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近了。”在徐牧身邊，一個連弩營的裨將，冷靜開口。
    徐牧點頭，抬頭往前看去。即便是雨幕蒙蒙，依稀還看得見，浩浩蕩蕩的一支大軍，正陣型戰(zhàn)亂地往前行進。
    “虎蠻不善軍陣，但對敵殺人，如瘋子一般。”
    平蠻人試圖融入蜀州，而虎蠻人，更像是茹毛飲血的野獸。
    “匿。”徐牧揮手。
    不多時，三千的連弩營，小心地在林中隱去身子。
    連弩的射程太短，慶幸的是，蜀州多山多林，隱匿在道路的林子邊上，足夠埋伏射殺。
    虎蠻人的步履，越來越近，越來越沉。
    回過頭，徐牧看著后方的三千連弩，皆已經(jīng)赤了上身，帶了三個弩矢壺，只在腰帶里，嵌入一柄短刀。
    時間太緊，白鷺郡的鐵坊里，沒法趕造出制式的輕甲，只穿著繳獲的改造甲，過于沉重，為了游擊，只得暫時卸下。
    “準(zhǔn)備。”
    眼看著虎蠻越來越近，徐牧立即下令。
    三千的連弩營，開始起弩瞄準(zhǔn)。
    雨水太大，終歸會影響視野和透射力，但好在，虎蠻人只穿獸袍甲，并非是很厚實。
    四萬人的虎蠻營，在連弩營面前，已經(jīng)過去了一小半。
    但徐牧沒有立即下令。
    蜀中道路狹長，他要做的，是將四萬虎蠻人，從中割開。
    眼見著過了一大半人，徐牧才冷冷揮下手勢。嚴(yán)陣以待的裨將，才一下子開口怒吼。
    “連弩營，激射——”
    瞬間，道路側(cè)邊的林子里，無數(shù)的弩矢，密集地透射而出。
    這一輪的匿射，很顯然，讓正在行軍的數(shù)萬虎蠻人，一下子怔了起來。
    雨水之下，至少數(shù)百具的尸體，倒在了積水中。
    “有埋伏！”
    “虎蠻的勇士，快快回射。”
    “五兒洞的，入林剿敵！”
    “匿！”還沒射完一輪弩閘，徐牧立即下令。
    三千持著上身的連弩營好漢，迅速收了連弩，取了短刀，循著徐牧的命令，往林子深處奔去。
    “我便問，誰敢埋伏你蠻人爺爺！”一個小洞主提著長斧，還沒追去幾步，一支小箭從暗處射來，釘爆了他的頭顱。
    弓狗垂下手，和徐牧一樣，帶著百人的山獵營，隱去了黑暗中。
    有閃電在云層之上劃亮，僅眨眼功夫，天地之間，一聲驚雷炸疼了耳朵。
    雨水里，數(shù)萬的虎蠻營，揮著武器瘋狂叫囂。
    “裴大洞主，巫山洞請命入林！”
    “黃羊洞也要入林！”
    裴當(dāng)抹了一把雨水，將狼牙錘扛在肩上，目如兇狼，死死看去林子的方向。
    他現(xiàn)在很生氣。這些中原人，最喜歡耍心計。躲躲藏藏的，跟個老狍子一樣。
    當(dāng)然，他也并非傻子。不至于為了這小幫人，誤了行軍。
    “黃羊洞的，你夜入林吧，若捉了中原將軍，便是你的。”
    一個滿臉腮胡的虎蠻大漢，聞言神色激動。
    生怕裴當(dāng)會反悔一樣，立即提斧喚人，往林子里沖去。
    “虎蠻人擅長山林打仗，在林子里埋伏？”裴當(dāng)搖了搖頭，扛著狼牙錘往前走，準(zhǔn)備帶著虎蠻營，繼續(xù)行軍。
    林子中，徐牧不時回頭。夜色漆暗，什么也看不清。
    剛好，這是他們的機會。若是雨水一過，天色一亮，這些熟悉山林作戰(zhàn)的虎蠻人，只怕會更加危險。
    三千赤著上身的連弩營，不時在林子里匿身，只聽著腳步聲的方向，便齊齊合力，射出一撥弩矢。
    “五兒洞的，給老子回射！”
    “黃羊洞，往兩邊圍過去！”
    聽得聲音，并不用填弩矢的連弩營，又將一撥弩矢雨勁射出去。
    “長弓。”
    “東家，西北面的位置，越來越近。”
    徐牧皺眉，打了一聲哨子。連弩營的人，又立即往前狂奔。
    ……
    騎著一匹高頭大馬，裴當(dāng)臉色依然發(fā)沉。原本以為順順利利的事情，出了點紕漏，他是不開心的。
    “行軍，都給老子跑起來。”
    裴當(dāng)?shù)拇叽傧拢瑑H剩的三萬多人，只得在雨水里加快了腳力。
    “讓后頭的人快些。”
    剛喊完，裴當(dāng)便錯愕地急急轉(zhuǎn)頭。
    在三萬多的虎蠻人之后，忽然又變得騷亂起來。一個個的手下勇士，瘋狂地揮著武器怒吼。
    “什么事情？”
    “大洞主，又是敵襲！”
    “伏弓？”
    “是刀盾沖陣，沖了一輪又跑了。”
    “狗崽子。”裴當(dāng)面色越漸發(fā)沉。到了現(xiàn)在，一次又一次的伏兵，他終于明白，是有人在拖著虎蠻營。
    但這等天色之下，根本看不清人，反而是他們這數(shù)萬人，行走在大路上，很容易被埋伏。
    但又不得停下，白甲軍還在等著虎蠻人會合。
    “抓、抓著了！我抓著了，大洞主！”
    “我等還殺了十幾個中原兵！”
    數(shù)十個虎蠻大漢，將一個奄奄一息的徐家軍裨將，瘋狂地拖了回來。
    “帶過來！”裴當(dāng)臉色大喜。
    “抬頭！”
    一個虎蠻大漢沖來，抓著裨將的頭顱，往前一掰。
    聽得見骨骼斷裂的聲音。
    “松手。”裴當(dāng)將人驅(qū)散。
    雨水里的徐家軍小裨將，顫著身子，艱難地站起來。
    “告訴本洞主，埋伏的大軍藏在何處，有多少人？到時候回了蜀中的王宮，我會替你引薦一番。”
    小裨將咳血大笑，笑得裴當(dāng)心頭發(fā)寒。
    在蜀中，前幾年沒被征召之前，他經(jīng)常和蜀中的營兵打仗，那些個營兵裨將，若是被俘虜，肯定要磕頭求饒的。
    “講不講？”
    “我講你姥姥——”
    裴當(dāng)暴怒而起，掄起狼牙錘往下一拍，小裨將搖搖晃晃地倒下去。
    ……
    “恭送。”
    林子中，于文目眥欲裂。
    在他的身后，數(shù)千人的士卒，皆是一副憤然的臉色。即使是那些剛加入的蜀中新軍，對于虎蠻人的恨意，不減半分。
    “只殺后面的。殺一輪，避一輪。”
    “于將軍，若是虎蠻人回頭來追——”
    “這樣更好。”于文喘了口氣，“我等的任務(wù)，便是拖住這四萬虎蠻軍。”
    不管是他，還是自己主公那邊，眼下都是以游擊為主，拖住這些虎蠻的腳步，等著竇通那邊，回師夾攻。
    若是讓虎蠻人近了梔水郡，只怕這入蜀中的路，會變得更加兇險。
    “新軍營射箭，刀盾營，隨我再去沖殺一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