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四的最后一個寒假即將到來,這也意味著他們即將進入畢業季。</br> 近來林燃的心情卻不是很好,因為林煙煙那個小丫頭高中畢業了,還考到了寧城來。從這一學期開始他總是見不到他的小溪流。</br> 但女孩們一塊兒出去玩他也不能總跟著,顯得他多不放心盛青溪似的。</br> 林燃可能不放心嗎?</br> 他當然不放心了!恨不得天天把盛青溪拎在身邊看著。</br> 又是一天下課。</br> 林燃掐著點去接盛青溪,路上人來人往,幾年下來他們學校的人早就看習慣了林燃一副誰都不想搭理的模樣。這男人只有看見他們盛學姐才像個人。</br> 一路走來林燃還見到不少熟人,招呼聲此起彼伏——</br> “學長。”</br> “學長好!”</br> “學長又去接學姐呢?”</br> 聽著前兩聲林燃只冷漠地點點頭,聽到后面人提起盛青溪他的情緒就有了顯而易見的變化,還朝人點點頭:“嗯。”</br> 好些學妹們都看著林燃憋笑。</br> 不是她們說,林學長也太悶騷了。</br> 冬日里,道路兩邊的書已沒有春夏繁盛的模樣。冷風吹過,枝丫像是七旬老人一般顫顫巍巍的,頑抗的枯葉也被無情的冷風打落,打著卷兒往風中散去。</br> 林燃穿著一身黑色風衣,面容被襯的更為冷冽,薄唇抿著的弧度都讓人覺得難以接近。只俊朗的面容和頎長的身材叫他不管走到哪兒都是人群的焦點。</br> 這些年下來,他身上的鋒芒和少年的桀驁都收斂了不少。</br> 雖然林燃的脾氣還是那樣差,但現在學會收著了。</br> 很多人都難以想象林燃以前的模樣。有一年有人翻到了初城一中貼吧的帖子,看到林燃打架斗毆逃課等等劣跡都不敢信,這樣一個人是怎么考上寧城大學的?</br> 甚至有好事者問到了盛青溪面前。</br> 本來林燃是不會理會這些傳言的,畢竟他一點兒都不在意。但偏偏有人要拿這件事去打擾他最在意的人,那次林燃發了好大的脾氣,最后盛青溪趕來才把人拉了回去。</br> 不光周圍的人,連林煙煙許久沒見林燃都覺得林燃變了不少,只盛青溪覺得林燃從來沒有變過。</br> 林燃邁著兩條大長腿,沒一會兒就穿</br> 過人群走到了教室門口。</br> 此時是下課時間,他等人群沒那么擁擠了才往里掃了一眼,結果卻沒找到盛青溪。他才皺起眉就聽有人喊他了——</br> “喲,小林又來接小盛了?”</br> 趙教授瞅了林燃一眼,樂呵呵的。</br> 林燃禮貌地點點頭:“教授。”</br> 他頓了頓,又問:“您什么時候下的課?”</br> 趙教授笑了笑,這還不如直接問盛青溪去哪兒了呢。他看著手上的腕表道:“今天我提前十分鐘下的課,小盛一下課就走了。”</br> 說完趙教授就見林燃蹙起了眉,他又笑:“和一個小姑娘一起走的,聽說是你妹妹?”</br> 林燃一愣,道了聲謝就走出去逮人去了。</br> 在趙教授面前林燃還維持著平靜的假象,一轉身他就牙癢癢。那個壞丫頭又把他老婆騙走了,沒錯,林燃已經在心里偷偷喊老婆了。</br> 畢竟過完這個年,他就二十二歲了。</br> 林燃的生日在年內,過完生日他到了法定結婚年齡。這件事他已經想了很多年,從高中畢業就在想,一直想到現在,也忍到現在。</br> 林燃走出教學樓后掃了一眼時間,這個點不但是下課的點也是飯點。</br> 平常即便盛青溪被林煙煙拐走也會記得給他發個短信,今天她滿課,想來是手機沒電了。那個壞丫頭也不知道和她親哥說一聲。</br> 林燃想了想,忽而抬步朝籃球場走去。</br> 他不止一次看到林煙煙跑去籃球場了。說來也奇怪,林煙煙這小丫頭也不知道和誰鬧脾氣,往籃球場跑吧就為了拍照片發朋友圈,還不是發給所有人看的,就光給他們看。