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曉只是皺著眉看著她，她說話的聲音很低，聽起來就像是胡言亂語。她只能陪在一旁，等一瓶水掛完，看她神態輕松了一些，她跑去給她倒了杯熱水，也給自己帶了杯咖啡。

　　她捧著咖啡就想到了韓漾，這個味道，已經變成了韓漾家里的味道。他給她的另外一個驚喜就是從咖啡店老板那里買了店里用的咖啡豆，購入了同款的牛奶和咖啡機，然后在家里給她做咖啡。她其實并沒有那么愛喝咖啡，但是她愛他做的每一件沖動又浪漫的事情。聞到這個味道，她就想起他學牛奶拉花時可愛笨拙的樣子……她想著便打開了手機，他此時應該在飛機上吧。

　　“你跟林維申挺熟的？”楚然然突然問。

　　江曉愣了一下，點點頭，“算不上多熟，但是說起來，我十幾歲就認識他了。”

　　林維申幾次三番的示好，楚然然心里已經大概有數了，但是她之前從未考慮過他，就像她不把其他所有追求者放在心里一樣。

　　剛剛，她突然對居遠失去了興趣。女人的失望是不斷累積的，到了一定的時刻，就突然徹底絕望了。于是，她想起了林維申。“那你說說看他是什么樣的人？”

　　“……”

　　“就當打發時間了。”楚然然指了指吊瓶。

　　“我認識他的時候，他還只是個練得很好，偶爾打打業余比賽的健身教練，”江曉如實說，“那時候他跟現在的居遠差不多……”

　　江曉看了眼楚然然，對方依舊歪著頭，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他為人很友善，那時候我高中畢業，他給了我很多指導和幫助。”江曉說，“然后他……”

　　江曉摳了摳手機殼，她不太好說人家結婚離婚的私事，所以干脆跳過，繼續說道:“他后來好像打比賽了，我們也沒怎么聯系了，在耶巴蒂遇上還挺吃驚的，不過他也完全變了一個風格。”

　　“哦？”

　　“我剛說了，他以前就像遠哥那樣，我指的不僅是整個人的狀態，還有他的身材，現在你也看到了，crossfit運動員的身材，和舉鐵的，有很大差別。可能是年齡增大吧，他笑起來的時候……”

　　“模式化，像個完美的機器。”楚然然補充道，“職業習慣吧，人啊，笑久了總是會累的。”

　　江曉點頭忍笑，她的描述太精準了。

　　“所以我才猜到你跟他很熟啊，他對你笑的時候，就像寵一個孩子。”楚然然說，“或許因為你總是那么呆萌，他們看你，總想寵著你。”

　　“什么啊？”江曉聲音有點大，立刻壓低聲音，“我什么時候呆萌了？而且誰又寵著我了……”

　　楚然然笑笑，“你就是不經逗，一本正經的樣子，還不夠呆萌嗎？”

　　江曉張張嘴有些無力反駁，韓漾也說過她不經逗，也可以說是不識逗。不過她自己把這理解為沒什么幽默感，也不知道哪里“萌”，呆可能是真的呆。

　　因為兩人聊的還挺愉快的，江曉決定推掉第一節課，送她回家。

　　她們沒有再喊居遠來接，掛完水后，楚然然已經感覺好多了，于是江曉就直接打車送她回去了。

　　楚然然居然也住在唐古小區，只不過靠近小區的另一個出口，所以兩人沒有遇到過。她現在自己一個人住兩室一廳，據她說，舍友剛搬出去跟男友住，搞的她一個人付房租壓力很大。

　　“你下午如果遇到林維申，你幫我跟他說一聲，讓他帶點蘇記的玫瑰餅來看我。”

　　江曉撇撇嘴，想說點什么最后也沒找到合適的詞。她其實不太懂楚然然這樣的女孩子，好像她要求別人做什么都不過分，而且永遠也不會有人拒絕她。林維申當然不會拒絕她的要求，她也不會拒絕傳達。

　　回到健身房，她發現居遠居然在上課。看到她回來時，他也只是跟會員打了個招呼過來了解了下情況，又跑回去上課了。不過江曉也懶得管兩人之間的事情，她還要跟江識俊討論上午沒來得及討論的桃心課程的問題。

　　室外又下起了雪，能在下雪天來上課的會員，應該算是真愛了。

　　“教練，我先熱身了！”周哥趴在休息室門邊跟江曉打招呼。曾經為了做不做有氧跟江曉磨洋工的周哥，現在已經變成了肌肉型男。

　　江曉迎著他的聲音抬頭，“我一會兒來！”

　　她轉向江識俊，說道:“桃心背后是有網紅公司，有推手的，如果你也想發錄制健身視頻，推廣耶巴蒂視頻號的話，你可以問問遠哥。”

