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記本上字跡挺亂的,能看出來是連夜趕制。</br> 程沐筠沉默片刻,問系統:“對了,這個世界陸尚的人設是什么來著?”</br> 系統:“脾氣有點急躁,但很堅韌內斂,對家人朋友都很好,</br> “內斂……那他這內斂表達得挺獨特啊。”</br> 程沐筠隨便翻了幾頁,越看越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便直接合上,決定如同昨晚陸尚說的那樣。</br> 就當這是他在放屁好了。</br> “李師傅……”</br> 程沐筠正準備讓人開車,卻看見一群看起來就不像好人的大漢壓著陸勁松過來了。</br> “李師傅,先等等。”</br> 陸尚走在狹窄黑暗的小路里,腳步卻還是輕快的。</br> 他默默捏了捏拳頭,覺得程沐筠收下了他的筆記本之后,肯定能意識到反抗家長的必要性。</br> 什么娃娃親,什么包辦婚姻,都是不該存在于這個現代社會的封建腐朽思想。</br> 想起要幫程沐筠反抗壓迫,陸尚就覺得自己充滿了干勁,并且列出了詳細的計劃。</br> 第一步,便是明天在市里的選拔賽拿到去省里集訓的名額。只要能去省里集訓,他就有兩周的時間可以和程沐筠獨處。</br> 到時候兩人住同一間房,就能好好給程沐筠補補政治課,讓他徹底擺脫封建殘余思想的禁錮。</br> 陸尚越想越是斗志昂揚,卻忽然聽到身后傳來一陣嘈雜。</br> “快點!”</br> “大哥,我家真的沒錢,房子也是租來的……”</br> “少啰嗦,有沒有錢我們去看一下就知道了!”</br> 陸尚的腳步停了下來,一閃身就躲進了一旁樓棟之間夾縫中。</br> 不必回頭,他就聽出來那是他爸的求饒聲。</br> 又被人上門追債了而已。</br> 陸尚不是第一次面對這種情況了,很有經驗也知道該怎么處理。</br> 那些來要債的人,會在他家坐上一夜,然后把家里砸得亂七八糟,在墻上用紅油漆寫字。</br> 砸就砸吧,反正家里沒什么值錢的東西,至于紅油漆,門上都寫滿了,多寫幾個也不是什么大事。</br> 陸尚唯一煩惱的事情在于今夜是不能回家了,回家萬一發生什么意外,明天會錯過市里的選拔賽。</br> 他安靜地靠著墻,一臉冷淡地看著那群人壓著陸勁松向里面走去。等那些人的身影消失后,陸尚才從一旁閃身出來,掉頭向著來路而去。</br> 出到外面馬路上的時候,他在一家銀行門口的臺階上坐下,準備在這里待到天亮。上面有攝像頭,可以打盹休息,也不影響第二天的考試。</br> 反正他精力充沛,睡上三四個小時就能精神百倍,不會影響考試,沒什么大問題。</br> 啊,不對,還是有問題的。</br> 陸尚揪起衣領,聞了聞。</br> 到明天也不知道會不會有汗味,沒地方洗澡,到時候去考場的大巴上就不能跟程沐筠坐在一起了。</br> 不然被他聞到的話,肯定要覺得自己不講衛生了。</br> 少年陸尚,第一次因為不能回家洗澡,而生出些煩惱來。或許下個學期應該申請住校,才不會有這種尷尬的事情發生。</br> 可如果住校的話,時間作息上又會和走讀有些不一樣,起碼是沒辦法早上到那條路去等著程沐筠了。</br> 陸尚低頭數著臺階上的縫隙,愈發苦惱起來,重重地嘆了口氣,“好煩啊……”</br> “你怎么了?”</br> 一道清朗的聲音響起。</br> 陸尚頭腦一片空白,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直到頭頂被一片陰影遮住,才愣愣抬頭。</br> 是程沐筠,真的是程沐筠。</br> 砰,砰砰砰</br> 安靜無人的街頭,他落魄的坐在臺階上,一抬頭,卻看見了暗戀一年多的人,就這么垂眼看著自己。</br> 昏黃的路燈之下,向來冷淡的容貌比夜空中的月色更動人幾分,他真的好喜歡眼前人。</br> “陸尚?”疑惑的聲音響起。</br> 陸尚猛地站起來,手足無措,“你怎么在這里?你不是回家了嗎?”</br> 程沐筠看著他,反問道:“那你怎么在這里?”</br> 陸尚:“……,沒什么,就……”</br> 他有些窘迫,拉了拉衣服,抱著書包,手腳都有些沒地方放。一米八幾的身高,在此時看起來竟是有些可憐。