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孫政毅,屬下當初真不該將少城主托付于他。”護山熊雙拳緊握,指關節“噼里啪啦”一陣炸響,“等屬下找到他,定要撕成碎片喂狗,告慰少城主在天之靈。”
楊睿修沉吟片刻,起身道:“護山熊,先將少城主的尸體收入你的儲物空間,以真元層層包裹,我會盡快找到一位醫家大師來為少城主驗毒,找不出真正的死因,我們一切的努力都是枉然。”
護山熊依言照辦之后,略一猶豫,道:“楊大先生,屬下以為,應該盡快將少城主的死訊通報城主,要不屬下這就出城百里,放出真元信鴿,稟明實情。”
楊睿修并不作答,而是在房間內四處走動,沒有他的首肯,護山熊也只能站在原地,不敢擅自行動。
天傷城,除了城主沈天傷,就是楊睿修說了算。
即使是張志遠,也得暫居其三。
楊睿修里里外外的查看了一番,來到虛掩的窗戶邊,瞥了一眼窗沿,搖頭道:“到底是絕影峰驅逐出來的棄子,進出都不走門,習慣使然,永遠是學不會光明正大......兩位,你們莫非沒有發現少城主的一雙護腕和一根腰帶不見了么?”
張志遠搖頭道:“沒注意,楊大先生,你的意思難道是謀財害命?”
“純屬猜測。”楊睿修道,“少城主的儲物空間的確是打造在一雙護腕和腰帶里,臨走之前,城主還當著我的面給了少城主不少東西,其中不乏一些上品和極品丹藥,其余還有一堆東西我也沒仔細看,但肯定價值不菲。一整套中品仙器,兇手偏偏就拿走了護腕和腰帶,也是巧合的很。”
張志遠道:“也不一定是兇手拿走的,孫政毅決定逃亡,順手牽走也不是沒有可能。”
楊睿修道:“孫政毅應該沒那么愚蠢,他如果看上這些東西,就根本不會留言。試想,我們三人一來,少城主死了,孫政毅失蹤,一時半刻,我們根本理不出任何頭緒,更找不到任何線索,他無疑有著更多的時間逃到更加安全的地方。”
“那我就真的不明白了。”張志遠道,“少城主臨死之前一定向兇手表明過身份,而且你所贈的白紙扇也是打開的,憑這兩點還救不了少城主一命的話,那么兇手只怕不是謀財而來,擺明了就是要少城主死。”
楊睿修將白紙扇納入懷中,道:“也許少城主最不該表明的就是他的身份......現在有兩個可能性。第一,便是護山熊說的那個逃跑的破軍府小姑娘,我想兩位肯定知道破軍府的行事作風,尤其是這些年在許破軍的帶領下,破軍府如日中天,底氣十足......”
一直沉默的護山熊聽到這里,忽然舉了舉手,又很快放了下來。
楊睿修一眼瞥見,問道:“護山熊,你可是有什么要補充的?”
護山熊趕緊道:“楊大先生,屬下曾經與那小姑娘動手,她的巨劍之中孕育著一道金色劍靈,雖然還沒成形,卻隱隱有龍虎之態。”
張志遠聞言道:“看來你們招惹到的小姑娘不簡單吶,巨劍之中孕育劍靈,尤其是金色龍虎之形,最起碼也是破軍府某位長老或者堂主的女兒,要么就是首席大弟子......”張志遠說到這里,突然頓住,看向楊睿修,接著道,“楊大先生,我現在只祈禱一件事,那小姑娘可千萬不要是許破軍的獨生女兒,否則咱們這一趟買賣,只怕難有所獲。”
楊睿修也是神情一凜,他還真沒想到這點。如果被張志遠不幸猜中的話,天傷城這一次圖謀還沒正式開始,就已經撞上了一等一的狠角色。他突然覺得腦袋很痛,緩步來到桌邊坐下,足足過了一柱香的時間之后才沉聲道:“護山熊,你立刻出鎮百里,放飛真元信鴿,請城主再指派至少四名將軍前來地狗鎮,切記攜帶八大門派中重要人物的詳細資料與畫像。另外,你只字不準提起少城主被殺的事情,暫時隱瞞,寥寥數語,報個平安即可。”
護山熊渾身一震,抬頭看著楊睿修,道:“楊大先生,欺瞞城主,可是死罪。”
“由我一肩承擔,你照辦就是。”楊睿修道,“我知道你與少城主感情至深,所以......如果你真的想為少城主報仇,就聽我的。你要明白一點,兇手在暗處,我們在明處,一旦按照你的想法大軍壓境,勢必打草驚蛇,兇手眼見形勢不對,逃之夭夭,到那時別說你無法擔責,就連替少城主報仇的機會也全然喪失,可懂?”