　　“遠哥那我問過了，我就是想讓你問問我漾哥，有沒有什么運營視頻號的經驗，可以跟我分享分享的。”江識俊說，“遠哥現在讓我負責這件事，所以幫幫我吧，曉哥！”

　　江曉皺了皺眉，韓漾的課程剛結束，她的心理壓力得以緩解，結果江識俊這會兒居然又想讓她找韓漾幫忙運營耶巴蒂的視頻號？她不太了解這方面的事情，但是她知道韓漾現在自己一個人運營他自己的視頻號，已經挺累了，她實在不想打擾他。

　　“我先去上課了，回頭我問問吧。”她略帶敷衍的回復他。

　　結果她今天這課注定上不成，剛把周哥領到自由器械區，劉念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她跟周哥說了說了聲抱歉，跑到一邊去接電話。劉念的聲音有點無奈，他說自已現在起不來了，問她能不能抽空陪他去醫院。

　　“什么起不來？什么意思？”江曉一腦門問號。

　　“昨天夜里起來倒水的時候，突然直不起腰，然后就不能走路了，”劉念解釋道，他的語氣太過平淡，似乎在說著別人的事情，“也沒什么，躺著就不疼不癢，就是起不來，韓漾有空嗎？最好是開車去，我剛叫救護車，下雪天似乎事故太多，暫時叫不到。”

　　江曉越聽越著急，怎么都扯上救護車了。“韓漾出差了，沒事，我們可以打車去。”

　　“你一個人，也背不動我啊，我現在自己走不了……”劉念的聲音更無奈了。

　　江曉看了一眼周哥，又看了眼剛上完課的居遠，心里也跟著很無奈。“你在家等我吧，我馬上回來。”

　　她趕緊跑去跟周哥道歉，然后把課程推遲了，又跑去找居遠。居遠幾乎是迎面過來的，他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有急事。

　　江曉大概解釋了一下，其實也解釋不清，她不太能理解劉念的意思，好好的人怎么就走不了了？就算是腰疼，也應該只是腰疼吧？

　　她只是需要居遠幫他抬一下劉念，但是居遠去執意開車送他們去醫院。外面的雪又在下了，打車確實也比較困難。

　　居遠知道江曉住在唐古小區，就在健身房對面，但是這是他第一次來到她家里。屋里空調開的很足，一個外國女人正抱著路易在客廳焦急的轉悠，看到江曉回來，她激動地說道:“Thank god！你終于回來了，我一直勸他去醫院，他就說自己沒事……”

　　“你好。”居遠跟凱拉打招呼。

　　“劉念人呢？”江曉問凱拉，卻沒等她回答，直接走進臥室，果然劉念躺在那里，還抱著筆記本，“你怎么還在工作？！”

　　見江曉氣的要死，劉念趕緊小聲說道:“躺著的時候不疼……”

　　居遠一直在客廳等著，直到江曉喊他進房間。他看見了屋里的男人，穿著米白色家居服衛衣和灰白格子睡褲，長得和江曉有5分相似，只是臉型更立體深邃。他從前臺和江曉嘴里都聽說過他，他總算和腦子里的形象對上號，只是他沒想過他會是一個留著中長發的男人，也少有的，頭發凌亂卻不顯得邋遢。

　　“你好，”居遠跟劉念打招呼。

　　“我們健身房的老板，”江曉介紹道，“現在怎么弄？你的外套呢？”

　　江曉有些急躁了，打開櫥門翻著他的外套，看到他那副云淡風輕的樣子她就生氣。“講多少遍都不聽，叫你不要整夜坐著工作，不要趴桌上睡……”

　　“衣服在書房沙發上。”劉念還是一臉平淡。

　　“先去醫院做檢查吧。”居遠趕緊說。江曉在來的路上已經大概跟他說了，“應該沒事的，你這種急性的，容易治療。我有個會員在我這做康復訓練，就跟你的情況差不多……”

　　劉念聽他的話點點頭。江曉看了居遠一眼，又瞪了一眼劉念，跑去書房拿衣服。

　　“麻煩你了，”劉念對居遠說，“曉曉平常沒有這么暴躁的……”

　　居遠笑笑，“嗯，幾乎沒看過她發脾氣。”

　　外面的雪一直沒有停，不大不小的飄著，小區里的綠化綠植上都堆滿了雪。剛剛停在門口的車，車頂上車前玻璃上全都覆蓋了薄薄的一層雪。

　　居遠把劉念背下樓，攙扶著他坐進了副駕駛座。江曉看到早上楚然然躺著的前座椅，都還沒有收回去，這會兒又坐進了一個病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