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馬車的車頭幾乎是垂直的,而且位置很高,行動有點遲緩的僵尸絕大部分都是圍在車頭和兩邊車門處,手腳并用的想往上爬,卻礙于高度的原因,遲遲爬不上去。
車夫開始咒罵了一句之后就一直沒有動靜,蕭張以為他已經被撞死或者自殺了的時候,車窗卻突然打開,一個光頭男人動作還算利索的鉆出車窗,爬到車頭頂上。看著大馬車四周密密麻麻圍著的僵尸,抱著腦袋一屁股坐在了車頂。
大馬車周圍的僵尸,眼看著一個活生生的人就在眼前卻抓不到,一個個被刺激的暴怒無比,更加瘋狂的往上爬,車頭車尾以及車廂兩邊的僵尸甚至開始用雙手、牙齒攻擊車體和車輪。
死亡只是時間問題。
坐在車頂上的光頭男人猛然站了起來,嘴里呼喝著什么卻因為距離的關系聽不太清楚。只見他猛地從車頭跳到車廂里,彎腰提起一個大木桶,揭開蓋子對著車廂外的僵尸一頓猛潑,潑完一桶又提起一桶,一連潑了四桶之后,整輛大馬車四周包括車身車頭都淋滿了一種黑褐色的油狀物。
蕭張轉身沒有再看下去,而李佳芯早就閉起了眼睛,甚至捂住了耳朵。自焚并且拉著這群僵尸陪葬,是光頭男人最后唯一能做到的。
“間接的,”蕭張沉聲說道:“是這位光頭朋友給了我們逃跑的機會。”熊熊燃燒的大火迅速吞噬了周遭的僵尸,并在隨后的劇烈爆炸之中,蕩平了方圓十丈范圍內的一切生物。等到火勢稍弱,僵尸死絕之后,蕭張站了起來順著斜坡就往下滑,回頭看了一眼有點迷茫的李佳芯。“還等什么!?就是現在,快!”
反應過來的李佳芯跟著蕭張滑到了下面的官道邊,蕭張半蹲在地上說道:“附近應該沒有僵尸了,否則這么大的動靜不可能不出來湊個熱鬧。我們去驛站的馬場里借一架馬車,到神獒峰還有蠻遠一段距離,步行太危險了。”
李佳芯對此沒有異議,兩人貓著腰繞過還在燃燒的大馬車,跨過護欄,直奔左前方不遠處的驛站而去。月光下蕭張分明看到馬場里擺著不少的馬車,最激動人心的就是一輛送貨用的大馬車停在最外圍,此時此刻,沒有比這個大家伙更美好的存在了,蕭張甚至在那臟兮兮的大輪子上狠狠親了一口。
蕭張動作靈巧的鉆了進去,打開車門把李佳芯拉了上來,迅速鎖死兩邊的車門,小聲問道:“我的火折子還在吧?”
借著微弱光線,蕭張鉆到前面,在座椅下摸到了一根皮鞭,嘴里吆喝一聲,一鞭子抽出個炸響,原本有些驚慌失措的八匹高頭大馬頓時安靜下來。
李佳芯張大嘴看著蕭張,愣了一下忍不住說道:“你這偷馬車的水平真是……”
蕭張立刻糾正:“是借,本人從不偷摸拐騙。”
李佳芯也不去爭辯,都什么時候了,借也好,偷也罷,反正只要比步行安全就行。一想到安全李佳芯又忍不住問道:“這種大馬車你真能駕馭嗎?”
蕭張嗤之以鼻:“你以為我那上百本書是白看的啊,這地上跑的、水里漂的,就沒有我駕馭不了的玩意,學著點。”說完“架架”兩聲,一鞭子抽下去,八匹高頭大馬齊齊揚長脖子嘶鳴一聲,旋即直沖而出,把馬場入口的馬料框毫無懸念的撞個稀巴爛。
“人有失手。”蕭張恬不知恥的狡辯道:“這玩意明顯比小馬車要難駕馭一點。”
李佳芯也懶得說破,小命現在是捏在了蕭張的手里,萬一這有點裝的家伙突然腦子一熱,把個大馬車翻進了淚眼河里,恐怕連個破窗逃命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活活嗆死了。
在撞壞第九輛小馬車之后,蕭張總算是成功的把大馬車弄出了馬場,滿頭大汗的甩了甩手臂,一副大功告成的表情說道:“這不出來了嘛,呆會坐穩點,……咳咳。”
李佳芯冷哼了一聲說道:“不祥之兆吶。”
蕭張懶得理會李佳芯話中帶刺嘲諷他的御馬技術,坐直了身子,眼睛習慣性的瞄了一眼后面,這不瞄還好,一瞄馬上臉上大變,跟見了鬼似的一連幾鞭子抽出去,大馬車猛地往前一竄,隨后搖搖晃晃的跟喝醉了酒一般的絕塵而去。
一輛破爛的馬車突然從天而降,重重砸在大馬車剛才停靠的位置,十余丈后的驛站前,一個足有二丈之高的巨型僵尸狂奔而來,每一次跨步之間的距離至少在一丈以上。
倉皇逃竄的蕭張沿著官道風馳電掣,這該死的巨型僵尸正是在山洞前出現過的那個首領,看來山洞被毀之后,這家伙也循著氣味或者別的什么追上了后山,然后一直沿著匪王河追到淚眼河,過了護河欄之后一直追殺到這里。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可能耽擱了它的進度,才導致延后近兩個時辰到達,否則剛才還被認為安全的斜坡,早就成了他們兩個的喪身之地。
事實上僵尸首領延誤的原因正是蕭張一語中的,這大家伙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硬是從狹小的山洞里強行鉆出來的,三十余丈長的甬道足以消耗掉僵尸首領大量的時間,另外蕭張埋在最后拐角處的炸藥,也讓這僵尸首領吃盡了苦頭,四處濺射的鐵片、碎石子無巧不巧的正好弄瞎了它的一只右眼,幾個因素加在一起,就耽擱了兩個時辰,也讓蕭張和李佳芯逃過了必死的一劫。