</br> 林燃尋思了好久都不知道這小丫頭在想些什么,問盛青溪呢,她也不說,只笑瞇瞇地說女孩的秘密讓他不要多問。</br> 寧城有許多籃球場,室內室外都有。</br> 林燃想著今天的溫度,一點兒沒猶豫地往他們學校的體育館去了。他們學校的體育館每到晚上和周末還挺熱鬧的,不少外校的都會過來玩兒。</br> 體育館內。</br> 盛青溪穿著毛絨絨的外套和林煙煙一起坐在看臺上,她無奈地看著邊上氣鼓鼓的林煙煙,問:“煙煙,今天又和他吵架了?”</br> 林煙煙委屈巴巴地鼓起腮幫子,嘀咕道:“不管我發什么關于別</br> 的男生的,他一點都不生氣。我懷疑他根本不喜歡我。”</br> 盛青溪也不知道林煙煙和宋行愚在這一世是怎么好上的。</br> 去年暑假林煙煙就悄悄告訴她,說她和宋行愚在一起了。具體的細節一點兒都沒和她透露,說來前世她也不是特別了解他們兩個人之間是怎么相處的。</br> 林煙煙這樣問,她一時間也答不上來。</br> 盛青溪只好按常理思考了一下,回答道:“他年紀比你大一些,可能在這方面..嗯..就像當時我和林燃,林燃因為這個也和我生過氣。”</br> 林煙煙一呆,隨即立馬側頭看盛青溪,八卦道:“怎么說!說來聽聽!”</br> 說的起勁的兩個女孩沒注意到她們身后悄無聲息地坐下了一個男人。很顯然盛青溪說的話林燃也聽到了,他還挑了挑眉,想著她會怎么說。</br> 盛青溪回憶了一下那天在拳擊館發生的事,簡單地林煙煙說了一點。林煙煙可從來不知道這件事,聽得目瞪口呆:“盛姐姐,你心可真大。”</br> “光著上身”和“貼著手臂”這兩組關鍵詞都足以讓林煙煙爆炸了。</br> 她要是盛青溪,林燃早就被她甩七八次了。</br> 林燃在心里輕哼,可不么,這小東西心比誰都大。</br> 林煙煙拉著盛青溪的手臂晃了晃,還挺急:“然后呢?哥哥生氣了嗎?”</br> 林燃生氣了嗎?她想他大概是不開心的。</br> 只是那時候他沒說出來,畢竟他們那會兒還不是像現在這樣的關系。于是盛青溪點點頭:“他不開心了好久,但沒說出來。”</br> 林煙煙“噫”了一聲,小聲道:“盛姐姐,其實我從來沒見過哥哥那個樣子。哥哥脾氣可差了,總是發脾氣的。”</br> 盛青溪抿唇笑了一下:“他脾氣不差,很溫柔。”</br> 林煙煙:“.......”</br> 熱戀中的人果然都是瞎子呢。</br> 林燃在后面挑唇笑。</br> 盛青溪繼續往下說:“后來就是我們一起去海島那晚。他在海岸邊和我說,他不會喜歡別人,也不會和別人在一起。”</br> 她至今都記得那一晚林燃眸里閃爍的星光。</br> 那時候她的少年比星星還要亮眼。</br> 林煙煙簡直..簡直不敢相信這種話會從他哥哥嘴里說出來。</br> 她悶聲道:“我可不想先妥協。”</br> 林煙煙悶</br> 悶地想了一會兒又去問盛青溪:“盛姐姐,你當時在想什么呢?正常人看到那樣的畫面多多少少都有些情緒吧,你一點兒都沒有嗎?”</br> 盛青溪怔了一下。</br> 她也瞞著林煙煙,誠實道:“那時候我沒想過會和林燃在一起,他和誰在一起都好。我只是..只想讓他過得快樂一點。”</br> 如果那時候林燃真的和別人在一起了,盛青溪一定會乖乖地退回到自己原來的位置,就像前世那般,只遠遠地看他一眼就好。</br> 林煙煙若有所思。</br> 宋行愚也抱著這樣的想法嗎?他是覺得他們年紀相差太大還是覺得她只是一時上頭?</br> 林煙煙想著想著還有點兒生氣:“我不想理他了。”</br> 林燃聽到這里終于忍不住了,這小丫頭居然還背著他偷偷談起戀愛了,還故意瞞著他。要不是今天恰好聽見,指不定聯合盛青溪一塊兒瞞他多久。