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漾一進門就捧著江曉的臉，再三確認:“真的沒生氣吧？”他似乎想從她的表情里甄別出異常，但是只看到她瞳孔里自己的倒影。

　　“沒生氣，你手太涼了！”江曉打掉他冰冷的手，“小聲點，路易已經睡了。”

　　然后她爬回了自己的臨時床鋪——沙發床。客廳的空調開著，很暖和。剛進屋的兩人也脫掉了外套。而李嫚妍，幾乎立刻就意識到劉念大概是睡在了次臥。

　　次臥的門沒關，但是屋內并沒有燈光和聲音。她撩了撩頭發試圖掩飾尷尬，進門之后，她還沒有和江曉對視，甚至希望江曉直接忽略她。她慢慢向次臥門口挪步，就看一眼就好，她想，如果他睡了，她就明天再來，但是她得看一眼。

　　“咳咳！”江曉假咳了兩聲。

　　韓漾迅速靠過去，坐在她旁邊，把手伸進被子里，抓住了她的腳踝，試圖溫暖一下自己冰冷的雙手。

　　江曉被冰的縮了一下，但是也沒踢開他。她只是看著李嫚妍，直到李嫚妍終于鼓起勇氣看向她，并且強裝微笑。

　　江曉嘆氣，“算了，今天不想跟你聊這個了，改天你再好好跟我解釋吧。”她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感覺，怒其不爭，早就跟她說了不要跟劉念扯上關系，不要去跳這個火坑，偏要去。而且如果是談戀愛就算了，哪怕是兩人感情好她要做后媽，這都是可以理解的，怎么她偏偏選擇了最不合理的那條。

　　李嫚妍聽到她的話松了一口氣，故作無聊的在次臥門口晃了一下，往房間里看了一眼。借著客廳的光，她看到劉念正側躺著，拿著ipad在看書，手里的觸屏筆筆還在寫寫畫畫。他看著完全正常，又完全不是他的風格。他一向只在書房工作，而現在顯然，也是在偷偷工作。

　　因為光線晃了一下，劉念很快便發現了站在門口的李嫚妍。她背對著光線，對上他的眼神。劉念覺得有些窘迫，他發現自己很不希望李嫚妍看到自己現在這個樣子，雖然只是暫時的狀態，但是他不希望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現在她的眼前。他已經將自己人性的弱點，對欲望的屈從，完全向她袒露，此刻，他只想逃避，不能再袒露更多。

　　李嫚妍往床邊靠近，最后坐在了床邊。她回頭看了眼外面，從次臥門向外看，不管是正對面還是斜對面都看不到客廳的沙發位置，也就是是江曉和韓漾也看不到他們倆。

　　“你腰怎么了？”她小聲問，江曉只是發了一張針灸的圖給她，然后在她想詢問更多時，她不小心說漏嘴，就再沒有得到答案。

　　劉念嘆氣，放下了手里的平板和觸控筆，轉向她說道:“腰椎間盤突出，不太能走路，沒事的，吃點藥做做理療，應該過陣子就好了。今天理療完就已經能站了……”他原本不想多講，但是，聽到“不太能走路”的時候，她皺眉的樣子，他莫名有些心疼。其實，他或許應該更心疼自己。

　　“嗯，那就好。”她似乎也找不到更多的話來說，她原本也只是想上來看一眼。她努力努力克制住想脫離控制的手指，抓了一下被子，起身準備離開。“明天白天，如果我有空的話，再過來看你。”

　　“嗯。”劉念沒有拒絕。

　　屋外，江曉和韓漾說著悄悄話。

　　“你怎么睡這？那我睡哪？”韓漾不想回家了，下雪天，一個人，有點孤單，更何況他是有對象的人。

　　江曉指了指主臥，解釋道:“凱拉帶路易睡主臥呢，劉念總不能跟凱拉睡一起吧？凱拉倒是不介意……哎總之，我只能讓他睡我房間了……”

　　“重點是，我睡哪里？”韓漾并不關心他們。他靠在她肩膀上撒嬌，壓低聲音說:“要不你跟我回家吧？想抱著你睡覺。”

　　江曉推開他，“在客廳，注意點影響。”

　　“那我們去書房聊。”韓漾提議。

　　“你趕緊回去吧，是不是還得把李嫚妍送回去？”江曉伸頭往次臥看，但是只能看到李嫚妍的一節小腿。她挺佩服李嫚妍，除了西裝褲就是各種裙子，真是不怕凍。

　　她正想著，那雙長腿就邁出來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李嫚妍說，“韓漾，你走嗎？”

　　韓漾搖搖頭，“不回去了，就這么定了。”韓漾直接躺在了江曉腿上，看江曉還要趕他走，立刻開始賣慘，“外面真的很冷，路上都結冰了，車都不好開，很危險的……”

　　李嫚妍白眼直翻，“那我自己回去了，我行李還在你車上，算了先放著吧，明天你有空幫我送過去。”