護山熊猶豫片刻,一跺腳,道:“屬下遵命,這就去辦。”
眼看著護山熊一陣狂風般地卷了出去,張志遠忍不住輕笑一聲,道:“護山熊有勇無謀,如我這等兵家莽夫,實在不應該陪同少城主前來地狗鎮,而應該與本將軍一起,馳騁沙場,奮勇殺敵,這些動腦筋的事情,還是得由楊大先生親自來辦。”
楊睿修不置可否,道:“去下面看看那些人,不過估摸著也是希望渺茫。”
兩人來到樓下,只見大堂之內,左右各自趴著一堆人。楊睿修瞥了左邊一眼,人人都是七竅流血,早已經被護山熊一吼震死。右邊的人情況稍微好點,但也個個臉色蒼白,精神萎靡,更有數人,仰面朝天,雙眼緊閉,一動不動。
只有一人,正在盤膝調息,正是幻劍宗的內室弟子嚴蘭心。
兩人對視一眼,楊睿修輕咳一聲,問道:“你背負法劍,自是幻劍宗的弟子,能在護山熊一吼之下不倒,想必至少已經是七星境修為。我與幻劍宗雖然沒有淵源,但也沒有過節,你如實回答我的問題,我若滿意,掉頭就走,可好?”
嚴蘭心體內氣血翻騰,一直在用真元勉強壓制,現在楊睿修開口問話,她不答不行,不料剛一開口,真元渙散,一口鮮血吐了一地,整個人也是搖搖欲墜。
楊睿修搖了搖頭,伸出一手,輕輕壓在嚴蘭心頭頂,輸入一道真元,穩住嚴蘭心的傷勢之后,輕聲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嚴蘭心,幻劍宗內室弟子。”
楊睿修道:“嚴蘭心,從現在開始,我問什么,你答什么,不要再多話,明白?”
嚴蘭心輕輕點頭,她雖然沒有睜開眼睛,卻能感覺到面前立著兩座高山,絕對是她窮其一生也無法企及的那種高度。
楊睿修問道:“你知道死在二樓廂房里的人是誰嗎?”
“不知道,真不知道。”
“那你知道廂房里的人什么時候死的嗎?”
嚴蘭心想了想,點頭道:“應該是昨天巳時初。”
“你如何確定?”
嚴蘭心道:“昨天巳時的樣子,樓下大堂一個叫牛二的小二突然暴斃在廚房門口,七竅流血而死。掌柜的立刻報官,沒多久來了八個女的,應該是蔡鎮長帶來的捕快和仵作,查了一會后,那掌柜的說牛二在去廚房報菜之前,上過二樓,有一名身著金色長袍的公子點了酒菜。蔡鎮長上到二樓,打開廂房,就發現那公子也死了。接著蔡鎮長查了一遍所有廂房的無果之后,讓人貼上封條,便再也沒有來過。”
楊睿修沉默小會,道:“嚴蘭心,我相信你,現在你睜開眼睛。”
嚴蘭心連連搖頭,臉上表情驚駭至極。
楊睿修微微一笑,道:“不愧是幻劍宗的內室弟子,挺有行走江湖的經驗。也罷,我就賣你們大宮主一個人情,不過我勸你還是速速離開地狗鎮,就你這點修為,連小機緣的邊都摸不到,更別癡心妄想大機緣。”
嚴蘭心拼命點頭,雙眼緊閉,道:“多謝前輩不殺之恩,晚輩傷勢稍有好轉,立刻離開。”
“很好,聽話的人才能活得長久一點。”楊睿修退開幾步,走到客棧門口停下,對著身邊的張志遠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張志遠毫不遲疑,轉身正要回去殺個干凈,門外突然搖搖晃晃地走來一個體型驚人的偌大胖子,腰際一排七個顏色迥異的葫蘆碰撞之間,叮當作響。
“滾開!”大胖子眼見兩人攔在門口,頗不耐煩地呵斥一聲,正是“酒鬼”方覺醒。
“找死!”張志遠大怒,右手并指如刀,白芒耀眼,當頭斬下。
方覺醒“咦”了一聲,左臂抬起,硬生生的格擋這雷霆一擊。