</br> 他輕嘖一聲,雙手同時伸出,在盛青溪和林煙煙的腦袋上一人來了一下,懶懶出聲:“林煙煙,你把我女朋友騙走就算了,你還背著我談戀愛了?”</br> 林煙煙和盛青溪對視一眼,兩個人同時頓住。</br> 林煙煙:盛姐姐,哥哥什么時候來的?</br> 盛青溪:我不知道。</br> 林煙煙:那我們怎么辦?</br> 盛青溪:......</br>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就是沒人轉過去看林燃。如果此刻她們的面前是一片沙灘,兩人早就把腦袋埋進去藏起來了。</br> 盛青溪率先回頭,一轉頭她就被林燃漆黑的目光揪住了。</br> 她眨眨眼,非常果斷的認錯:“林燃,我手機沒電了。”</br> 林燃瞥她一眼,沒應聲,轉而看向林煙煙:“林煙煙,人呢?去把他叫來我看看,這事你想瞞到什么時候去?怕我揍你還是揍他?”</br> “年紀大一點是多大,盛青溪,你也見過了?”</br> 盛青溪抿唇不說話。</br> 林煙煙弱弱地看向林燃。</br> 心里卻想,指不定誰揍誰呢。</br> 當然了,林煙煙當著林燃的面可不敢這么豪橫。她咽了咽口水:“哥哥...不是,沒在一起呢,我就是試探一下他。不是我們學校的。”</br> 林煙煙素來乖巧,這么對林燃撒謊也是少見,說完沒一會兒她自己耳朵先紅了。</br> 林燃沒繼續往下問,這小丫頭面子</br> 薄。</br> 只要他想知道的事他總能從其他地方知道。</br> 林燃起身,眉眼淡淡地掃過去,問:“去吃飯?”</br> 林煙煙哪還敢和林燃一塊兒吃飯,她都要嚇死了,趕緊把腦袋搖得像個撥浪鼓:“我要回宿舍,哥哥你和盛姐姐去吧。”</br> 說完林煙煙就起身溜了,留下無辜的盛青溪。</br> 盛青溪眨巴眨眼,朝林燃伸手:“林燃。”</br> 林燃看她了一會兒,抬手攥住她的手,牽著她往過道走。等橫在兩人之間的座椅消失了,他才一把捏住她的臉,兇巴巴的:“又瞎跑是不是?手機沒電不知道問林煙煙那小丫頭要?”</br> 盛青溪抿抿唇,小聲道:“我要了,煙煙說你會找過來的。”</br> 林燃:“......”</br> 他妹妹可真是他親妹妹。</br> 林燃把人往自己懷里一摟,接過她另一手里拿著的圍巾,低著頭把她裹嚴實了才摟著人往外走:“回去做飯給你吃,想吃什么?”</br> 這些年盛青溪被林燃養的很好,又白又健康,她長高了不少,體重也上去了一些。林燃看著她健康紅潤的模樣不光高興,還挺自豪。</br> 盛青溪自覺地往他懷里一縮,仰頭應道:“想吃面條。”</br> 冬日里盛青溪特別喜歡吃一些熱乎乎的湯水,這幾年下來她已經改掉了那個習慣,只是有些挑食。不過這些對于林燃來說都是小事。</br> 林燃低聲應:“給你加個蛋。”</br> 盛青溪笑了一下:“好。”</br> 說著兩人已經走到了體育館門口。</br> 寧城和初城不同,這里雪下得格外早,且說下就下。盛青溪和林燃才踏出門口就看見了細小的雪花從暗沉沉的天空中落下來,校園里的路燈都已亮起。</br> 燈光下的雪花像是泛著一層淡淡的金光。</br> 校園里來往的人漸漸少了,還在路上的人也都加快了腳步。</br> 林燃抬手,修長且指節分明的手指利落地解開了大衣扣子,把邊上那毛茸茸的一團都塞到了自己的懷里。幸好這里離停車場不遠。</br> 盛青溪的視線被擋住,忍不住伸出揪住他的衣襟掙扎了一下:“林燃,我看不到路了。”</br> 林燃拍拍她的腦袋,一點兒都沒把她放出來的意思:“我還能摔著你嗎,你給我老實呆著,就幾分鐘的路,馬上到了。”</br> 盛青溪掙扎無果,只好乖乖不動了。</br> 直到走到車邊,林燃跟抱小孩似的把她抱起來往副駕駛一塞,又俯身進來給她系好安全帶。