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家來到樓下的花園,此時已至春末,可是這里依然繁花似錦,花朵絲毫沒有將要枯萎的跡象。
紅色的玫瑰如同連成一片的艷紅火海,白色與灰藍色的蝴蝶在粉紅的芍藥間流連,有嫩綠的葉片襯托和點綴,顯得花朵更加飽滿和嬌艷欲滴。
下午的陽光正好,不遠處,一個身穿禮服的女子正打著太陽傘,坐在一張小圓桌旁,喝著下午茶。
那名女子戴著紫色的禮花發飾,黑色頭紗,身上的禮服看起來非常精致又貴重,她一手端著茶杯,一手拿著銀色的小勺,在杯中輕輕攪動。時不時地將茶杯湊到嘴邊輕啜一口,看上去舉止優雅,氣質非凡。
小說家駐足,他并不想去打擾人家,于是轉身向另一邊走去。
穿過一道爬滿青藤的拱形門,映入眼簾的是中心的一個噴泉,那里雕刻著一個蟾蜍。
噴泉后方的高大墻面上,布滿了紫藤蘿,藤條順著墻壁直直垂下,綻放著無數小花,完全蓋住了整堵高墻,像一條傾瀉而下的紫色瀑布。風一吹動,花瓣在風中輕輕顫抖和搖曳,這條壯觀的瀑布流動了起來,在他眼前一刻不停地翻涌著。
這時,小說家注意到,那墻壁邊坐著一個還戴著紅色貝雷帽,身著紅色坎肩和白色襯衫的棕發少年,他面前立著一個畫架,上面放著畫布。
只見,那個少年一手握著毛筆,一手端著調色盤,正專心致志地在畫布上涂抹。
這倒引起了小說家的興趣,他好奇一切有關藝術的東西,包括繪畫,雖然他在這方面并不算專業,但也不算是外行。
那個少年的頭發略長,被扎成一個低馬尾,搭在身后的紅色坎肩上,他額前略長劉海和兩鬢邊的頭發微微蓋住臉龐,那張略顯稚嫩的面孔乍一看像是跟女孩子一樣。
小說家小心翼翼的走到他旁邊,欣賞他的畫,只見他正刻畫著眼前這面布滿紫藤蘿的墻壁,他用毛筆蘸取不同純度與深淺的紫色顏料,正對著那幅畫做最后收尾的點綴。
像是感受到了小說家的目光,畫家抬頭瞟了他一眼,什么都沒有說,低頭又繼續投入了畫作中。
小說家看看他的畫,又不由自主地抬頭看看眼前這面墻。如果紫藤蘿帶給他的是驚艷,那么畫家的畫帶給他的則是震撼。
【筆刷蘸取顏料,綻放在畫布上的紫藤蘿被他的雙手符上了靈魂——執著而反抗的靈魂。鮮艷豐富,細致入微的顏色雕琢,使那每一朵花都像是要掙脫畫布的枷鎖。叫囂的聲音,讓這紫色的洪水如同猛獸一樣洶涌而出……——小說家日記】
“這幅作品真是大氣,每一朵花都那么栩栩如生……我想你一定是個很棒的藝術家。”小說家由衷地贊嘆道。
畫家勾了勾嘴角,聲音顯得有些漫不經心:“您過獎了,這只是一次寫生而已,算不上什么優秀的作品。”
說完他已經調整好了畫上所有的細節,然后放下手中的筆,抬頭望望面前的紫藤蘿,又低頭打量著自己的那幅畫。
小說家:“如果可以的話,其實我想把這幅畫買下來……”
畫家皺了皺眉,略顯意外地抬起頭:“……為什么?”
小說家垂下眼簾,注視著那幅畫:“……墻上的紫藤蘿凋謝的時候,它們會在畫布上永遠綻放。”
畫家沉默了半晌,然后他站起身來,將畫布取下,遞給小說家:“買就算了,我也不缺錢——你要是真的喜歡,我也可以送給你。”
小說家一時間有些驚喜又難以置信,他連忙伸出雙手小心翼翼地接過這幅畫。
他想伸手撫摸,又怕弄花了未干的顏料,只好別扭地騰出一只手來掏著錢包:“……不行,這太貴重了,其實你愿意賣的話,我已經謝天謝地,請你無論如何要收下……”樂文小說網
畫家打斷他:“我不想自己的作品一股子銅臭。”
小說家的手僵硬地停在半空——他的錢是臭的?
畫家那雙湛藍的桃花眼微微上挑,他看出了小說家的疑惑:“……當然不是那個意思,先生,一幅作品,如果無人欣賞,雖然它的意義永恒,但是我的樂趣會減半。”
看著小說家依然在原地愣神,他有些不耐煩地皺皺眉:“……哦,我明白了,如果你不想要也可以還給我。”
說完他伸出手去就要拿回那幅畫。小說家像觸電了一樣幡然醒悟,眼疾手快將畫往回一收:“沒有的事。我很喜歡。謝謝你。”
他轉過頭去,想要快點離開這個地方,免得畫家再次后悔:“那么告辭……”
剛邁出一步,小說家想起什么似的,又折了回來:“……噢,對了,你能在這幅畫上署個名嗎?”
畫家警惕的看了他一眼:“請不要用它去謀利,先生。”
【“它”?是指他的這幅畫,還是指他的署名?或者……兩者皆是?——小說家日記】
“當然不會。”小說家有些惱火地笑笑,“我不是那種人——我會把它當做藏品好好收藏。”
說完他將口袋中的鋼筆遞了出去,畫家接過鋼筆,在他那幅畫的右下方,行云流水地寫下一行字:《夢境中的紫藤蘿》——艾格·瓦爾登。
小說家松了一口氣:“……謝謝!瓦爾登先生。”
“叫我艾格就好。”
“好吧,艾格先生——那么下次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