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徒承載著女巫的意識從門之鑰的通道處一躍而下,瞬間到達了湖底。
這里的情景實在令人難以想象——只見陰暗的水面下,是無數盤根錯節的蕨類植物,長勢茂盛,如同一座座遮天蔽日的碉堡,層層疊疊。
仔細一看就會發現,每一根藤蔓上都布滿了鋒利的刺,像匕首一樣懸在信徒的頭頂。
而湖底的泥土中,埋藏著許多白骨和尸骸,有人類的也有動物的,在流水沖刷中和水草纏繞在一起,使得這本就不光明的地方變得更加陰森。
“……在這里等我。”話音剛落,夢之女巫已經消失在了信徒的視線之中。
信徒有些茫然地走了兩步,在夢之女巫脫離她意識的那一刻,黑暗和寒冷席卷而來,幾乎要將時間凍結。
如同曾經那無數個看不見明日的冬夜,她和母親相依而眠,躲在被雪花浸濕的被褥中,等待著父親和弟弟遙遙無期的歸家。
破洞的屋頂散落著滿夜的星光,她望著遠處燈火通明的城市,衣食無憂的人們張燈結彩,在溫馨的團聚中迎接圣誕和新年的到來……
……可是如今母親已經去世,父親和弟弟也早就杳無音訊,而自己又身在何方呢?
即使能夠團聚,也只是在夢之女巫所給予的夢境中罷了。Xιèωèи.CoM
真冷啊……信徒感覺自己的大腦恍恍惚惚,平日里,她很少去回想的過往也開始在眼前不停的閃現,就像一縷微弱的火光,在黑暗和寒冷的風雪中明明滅滅。
“當你將靈魂獻祭,連死亡都會變得遙不可及。”
信徒垂下頭來,湖中的水流沖散了苦澀的眼淚。
她撫摸著手上的門之鑰,就像撫摸著曾經虛無縹緲的念想;她抱緊了懷中的門之鑰,就像要抱緊未來遙不可及的希望……
不知過了多久,湖水泛起波濤,洶涌的水流夾帶著磅礴的氣勢沖向了信徒頭頂那層層密布的“碉堡”,它們巧妙地繞開了信徒所在的位置,精準地擊中密布的藤蔓,這些“碉堡”在水流的攻擊下顯得脆弱不堪,很快就被撕扯開來,露出一縷微弱的光明。
“行了,達倫。”夢之女巫聲音再度響起,“哈斯塔已經被我控制住——這家伙本體被封印,一點實力都沒有,而且毫無防備……先上去吧,你的身體可不能在湖里得待太久。等我把他所有的能量吸收掉,再出來找你。”
“……遵命,伊德海拉大人。”
于是回過神來的信徒在剩余的水流支撐下,通過那道縫隙向湖面漂去。
浮出水面,她十分艱難地爬上船只,突然的寬敞和明亮反而使她有些不適應。
信徒揉著眼睛,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又很不真實的夢。
然而就在這時,耳邊突然響起一陣翅膀撲棱的聲音——她連忙放下雙手,回頭看去——只見一只渡鴉從遠處飛來,當著自己的面,一頭扎進了水中。
信徒一聲驚呼,連忙俯下身去查看——濺起的水花蕩開一層漣漪,渡鴉已經不見了蹤影。
她一臉疑惑的思考著這是怎么回事,然而幾分鐘之后,一個高大的身影騰地一下破水而出,夾裹著水花重重地落在了船上。
信徒往后退了兩步——船只顛簸,載著渾身濕透的噩夢在湖中搖晃——只見噩夢的懷中正抱著昏迷不醒的祭司。
“……噩夢先生?”信徒震驚之余又滿是疑惑,“……你來這里做什么?”
噩夢將祭司放在船上。他抬起頭來,鳥嘴面具在微弱的天光中泛著寒芒:“……這句話,不應該我來問你們嗎?”
信徒皺起了眉頭:“……這是伊德海拉大人的決定,不需要告訴任何人。”
噩夢壓低聲音,向其伸出手來:“……把門之鑰給我。”
“不行。”信徒下意識地護住了手中的門之鑰,“……除非取得了伊德海拉大人的同意。”
見她不同意,噩夢冷哼一聲,猛地向前沖去,伸出手來就要將其強行搶回。
信徒見狀大驚,立刻背過身去,順勢從船舷邊一躍而下,跳向湖水。
噩夢眼疾手快,俯下身來,一把握住了她的后頸,嘩啦一聲,直接將她從水里面提了出去。
信徒在空中拼命掙扎著,手腳徒勞地揮舞,死拽住的門之鑰眼看就要被噩夢奪了過去。
就在這時,噩夢的動作頓了一下,似乎受到了不小的干擾,而被他拽住脖子的信徒也終于看到了救星:“……救救我!伊德海拉大人!”
夢之女巫虛幻的身影出現在噩夢的眼前,她嘴角掛著微笑,聲音聽起來卻十分遙遠:“……噩夢先生,作為一園之主怎么開始動手搶客人的東西了?”
噩夢面不改色:“……原來伊德海拉小姐明白這個道理,那就請你將門之鑰,物歸原主。”
“呵?呵呵呵……”夢之女巫如同在聽一個笑話,“……我憑本事得到的東西,想要讓我還回去,就要看你有沒有這個能耐。”
說著夢之女巫身影一閃,四周似乎都黑了下來,湖水中突然竄出無數尖利的爪子,飛快地向著噩夢抓去,死死揪住了他搶奪門之鑰的手臂。
信徒見噩夢被控制住,她連忙借此機會用力一拖,終于將門之鑰拖到了自己身邊。
她松了一口氣,想要撇開噩夢那已經失去力量的手臂:“……幸好有伊德海拉大人在……”
然而就在下一秒,噩夢握著門之鑰的力道突然加大,信徒毫無防備,手中一空,竟然直接被他甩了出去,撲通一聲落入湖水。
“……咳咳!”
信徒咳嗽著從湖水中浮起來,她難以置信的回頭望向夢之女巫——而她的女巫大人也同樣是一臉訝異。
此時噩夢已經將門之鑰放回了祭司的懷中。他抱起祭司,站起身來,沖呆若木雞的兩人微微點了點頭。
“……原諒我的失禮——最近人員減少太過嚴重,再這樣下去,游戲將無法進行。所以很抱歉,我不得不對你們的行為作出干涉。”噩夢輕笑了一聲,他的身旁泛起黑煙,“……至于你們想要通過夢境控制我?呵……二位客人似乎忘記了我的名字——我本身,就是‘他’的噩夢啊。”
話音剛落,噩夢瞬間消失在了兩人的視線之中,連同祭司和門之鑰一起,只留下一艘空蕩蕩的小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