</br> 男人的面容在昏暗的視線里不甚清晰,他站在揚揚落下的雪里,溫熱的氣息在湊近的時候撲灑在盛青溪的頰側。盛青溪望著林燃認真的側臉不由笑了一下,微微側頭就在他臉側啾了一下。</br> 林燃動作頓住,抬眸看籠在他胸膛間的盛青溪。</br> 她長大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盛青溪這幾年是怎樣長大的。她眼角眉梢的瀲滟似水波一般,和在高中時的沉靜不同,她近兩年越來越愛笑了。只要是個人,就知道盛青溪有多美。</br> 林燃垂眸,喉結滾了滾,將騷動的念都壓下,低聲道:“回去再親你。”</br> 他不想沾一身火再開車。</br> 聞言盛青溪一僵,不敢再碰林燃了。快四年,他們兩個人一直是分房睡的,林燃一次都沒有打破自己劃下的線,始終站在線外。</br> 但這么些年,總有擦槍走火的時候,特別是夏日里。</br> 盛青溪貪涼,在林燃面前也不覺得不好意思,洗完澡就穿著單薄的睡裙在林燃面前晃蕩。很顯然林燃是個正常男人。</br> 盛青溪至今都記得抵在她掌心灼熱的觸感。</br> 她咬了咬唇,沒應聲,直到林燃直起身關上車門才松了口氣。</br> 這一路兩人都沒說話,盛青溪卻無端覺得車里的空氣漸漸熱起來。她別開臉看向窗外,心跳不由她控制地開始加快,她和林燃的每一次親密都叫她緊張。</br> 或許也是因為這樣,林燃才遲遲沒有打破底線。</br> 盛青溪也不好意思說她其實沒關系,她可不想挨揍。</br> ...</br> 林燃一手牽著盛青溪,一手開門。盛青溪往對門看了一眼,何默和謝真該是不在家,不然應該早就打電話過來找林燃了,畢竟快期末考試了,這兩個人總是考前惡補,最近恨不得住在圖書館里。</br> 門開之后林燃側身,讓盛青溪先進門,這是他的習慣。</br> 盛青溪動作自然的進門,開燈,脫鞋,然后往客廳走。只不過這一次她在走了一步就被人握住了手臂,他微微用力,她就被扯了回去,正撞上林燃堅硬的胸膛。</br> 盛青溪微怔:“林燃?”</br> “</br> 嗯。”</br> 林燃聲音低低的應了一聲,語氣不緊不慢的,但動作卻很直接,扯下她頸間的圍巾,滾燙的唇貼上她的耳側,輕咬了一口又往下流連而去。</br> 盛青溪仰起頸,攀在橫在腰間手臂的手指微微攥緊。</br> 恍惚間她被抱起來坐在門側的柜子上,男人伸手撫上她的發,手指直直地穿入她的黑發間,難耐地捏住她的下巴吻上來。</br> 盛青溪下意識閉上了眼,手微抵在林燃寬闊的肩側。</br> 男人呼吸急促,輕喘著又去吻她的下頷,細細密密的吻和窗外的雪花一樣。后半段林燃逐漸變得兇狠起來,她躲不開,唇齒間的聲音卻泄出來。</br> 甜膩又磨人。</br> 這么一點兒聲音就足以讓林燃爆炸了。</br> 他猛地收緊了手,神經突突的跳,緊繃的線條和泛白的指節都泄露了他的蠢蠢欲動。其實盛青溪也從沒拒絕過他,只那一次被他嚇到了,后來再有第二次她又不怕了。</br> 再等等,很快了。</br> 林燃這樣告訴自己,離他二十二歲已經很近了,甚至不到一個月。</br> 盛青溪在雪松味漸遠的時候就睜開了眼睛,漂亮的眸不如往日般澄澈,一雙眸里滿是迷蒙的水汽,眼尾都被他親得發紅。</br> 林燃已松開了盛青溪,不敢再看她,抬手將她抱了下來。</br> 好半晌,再開口時聲音已啞的不成樣子:“我去廚房,你別進來。”</br> 盛青溪張了張唇,只覺得舌尖發麻:“那我去看那兩個小家伙。”</br> 話雖這樣說,其實那兩個小家伙早就聽到動靜了。黑漆漆的貓兒和金燦燦的大狗就躲在沙發后豎著耳朵,時不時還往他們這邊瞅一眼,非常識相地沒過來打擾林燃做壞事。</br> 這是林燃多年來和那兩個小東西協調后的結果,他很滿意。