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了數(shù)日,兩千余人的長伍,才算艱難地入了峪關(guān)。比起涼州的老雪天氣,在近了蜀州之后,雖然依然寒冷,但終歸是霜雪漸少了。
陳忠調(diào)往廬城,守在峪關(guān)的,是一個徐將軍的老裨將,領(lǐng)著兩千人暫時鎮(zhèn)守。
“險些忘了,告訴主公一件事情。”賈周咳了聲開口,“成都那邊,上官述已經(jīng)帶了不少人過來。先前來不及,我都暫時安排在將官堂那邊了。”
徐牧聽著,也露出了笑容。
上官述帶來的,都是挑選過的各式人才。他這個三十州的總舵主,總算吃了一把紅利。
“文龍,要到家了。”
“主公的嫡子,生于危難之秋,在以后,定然也如主公一般,是個能打仗的大才。”
徐牧已經(jīng)有些聽不清,面前的賈周在說什么。歸心似箭,他的心,早已經(jīng)飛到了王宮的后院里。
……
“做俠兒!”
“讀書!”
“打鐵!”
三個老頭兒,抱著暖袍踮著腳,不斷往院子里喊。
許久,在姜采薇的允許下,李大碗才鼓著臉,將襁褓抱了出來。
“哎喲喂,我的大孫子誒。”諸葛瘸老淚縱橫,明明伸了手,怕驚到孩子又不敢搶,只得眼巴巴地看著李大碗。
“一個時辰,姑奶奶去接回來。”
“小婉姑娘,我這里有個傳家寶,兩個時辰如何?”諸葛瘸從懷里摸出一枚玉佩,語氣認(rèn)真。
“你可得了,都送了八回了,連小狗福都有兩個。”
諸葛瘸語氣怏怏,還想再說——
突然間,孫勛急急忙忙跑了過來。
“小王妃,三個……爺爺,主公已經(jīng)過峪關(guān)了!準(zhǔn)備回成都!”
這一下,李大碗瞬間眼睛發(fā)紅,又叮囑了兩句,才轉(zhuǎn)身往屋子里跑,約莫是要告訴姜采薇了。
“三個爺爺,你們?nèi)ソ又鞴珕幔俊?br/>
“我接個卵!”諸葛瘸梗著脖子,罵罵咧咧,“兒不成器,老子現(xiàn)在只教我大孫子。”
在旁的老秀才和陳打鐵兩人,深以為同,懶得再看孫勛一眼。屁顛顛地逗著襁褓里的嬰孩,往前走去。
……
近鄉(xiāng)情怯,雖然說離開蜀州的時間,并不算長。但一場場的廝殺下來,再看到熟悉的風(fēng)景,只讓徐牧覺得,恍如隔世一般。
剛到了成都之前,遠(yuǎn)遠(yuǎn)的,徐牧便看見了一大幫的人,靜靜地立在寒風(fēng)之中,等著他回家。
“衛(wèi)豐,可以去討彩錢了。”徐牧笑道。
喜滋滋的衛(wèi)豐,騎了馬揚(yáng)了鞭,馬蹄兒跑得飛快,眨眼間便到了前方。
“蜀王回都!蜀王平安回都!”衛(wèi)豐歡呼的聲音,一下子響徹了城門附近。
姜采薇紅著眼睛,將一錠討彩的銀子,小心地放到衛(wèi)豐手里。在旁,連著許多的成都百姓,也紛紛賞了彩錢。
只等衛(wèi)豐帶著鼓囊的銀子而回,司虎看得眼睛都直了。
“牧、牧哥兒回都,牧哥兒平安回都!”司虎快馬狂奔,跑得馬兒都喘氣了,依然沒人理他。
見過討彩錢的,可沒見過討第二輪的。
唯有白羽夫人,從人群里走了出來,朝著司虎手里,塞了一荷包的碎銀。
“媳婦啊!”司虎急急跳下了馬。
“莫哭,莫哭。”
鸞羽夫人伸出手,抱住了司虎的頭顱,那雙手,分明有些激動的發(fā)顫。
“虎哥兒像個傻憨。”孟霍也走出來,朝著司虎的身上,捶了兩拳。
“我兒!”
“我不是你兒,我是我母的兒,不是你兒!”
司虎嘿嘿一笑,索性將孟霍扛到了肩上,先前討不到彩錢的不快,一下子煙消云散。
馬車也近了。
徐牧扶著賈周,兩人慢慢地走下。
腳步剛落地,在他的面前,無數(shù)的百姓,齊齊的跪地,面向他起手而拜。
“恭迎蜀王回都!”
徐牧眼睛進(jìn)沙,揉了好一會,才扶著賈周,繼續(xù)往前走。
很多時候,他都有考慮過。自個走的路,會不會太過于驚世駭俗。畢竟古往今來,幾乎所有的帝皇,都是以世家起勢。
而他,選擇了走百姓的路子。
但看到面前的景象,他一下子釋懷了。這些百姓,這些民心,便是他一步一步往上登高的資本。
“起——”徐牧高喊。
百姓們紛紛起身,依然不退,恭敬地站在城門兩邊。
徐牧抬起眼睛,尋著人群里的窈窕身影。但看到姜采薇,沖他揮手之時,心頭生出一股無比的暖意。
便像當(dāng)初,他出城收糧。便像當(dāng)初,他拒北狄入蜀。便像當(dāng)初,他從蜀南夜歸……都是這個女子,每一次都等在路口,盼他回家。
嬌弱且堅強(qiáng)。
沒等徐牧多走幾步,和小母馬踢蹄子的風(fēng)將軍,早已經(jīng)風(fēng)馳電掣,撂著馬腿往城門狂奔,眨眼的功夫,馱著姜采薇跑了回來。
當(dāng)然,跑了一半,才想起把李大碗也順道接了。
“好馬……”賈周古怪地吐出一句,繼而,笑著撥開徐牧的手。
“主公,該和二位王妃,好好敘敘舊了。”
剛撥開徐牧的手,卻在這時,又有一只手,一下子扶住了他。
“老師,我扶你走。”走來的小狗福仰起臉龐,露出好看的笑容。
賈周笑了笑,不說話,任由小狗福扶著,師徒二人,慢慢迎著寒風(fēng),往前步步而去。
“翠!翠兒!我的大翠兒!我好看又溫柔的張大翠!”
嚎了幾嗓子的衛(wèi)豐,也很快被領(lǐng)走。
回成都的蜀州好兒郎,若無父母親人的,同樣會被許多熱絡(luò)的百姓,拉去家里吃酒。
……
“李大碗,我背不動了!”徐牧咬牙。
李大碗哭著聲音,吊著雙腿,不管不顧地趴在徐牧背上。
姜采薇在旁,怕徐牧勞累,一番好哄之下,才將李大碗勸了下來。
“采薇,我、我的兒呢?”
“徐郎,爹爹們抱去哄了。”
爹爹們?只能是諸葛瘸三個酒鬼了。
“采薇,這三老頭,不會教著喝酒吧?”
姜采薇笑了聲,“徐郎,他們可舍不得。如今成都里的人都知曉,這三個爹爹,眼里沒有了你這個大兒,只有徐橋這個大孫子了。”
“徐橋……”
寒風(fēng)中,徐牧抬起了頭,眼神有些發(fā)怔。上輩子相親遇了八個賣酒女騙子,穿越一場亂世,他反而開枝散葉,有了自己的第一個子嗣。
人生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