“嘣!”一道悶響,張志遠原地紋絲不動,腳下數塊青磚瞬間碎成齏粉。
反觀方覺醒,一條左腿,已經沒入地里,深達膝蓋部位。一擊之后,高低立見,方覺醒低喝一聲,醉態全無,右手已經閃電般地按在腰際一個赤色的葫蘆上,一頭白發,沖天而起,全身更是籠罩在一層淡淡紅芒之中,猶如斗獸。
張志遠似乎也頗感意外,以自己五行境一重天的修為,一擊之下,雖然未盡全力,但斷然也不是面前這個死酒鬼可以硬抗的,看來這地狗鎮上,業已悄悄來了不少的狠角色。現在既然已經杠上了,那就打殘一個是一個,免留后患。
如張志遠這種兵家大師,做事向來雷厲風行,想到做到,不會像楊睿修那種儒家大師,深謀遠慮。剛才一次交手,他已經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修為在面前的酒鬼之上,但想要獨力擊殺,卻也絕非一時片刻的事情。
不過有楊睿修援手的話,那就是幾招幾式解決。
張志遠整條右臂之上,白色罡氣流轉縈繞,而方覺醒更是如臨大敵,右手按住赤色葫蘆之后,眼見張志遠要再次出手,立刻毫不猶豫地用左手握住一枚黃色葫蘆。
圍觀的張志遠略一遲疑,伸出一手擋在張志遠面前,搖了搖頭,看向方覺醒,笑道:“一場誤會罷了,別太當真,你那兩個酒葫蘆應該很厲害,在大街上祭出來可不妥,看看附近,人來人往,肯定死傷不少,何必呢?”
方覺醒并不搭腔,凝神戒備。眼前這兩人,一個都不好惹,與張志遠一次互擊,他就知道自己差了一層境界。對方肯定是兵家五行境,而自己是仙家六合境十重天,雖然看起來只差一次突破,他也能踏入五行境,但這一次突破,一步之遙,卻往往還需要上百年甚至是數百年的勤修苦練才有可能達成。
然而突破一層境界,也有玄妙在內。
比如一個堪堪修煉到六合境十重天的修行者,因為一次大機緣,瞬間突破至五行境,雖然境界提升,修為也跟著提升,但提升的幅度并不會太多,頂多也就是一二十年的樣子。
因為境界的提升,只是大幅度地拓寬了氣海,增加了容量,并不會大幅度的增加自身的真元或者罡氣,需要后期的修煉來慢慢補充。
而一個在六合境十重天停留了數十年甚至數百年的修行者,雖然一直無法提升境界,但只要他自身的修為境界不是目前的極限的話,那么他就可以繼續在氣海之內儲存真元或者罡氣,直到飽和,然后靜候天劫降臨。
一旦天劫降臨,而他又渡劫成功的話,那么這種修行者的修為提升,將遠遠大于前者。
這個道理就像是往木桶里裝水,前者是堪堪裝滿就停下,而后者卻還會小心翼翼地緩緩添加,直到水面高出木桶的邊緣并確保不會滿溢即可。
千萬不要小看這多出來的一些水,對一個已經進入六合境十重天巔峰的修行者而言,那少說就是三五十年,多則近百年的真元或者罡氣。
同為五行境一重天的修行者,前者不過增加一二十年修為,而后者最少增加三五十年修為,誰高誰低,一望便知。
張志遠和方覺醒正是這種情況,前者因為一次大機緣,在堪堪達成六合境十重天巔峰的時候,順利渡劫成功。而方覺醒,卻因為一直等不到天劫降臨,因此近兩百年來,一直都只能小心翼翼地的掌控著自身氣海之內已經儲存到極限的真元。
也正因為如此,兩人雖然差了一個境界,但一擊之下,方覺醒并不算落于下風,再加上他的七個酒葫蘆,真要與張志遠拼命,絕對是兩敗俱傷的結果。這一點,楊睿修看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