</br> 林燃進了廚房后立即打開了冷水,大冬天的就這么用冷水往臉上撲,好一會兒水聲才停下。他直起身子往客廳看了一眼,盛青溪正坐在沙發上,垂著頭摸著2009的腦袋。</br> 他無聲地勾了勾唇,如今這樣就很好。</br> -</br> 寧城一放寒假林燃一行人就回初城了。</br> 說來也巧,初城不常下雪,卻在他們回去那天下了雪。</br> 林燃開車將盛青溪送到盛開。雖然他也想天天看到盛青溪,但總不</br> 能連這一點時間都剝奪,盛蘭年紀漸漸大了,盛青溪想能多陪她就多陪她。</br> 此時離過年還有兩周,這些年林燃都是和盛青溪一起在盛開過年的。不過今年有些特別,林燃得帶著盛青溪回祖宅一趟。</br> 臨走前盛蘭留林燃吃飯,林燃笑著拒絕了,說還有事。</br> 他又拍了拍盛青溪的腦袋,叮囑道:“年二十九我來接你,穿的暖和一點。”</br> 盛青溪凝眸看著他,沒問什么事,點點頭:“回去小心點。”</br> 林燃又對著她笑了一下,轉身走了。</br> 盛青溪看著林燃走入大雪里,等他都到門口時卻轉身朝門口看來,兩人對視片刻,盛青溪先轉身進門。這么些年下來,他們之間已經很有默契了。</br> ...</br> 林煙煙跟著謝真他們回了車行。</br> 林燃卻還有事兒,他開著車直直朝著目的地而去。暗黑的跑車在雪天疾馳在街道,像一柄利刃破開了這一片冰天雪地。</br> 一小時后。</br> 跑車在初城的一家私人高定珠寶店停下。</br> 車門打開,修長的腿跨下,衣擺在風雪中勾勒出凌厲的弧度,面容冷峻的男人反手關上車門,徑直往店里走去。</br> “林先生。”</br> 店內的保安打開了門,微微俯身。</br> 作為專業的保安,他記得他們店里每一個主顧的樣貌和名字。這一位就更不用說了,林氏就這么一位太子爺,在圈內誰都得仰視他。</br> 人與人之間的距離,總是會在某一刻悄無聲息地發生變化。</br> 不過還好,他是林燃。</br> 從未變過。</br> 林燃來前打過電話了,他要的東西早就備好了。其實只要他要,隨時都有人送上門去,可這大少爺偏偏要親自來取。經理還在外面出差,早上收到消息就立刻趕回來了,還好趕上了。</br> 林燃伸手接過那一個方方正正的絲絨盒子,打開后垂眸瞧了一眼。</br> “林先生,這是完全按照您提供的圖紙送去法國定制的。”經理臉上的笑容恰到好處,“這顆鉆石真是太美了。”</br> 這樣漂亮完美的切割技術,難得一見。更難得的是這顆鉆石,他近幾年都沒有看過這樣完美無瑕的鉆了,這可不是有錢就能辦到的事。</br> 林燃頷首:“辛苦。”</br> 經理笑意更濃,彎腰:“應該的。</br> ”</br> 林燃將盒子放進大衣口袋,如來時那般掠過廳堂和走廊,邁著步子離開。這一進一出也就十來分鐘的時間,利索得很。</br> 接下來一周林燃都很忙,自成年后他的社交圈就越來越寬了。所有人都知道林燃在大學畢業后就會繼承林氏,甚至林佑誠比林燃更急。這些交際和應酬都是免不了的,只這些場合林燃向來都不帶盛青溪去。那小姑娘喜歡安靜的地方,更何況他也不想讓她看名利場內的真實模樣,沒勁。</br> 又是一晚。</br> 林燃從酒局里出來,雪簌簌地落下,邊上撐傘的人被林燃的動作制止住。他只好收了傘陪著林燃一塊兒站在這雪下。</br> 林燃捏了捏眉心,酒意翻涌。</br> 他微微仰頭,看著這漆黑的雪夜。這樣的日子他雖然沒有經歷過,但在他十八歲之前都能想到。他原以為自己會憎惡這樣日復一日的日子,但他沒有。</br> 一想到他能好好地護著盛青溪,他就一點兒怨言都沒有了。</br> 幸好他能是林燃。</br> 林燃嘲諷地扯了扯唇角。</br> 林燃沒在風雪里站多久,上車后他瞥了一眼腕表。