能鎮(zhèn)住文武百官嗎。
    江醒正看得心熱，客廳的座機響了起來，是物業(yè)管家打來的：“江同學(xué)，有您的快遞，我已經(jīng)送到您家門口了。”
    “好的，謝謝。”江醒拿了快遞，又走到書房一陣翻箱倒柜，回到餐廳時手上多了一部舊手機。
    “這是我剛淘汰下來的手機，里面有一張電話卡。”他和林清羽說，“現(xiàn)在辦新卡貌似需要身份證，你先用這張過渡一下吧。”
    林清羽道：“好，拿來吧。”
    江醒沒明白：“你要拿什么？”
    林清羽疑惑道：“你不是要把舊手機給我嗎？”
    “我只是把里面的卡取出來而已。”江醒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還想用我的舊手機？你怎么敢的啊。”
    林清羽挑了挑眉：“你這是何意。”
    “怎么能讓你用我的舊手機。”江醒揚起手中嶄新的盒子，“都當(dāng)老婆的人了，手機當(dāng)然要用最新款的。”
    林清羽無奈道：“又來這套，你都玩不膩的嗎？”
    “嗯？你為什么要說‘又’？”
    林清羽說：“每次你送我東西，都是突然送的，從來都沒有預(yù)兆。”
    江醒很滿意：“不愧是我。”他打開盒子，里面是一款白色的手機，“不過這一次，是有預(yù)兆的。”
    林清羽微微一怔，明白過來：“此次不算，我又不懂這些。若我知道，定然能看出來。”
    “不懂沒關(guān)系，我可以教你。”江醒把手機卡插了進去，按照順序激活，“我先教你怎么給我打電話。”
    “手機晚些再學(xué)，”林清羽說，“我先把電視看完。”
    “什么電視？”
    讓林清羽念念不忘的是一部香港的警匪片。江醒在廚房切了幾種水果端到客廳，就見林清羽坐在地毯上，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電視。
    “清羽，你不能離電視這么近，不然眼睛會不舒服的。”江醒說完就愣住了，接著忍不住吐槽自己，“等下，我特么好像個老媽子啊。”
    林清羽仰起頭看著江醒，朝他伸出雙手：“如此，勞煩你抱我去軟軟的椅子上。”
    江醒放下果盤，若無其事地應(yīng)了聲好。
    別慌，你可以的，你一定行。這是你結(jié)婚四年多的老婆，你們床都不知道上了多少回了，現(xiàn)在只是讓你抱一下而已，你緊張個屁啊。M.
    做完心理建設(shè)，江醒從容地把黏人的大美人橫抱起來，放在沙發(fā)上，然后告訴他：“這個軟軟的椅子名叫沙發(fā)。”
    林清羽說：“記住了。”米其林和沙發(fā)，今日他又學(xué)了兩個新詞。
    林清羽好像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剛剛無意識的撒嬌，注意力依舊放在電視上。江醒在他身邊坐下，陪他一起看電視。空調(diào)開得有些低，林清羽用薄毯掩住雙肩，腦袋自然而然地靠在了江醒的肩膀上。
    林清羽的動作這么熟練，似乎已經(jīng)做過無數(shù)次類似的事情。
    但問題是，他不記得了。林清羽隨隨便便的一句話，一個舉動，對他來說都是身心的巨大刺激。
    這樣真的顯得他好憨批。好不公平。
    江醒一腔悲憤，電視上演了什么都不知道。直到他聽見林清羽問：“江醒，那是何物。”
    江醒掃了眼屏幕，電視上正放著警匪槍戰(zhàn)的畫面：“手/槍，□□槍械，利用火藥發(fā)射子彈，是現(xiàn)代最常見的武器之一。”
    “武器？”林清羽看著主角手中的槍眨眼之間就放倒了一個敵人，“它好像比青云九州槍還厲害。”
    “是的。時代變了，大人。”
    “那和我的小毒蛇相比呢？”
    “可能還是槍更厲害，你的小毒蛇應(yīng)該還需要毒發(fā)時間吧。”
    林清羽眼底隱隱閃爍著興奮的光芒：“這么厲害？我想要。”
    江醒失笑：“你這就為難我了，在我們這里，只有警察才能佩戴槍械。這樣壞人才能更快地被他們制伏抓住。”
    “那名男子是觸犯了什么律例，警察才要抓他？”
    江醒也只能根據(jù)片段猜測劇情：“好像是引/誘未成年人什么的。”
    林清羽眉頭緊皺：“所以引/誘未成年人是犯法的，會被持/槍的警察抓起來？”
    “好像是的。”
    林清羽陷入了沉思。良久，他緩緩坐起身，腦袋離開了江醒的肩膀，又往一邊挪了挪：“江醒，其實我騙了你。”
    “啊？”
    “在大瑜時，我們不是夫妻，而是義結(jié)金蘭的異姓兄弟。”
    江醒：“……”
    “真的，我們歃過血的，還有皇天后土為證。”
    林清羽所言非虛，江醒還是陸晚丞時，天天嚷嚷著要和他稱兄道弟。后來他也答應(yīng)了，還和江醒舉辦了結(jié)拜儀式。
    江醒沉默近一分鐘，忽然笑了笑：“少來，你現(xiàn)在說這些已經(jīng)遲了。”他向后靠到了沙發(fā)上，一副懶洋洋的模樣，抬起手用指腹碰了碰林清羽的臉頰，“雖然我還沒完全想起來，但我能感覺到——我可以確定，你就是我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