“你能慢點不?”被搖晃的臉色煞白,幾欲嘔吐的李佳芯一手抓緊門框,一手捂住胸口,表情痛苦的說道:“前面一邊是河,一邊是山,沒有任何東西,我們已經安全了。”
“你這讓人頭疼的烏鴉嘴,看看后面。”蕭張總算是徹底的穩住了大馬車,兩眼死死盯著前面,他可沒有那光頭車夫的技術,能夠借著月色高速行駛,而且他的視力也不是很好,極容易出狀況。如此速度的大馬車,無論是撞在山壁上還是掉進河里,結局都不會有太大的區別。
李佳芯身體前傾,伸頭從窗戶邊往后一看,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冷清黯淡的月光下,一個龐然大物就在他們身后不到二十丈左右瘋狂追趕著,更離譜的是,這個龐然大物的右手上分明還抓著一輛小馬車。
“我敢打賭,這個家伙生前絕對對小馬車有著深深的怨念。”蕭張不敢掉以輕心,后面追趕的僵尸首領速度驚人,八匹馬拉著的大馬車,依然不能甩掉。繞過前面的一連串山脈,就會進入淚眼河中段,如果在那之前不能甩掉身后的僵尸首領,他們就算趕到了神獒峰,恐怕也沒有機會躲上去。
“這是山洞前的那個大家伙嗎?”李佳芯顫聲問道。
“應該是的,剛才砸向我們的是一輛馬車,敢情這蠢貨一直從匪王山拎到這里來了。”
當大馬車再次提速之后,那死死追趕的僵尸首領慢慢跟不上來了,蕭張忍不住有點得意的說道:“蕭爺累不死你。”
李佳芯被徹底打敗,干脆閉嘴不說話。
這是一條筆直的官道,右邊是一道連綿起伏的山脈,約莫有六七里長,最矮的地方也有百來丈高,而官道有一半是鑿掉山腳挖進去的。
蕭張咬了咬牙,心里很是慶幸這條官道非常的直,路面也非常平整,只要不發生突發狀況,基本不會出現什么問題。回頭已經看不到那僵尸首領,蕭張松了一口氣,心里暗暗想著這逃亡之旅應該可以告一段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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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罡宇還在山里轉悠,冰兒已經從天上飛了下來,看著他,一臉不敢置信的說道:“小易,猜猜我們在哪里?”
“猜不到。”
“前面十里地不到,就是神獒峰,我還以為自己看錯了,飛近了一看,還真是。”
“什么情況?”易罡宇駭然道,“你的意思是我們不知道被什么玩意一下子送回來了嗎?”
冰兒點頭。
“慘了,神捕他們鐵定沒救了,哎……”
“我們還趕過去嗎?”
“還去做什么?”易罡宇搖了搖頭,道,“算了先回宗門領地,跟大家伙提個醒,等明天,我們再去地狗鎮仔細看看,我還真不信了,近十萬人怎么可能一下消失的無影無蹤,怎么可能不留下任何一點蛛絲馬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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區區五十來里的路程,八匹高頭大馬死命跑起來,可以說是很快即到。蕭張緩緩減速,小心翼翼的轉過前面一個手肘彎道,眼前赫然開朗。兩條一直并列的官道在彎道之后左右分開,左邊一條沿著淚眼河一直連接到地狗鎮。右邊一條徑自通往神獒峰。
此時已近黎明,月色更加黯然,朦朦朧朧的只看見正前方兩三里遠的地方一座大山氣勢恢宏、直插云霄。
正是神獒峰!
蕭張雖然是土生土長的天罪城人,卻從未踏進過神獒峰半步,偶爾經過地狗鎮的時候也只是遠遠的看一眼。
“怎么走?”蕭張遲疑了一下問道。
“直走。”李佳芯說道:“前面左拐。”
“然后呢?”
“然后上橋呀,你沒來過?”李佳芯有點詫異的看了蕭張一眼。
蕭張冷笑了一聲,“我一孤兒,沒事老往城外跑什么?不用搞錢填飽肚子么?”
李佳芯第一次正眼看了一回蕭張,甚至帶著點凝視的味道。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蕭張,你念過私塾吧?”
蕭張一邊駕著馬車,一邊淡然說道:“私塾這兩個字倒是會寫。我有兩個先生,他們花了近兩年的時間教我認識了兩千來個字,然后我就用這兩千來字看書,不認識的就去問,反正時間大把,活人總不會被尿憋死,不進私塾,我照樣看完看懂了上百本書,沒什么區別。”
距離路口約莫還有一里地的樣子,蕭張突然停下馬車,眼睛里閃過一抹絕望之色。在神獒村周邊的房屋里,陸陸續續的走出了一個一個的黑點,很快這些黑點就匯合成了一小批一小批,然后再蔓延成一大群一大群……短短一段時間,前方業已聚集了上千的僵尸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