</br> 晚上十點,這個點盛青溪還沒睡。他想了想,讓人把車開到了盛開。這一路,越接近城西燈光就越黯淡,街道兩邊沒什么人。</br> 只雪花不停地落。</br> 林燃蹙眉看著窗外,不知是不是酒意翻涌。他竟覺得看到了盛青溪的身影,那道纖弱的身影孤零零地在不甚明亮的燈光下若隱若現。</br> 這幅畫面奇異地和前世他初見到盛青溪的畫面重合到了一起。</br> 有關于那一夜的記憶從來沒有這樣清晰過。</br> 林燃冷下眉眼:“停車!”</br> 車急急地停在路邊。</br> 林燃下了車直直地穿過了無人的街道,越走近那道身影就越清晰。他咬牙,居然真的是那個小東西,這大雪夜她瞎跑什么!</br> “盛青溪。”</br> 男人的聲音微冷。</br> 嗯?</br> 盛青溪愣了一下,她怎么忽然聽到林燃的聲音了。</br> 盛青溪后知后覺地轉身,然后對上了冷著一張臉的林燃。他臉色不好看,一雙眸緊盯著她,黑眸里情緒翻涌,儼然是生氣了的模樣。</br> 但對盛青溪來說,這不是重點。</br> 重點是...她手里的東西。</br> 盛青溪心里發</br> 虛,忍著把袋子藏起來的想法,小聲喊:“林燃。”</br> 林燃盯著她看了半晌,忽然脫下了身上的大衣往她身上一罩,語氣有些沉:“你大半夜的出來瞎跑什么?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br> 盛青溪捏著手里的袋子,解釋道:“盛媽媽劃到手了,家里創口貼用完了,我出來買。”</br> 林燃往她手里掃了一眼,的確拿了個袋子,不知道里面還裝了什么。他倒是沒想打開看,只是把人往懷里一樓:“送你回去。”</br> 司機已非常貼心地把車停到了一旁。</br> 盛青溪不敢吱聲,心里怪忐忑的,因為這袋子里還裝了別的東西。</br> 說來都怪宋詩蔓,她攛掇著盛青溪去買點東西備著,萬一林燃什么時候上了頭也好拿出來應應急。盛青溪想來想去,也覺得宋詩蔓說的對。</br> 畢竟他們都快畢業了,這也不是什么羞恥的事。</br> 她也是出來賣創口貼的時候臨時起的意,只是沒想到恰好被林燃撞上了。</br> 他們都一周沒見了,只每晚睡前說說話,她也不知道林燃今晚會過來。</br> 盛青溪被林燃塞進后座,司機早已放下隔板。</br> “林燃。”</br> 盛青溪伸出手扯了扯林燃的袖子。</br> 大衣披在盛青溪身上,林燃穿著一身黑色西裝,襯的他臉色更冷。盛青溪許久沒見他這么生氣了,不過還好,林燃不會氣太久。</br> 林燃忍著去抱她的沖動,皺著眉:“盛青溪。”</br> 盛青溪眨巴著眼睛看他:“嗯。”</br> “你知不知道..”林燃沒往下說,他不想再提那件事,也不想讓盛青溪再想起來,“算了,你過來讓我抱一下。”</br> 林燃放棄了訓她,轉而張開了手臂,寬闊的懷抱向盛青溪敞開。</br> 盛青溪把袋子往邊上一丟,伸手撲進林燃的懷里,側臉貼在他頸側蹭了蹭,雪松味和酒味混在一起。他的味道和以前不一樣了。</br> “林燃,你又喝酒了?”</br> 盛青溪仰著臉注視著他。</br> 林燃的眼底不似往日那般清明,黑眸看起來更燙一些。他垂眸,微涼的唇落在盛青溪的眼角處,低聲應:“喝的不多。”</br> 這是謊話,林燃的酒量很好,基本上不會喝醉。</br> 像今天這樣酒意上頭的情況很少見,今天實在是推不了。</br> 盛</br> 青溪看了他一會兒,沒說話,只緊緊地抱著他。</br> 這里已離盛開不遠,很快司機就停下了車。</br> 林燃抱著盛青溪清醒了一會兒,牽著她的手準備送她進去,另一只手習慣性地去幫她拿袋子,但這次他的手落了個空。</br> 盛青溪手快地把袋子收進了自己的懷里,憋著聲沒解釋。