　　江曉已經把韓漾從腿上推開了，她看著李嫚妍的穿著，黑色小香風的連衣裙，門口放著她的過膝高跟靴子，腿上穿的不知道是假透肉還是真透肉，雖然還有一件長款羽絨服外套，雖然能抵御寒冷，但是恐怕穿這一身走回去還是很困難的。

　　“你這會兒打車也不好打，干脆也住這兒吧，書房還能睡一個人。”江曉已經爬起來，進房間給她拿了一床小被子，“你把門開著，客廳空調比較新，還是挺暖和的。”

　　李嫚妍想了一下，點點頭，也沒有再客廳多停留。她知道韓漾和江曉還有很多話要說，畢竟那個八卦，她剛看到時就挺吃驚的，她害怕江曉會受不了。不過看江曉的樣子，倒是絲毫沒受影響。

　　見李嫚妍回屋后，韓漾立刻爬起來去把客廳燈關了，整個屋子頓時只剩下書房的燈光。

　　韓漾鉆進被窩里，在1米2寬的沙發床上，把江曉擠的靠著墻。他把手臂塞到江曉脖子下面，拉進她，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胸口處，才長舒了一口氣，小聲說到:“我特別怕我回來的時候，你不想搭理我了。”

　　“怎么會呢？”江曉抬起頭看著他的下巴，“我都說了，就算真的是前女友，真的有那些事情，也是挺正常的，成年人誰還沒點過去。”

　　“我怕你一個人夜里睡不著，偷偷刷微博，那些吃瓜群眾和無良媒體說的話，可不會那么好聽。”韓漾聞著她頭發上果香的味道，感覺心里平靜了許多。他最怕的就是江曉不堪其擾，那些hater、噴子，總有辦法讓你發怒發狂，那些人就想看你歇斯底里的樣子。“你最近就不要看那些新聞了，屏蔽掉好不好？事情有進展，我會跟你說的，你只要相信我就好了。”

　　江曉確實后來又忍不住刷了幾次微博，可可后來在網友的追問下，又發了澄清長文，但是內容卻讓人覺得韓漾更渣了。她說起了兩人從相識到分手的過程。

　　“無數次的偶遇，剛開始我只覺得那個男人很好看，而且不管到哪里都戴著帽子和墨鏡，看起來像個大明星……”她寫道:“某天，我又遇到了他，他終于也注意到了我，他對我笑了笑，說:‘好巧！’原來，他早就發現了我……”

　　她寫的仿佛是真的一樣，隱藏了所有跟蹤和刻意尾隨制造偶遇機會，說的仿佛他們倆的相遇像天意，像緣分，而分手更像是男人玩膩了之后的拋棄。

　　“順其自然的，我們走到了一起，他陪我吃飯逛街，我陪他看電影打球……我不敢相信我的初戀會這么美好，然而所有美好的東西似乎都不能長久，終于某一天，他突然不再聯系我，從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大約也就是這時候，韓漾知道了她是個跟蹤狂。

　　“他再出現時，已經是別人的男友。我只是想起了我和他的故事，請網友們不要再@我，我也不想再提起這段傷心往事……”

　　最后她如是說。

　　“你是不是已經看了微博上的內容？”韓漾見她沉默了，也就猜到了，“真真假假的東西太多，吃瓜群眾想看什么，娛樂媒體公眾號就寫什么，還有什么比‘韓漾是個大渣男’、‘韓漾是個海王’更好看的呢？”

　　他說著都有些生氣了，江曉趕緊制止了他。她起身看向他的眼睛，“你不是說了別去看嗎？那你自己也不要看了。如果想澄清就澄清吧，不用在意那么多。看你這么被欺負，我真的覺得很不公平……”

　　“那我是不是要澄清一下？就說我好慘，被私生飯跟蹤，還被騙了感情，差點就失身了……”他捂著臉，裝作很可憐的樣子，“然后她還網暴我……”

　　“一點都不好笑，”江曉生氣地躺下背對著他，直到他又再度貼近，側臉壓著她的側臉，似乎在張望她的表情。她嘆氣道:“你為什么不去澄清呢？這點我一直都不明白。”

　　“第一，雖然我有證據，但是我不確定會有多少人相信我。第二，就算她跟蹤、欺騙、算計我，你覺得她會得到怎樣的懲罰？國內并沒有跟蹤的罪名，侵犯隱私頂多拘留幾天，罰個幾百塊錢。這些我都查過了。然后呢？她還是會像過往一樣，卷土重來，甚至變本加厲。我的家人、朋友、愛的人，會遇到什么樣的事情呢？”韓漾的語氣充滿了無奈，“我自己真的無所謂，但是我父母弟弟都已經被騷擾的離開石城了，我不能讓他們為難。”

　　韓漾現在甚至后悔，當初沒有花錢買安心。不過，花錢能不能買到安心，他還是存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