</br> 林燃視線微頓,牽著她下了車。</br> 雪越下越大,林燃想著送她進門就離開。</br> 他抬手摸了摸盛青溪的側臉,聲音有點啞:“明天我不忙了,帶你出門去玩兒。不是說想看新上的電影嗎,明天我陪你去。”</br> “回去早點睡。”林燃低頭親了親她的發,“我走了。”</br> “林燃。”</br> 盛青溪垂著頭,纖長的手指緊攥著他的衣擺。</br> 她似是有些緊張,停了好一會兒才繼續道:“別走了。”</br> 林燃轉身的步伐頓住,視線下移,白皙修長的手指捏著他黑色的衣角,在雪色下指尖的白竟有一種驚人的美,她的指尖顫了顫。</br> 她在緊張。</br> 林燃是成年人了,當然聽得懂盛青溪的暗示。</br> 漆黑的目光帶上些許侵略性,視線一寸寸將盛青溪籠住。他終是舍不得拒絕她,但她想的事就算了,今天并不方便。</br> 凸起的喉結滾了滾。</br> 他啞聲道:“我等你睡了再走,進去吧。”</br> 盛青溪的臉頰已經開始發燙,只要林燃留下來,總能辦成事的。</br> 進門之后林燃去盛青溪的房間洗澡,盛青溪拿著袋子找盛蘭去了。這么些年下來,盛青溪仍舊住在她的小宿舍里,林燃的衣服也有不少,畢竟他常來這兒。</br> 洗手間內。</br> 林燃隨手扯開了領帶。這狹小的空間內滿是盛青溪的痕跡,甚至她的味道。他從來不知道洗澡都能這樣磨人,尤其他還喝了酒。</br> 洗到后來林燃干脆換了冷水,不然這個澡越洗越熱。</br> 林燃沒法在這里多呆,沒多久就推門出去了。他拿了條盛青溪的毛巾隨手擦了擦發,盛青溪還沒回來,房間內亮著昏黃的壁燈。</br> 林燃的神經漸漸松弛下來。</br> 他捏著眉心在盛青溪床側坐下,靜靜地看著床腳的娃娃。都多少年了,這傻姑娘還寶貝似的留著這些娃娃,每次回來都要把它們拿出去曬曬。</br> 這</br> 個房間很小,甚至所有家具都很陳舊。</br> 可林燃在這里卻總覺得安心,他可以將所有負擔都放下。</br> “林燃?”</br> 盛青溪輕軟的聲音響起,門口探進來一個小腦袋。</br> 林燃抬眸看去,盛青溪回來了。</br> 她的狀態和平時不太一樣,他能很明確地感知到,甚至他心底有一種很微妙的感覺。林燃直起身子,朝她招手:“過來。”</br> 盛青溪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才轉身進來,順便鎖了門。</br> “咔嚓”一聲響,室內本就安靜,落鎖的聲音不能更明顯了。</br> 林燃眉心微跳,那微妙的感覺漸漸放大。他定定地看著盛青溪,看著她緩步朝他走來,看著她抬手關上了燈,室內一片黑暗。</br> 林燃的夜視能力極其優秀。</br> 他眼看著那一道輪廓在暗里脫下了外套,悉悉索索的響動之后,她身上只剩下一件底衣。林燃再也看不下去,抬手攔住了盛青溪。</br> 微涼的指腹觸上盛青溪溫和的肌膚。</br> 兩人都顫了顫。</br> “愿愿,你做什么?”</br> 男人的聲音很啞。</br> 盛青溪不是不緊張的,特別是她面對的對象是林燃,她拿槍的時候都沒有這樣緊張過。她緩緩地舒了一口氣,低聲道:“林燃,就一周了,離你的生日。”</br> 林燃僵住。</br> 她什么都知道。</br> 林燃喉結滾動,兩人相觸的那一小塊肌膚越來越燙。他竭力克制著自己把她扯入懷里的念頭:“愿愿,今天不行,沒有...”</br> “有。”</br> 盛青溪打斷了他。</br> 林燃瞳孔微微收縮,幾乎是在她話音落下的瞬間他就想起了她不讓他碰的那個袋子。她去便利店不光買了創口貼。</br> 接下來林燃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br> 因為盛青溪倏地上前蹭進了他的懷里,兩人擠在狹小的床間,輕微的動作都能碰到對方。</br> 林燃的神經像被點燃似的,點點的火一下子就燒了起來,且難以阻擋地往周圍發散開。而他懷里的人更是火上澆油。</br> 她的身體柔弱無骨,唇像小貓爪子似的往他耳側蹭。</br> 黑暗里她低低地喊著他的名字。</br> “林燃。”</br> 林燃一下就炸了。</br> 手猛地掐住她不盈一握的腰,一用力,兩人緊貼在一起。</br> 盛青溪被抱著翻了個身,兩人</br> 的位置上下顛倒,她被林燃壓在了床上。只黑漆漆的一片,她只能憑著感覺去尋他的唇。</br> 她顯得有些急,抬頭就撞上了他的下巴,差點沒嗑到自己的牙。</br> 林燃輕“嘶”一聲。</br> 他抬手按住了她,不讓她再親。</br> “愿愿,解我的扣子。”林燃啞著嗓子發號施令,在黑暗中準確地找到了盛青溪的唇,不怎么溫柔地咬上她的唇角。</br> 冬日里,房間里本就開著暖氣。</br> 這會兒兩人貼在一起,熱氣一點一點氤氳開。沒一會兒盛青溪額頭就沁出了汗意,林燃又狠又兇地咬她,偏偏還要她去解扣子。</br> 她順著男人的頸往下滑。</br> 襯衫本就松開了兩顆扣子,松松垮垮地掛在領口,指尖觸到滾燙的肌膚,他頸間的青筋隱隱暴起。盛青溪沒忍住在林燃凸起的喉結上摸了摸。</br> 林燃悶哼一聲,長腿一伸,將堆在床腳的娃娃全給踢了下去。大不了明天在盛青溪醒來前再把這些小東西們再給扯回來。</br> 沒有了床腳的娃娃,逼仄的床也沒有因此顯得寬闊一些。</br> 只方便了林燃的動作。有力的腿橫在盛青溪的腿間,修長的手鉆入衣擺內。這對林燃來說已經很熟練了,他解過很多次。</br> 唇齒間的空氣越來越稀薄。</br> 盛青溪顫著指尖去找他的扣子,一顆、兩顆...</br> 汗濕的大掌扣住她的手腕,男人微微松開她,兩下就把襯衫扯下往地上一丟。他又動了動,似乎是越過床頭拿了什么東西。</br> “林燃?”</br> “別怕。”</br> 林燃雖然說著別怕,但手里的動作卻一點兒沒猶豫。拿著領帶纏了幾下就把盛青溪的雙手綁了起來困在頭頂,好讓她完全貼向自己。</br> 盛青溪腦袋嗡嗡的。</br> 這件事比她想的還要激烈一點兒,怎么還把她綁起來了。</br> 林燃俯下身,細細密密的吻落在她的額頭上,流連過眉眼順著眉骨往下。等到了唇邊他卻停住,啞著嗓子喊:“愿愿。”</br> “嗯?”</br> 她的聲音發顫。</br> 酒意和欲念一起涌上來,林燃不太克制的住自己,腦內只有一點兒僅存的理智,他盡量把話都說清楚:“還有一周,戒指就在我大衣口袋里,過了生日我就到年齡了。”</br> “你嫁給我。”</br> “你沒</br> 有拒絕的機會,除了愿意以外我不想聽到任何答案。”</br> 他緊扣著她的手腕。</br> 唇緊貼著她的。</br> 一字一句像威脅似的——</br> “嫁給我嗎?”</br> 林燃呼出的熱氣里還混著酒氣,盛青溪覺得自己也像喝醉了。她似受不了一般別開臉,似乎這樣就能躲過男人充滿侵略性的發問。</br> 但她又能躲去哪兒呢?</br> 盛青溪咬唇,低低地應:“嫁給你。”</br> 這句話說完后房間里忽然安靜了下來,似乎只剩下兩人的心跳聲。</br> 林燃好半天都沒反應,只視線一直膠著在她臉上。</br> 在漫長的寂靜之后。</br> 盛青溪忽而聽到一聲脆響。</br> 她整個人都僵住。</br> 是皮帶扣被解開的聲音。</br> 作者有話要說:差不多可以了叭!</br> 再往下就不好寫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