</br> 程沐筠打斷他的解釋,說:“我覺得你那本筆記寫得不錯,我這段時間陪你刷題那么久,作為回報,今晚幫我輔導一下政治?”</br> “啊,好,可以。”</br> 程沐筠微微點頭,“走吧。”</br> 陸尚不傻,他知道程沐筠肯定是看到了什么,才會用這種方法邀請自己去他家住。</br> 他跟在程沐筠身后,偷偷笑了笑。</br> 其實他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可憐,只是如果可憐能讓程沐筠對自己溫柔一點,又何樂而不為呢。</br> 比如現在。</br> 程沐筠的爸媽出差,這兩天都不在家,回來的時候只有保姆阿姨在客廳留的一盞燈。</br> 他領著陸尚上了三樓,指了指靠近樓梯口的房間,說:“今天你睡這里,我住那邊,明天一起去集合點。”</br> 程沐筠順手打開門,里面是個簡單不失整潔的房間。</br> 陸尚:“啊,住客房啊?”</br> 程沐筠聽著他脫口而出的話,差點氣笑了:“不然你以為呢?”</br> 陸尚搖頭,“沒有沒有,就是,怕麻煩你。”</br> 程沐筠掃他一眼,沒理他,走向走廊盡頭進了自己房間。</br> 陸尚這才進門,一關門就沖向房間的床想撲上去。可那床單是純白棉質,干凈整潔的很,他的動作又停了下來。</br> 還是先洗澡。</br> 陸尚抬手就脫了上衣,這時,門被敲響。</br> 他沒想太多,光著上半身把門打開。然后,看到了程沐筠。</br> “……”</br> 程沐筠的視線,在陸尚身上掃過。</br> 視線有些奇怪。</br> 陸尚也不知自己怎么了,猛地一下就捂住了胸口,又反應過來,這動作蠢得厲害。</br> 他僵硬地放下手,問:“怎么了?”</br> 程沐筠停頓一下才開口:“洗手間里面的毛巾牙刷都是干凈的,隨便用,這是換洗的衣服。”m.</br> 陸尚接過柔軟干凈的衣服時,還有些發愣。</br> 程沐筠又解釋一句:“你放心,是沒穿過的,就是褲子可能有點短。”</br> “謝謝。”陸尚低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br> 程沐筠說完,干凈利落地關門離開,一點也不想面對自己一時沖動導致的后果。</br> 砰的一聲。</br> 關門的聲音顯出他的心情不佳來,陸尚卻絲毫沒有察覺,愣愣低頭看著手上的衣服。</br> 其實,聽到是干凈的幾個字的時候,他心里竟然覺得有點遺憾。如果是程沐筠穿過的……</br> 陸尚!你是變態嗎!</br> 他猛地用衣服在自己臉上狠狠捂了一下,打斷不合時宜的遐想,趕緊轉身進了洗手間。</br> 這邊,剛進房間的程沐筠,脫了外套就把自己摔在了床上。</br> 他翻身,抬手捂住自己的臉,“系統,完蛋了,這回真的要完蛋了”</br> 系統:“你你你,你怎么了?不要嚇我。”</br> 程沐筠:“完蛋了完蛋了,我真的完蛋了,剛剛看見陸尚腹肌的第一眼,我就想起那天的觸感了……差點就摸上去了。”</br> “……”系統萬萬沒想到,程沐筠說的完蛋指的是這句話。</br> 在一秒鐘之前,它還單純地以為他是為了沖動把陸尚帶回來這件事情的后悔,所以才會有那么別扭的表現。</br> 沒想到,他居然只是在壓抑非禮陸尚的沖動!</br> “你夠了,想想進度條,你冷靜一點。”</br> 程沐筠起身,走到浴室,開了冷水洗臉,這才抬頭盯著自己的臉。</br> “不行,冷靜不下來,我一閉眼睛,就會想起腹肌的觸感。”</br> 系統:“……,要不我發個匿名信息讓陸尚晚上鎖好門?”</br> 程沐筠一點也不生氣,“我覺得你還是給我把負面屬性抹掉比較好,再這么下去,我又要放飛了。”</br> 這一次,系統足足隔了好幾分鐘才有反應,似乎這個請求十分為難他的代碼。</br> “抱歉,崩潰世界,不能改變初始設定。”</br> 意料之中的答案,程沐筠很輕的笑了一下,然后洗澡,上床,睡覺。</br> 第二天。</br> 路上有點堵車,程沐筠和陸尚到集合地點的時候,其他人已經到得差不多了。</br> 陸尚人緣好,其他班級也有熟悉的人,他才一下車,就被幾個人拉了過去。</br> 他很不滿,卻在幾個大男生的挾持下被迫遠離程沐筠。</br> “干什么干什么,你輕一點,”</br> 陸尚一把揮開扯著他衣袖的人,這黑色長袖外套是昨天程沐筠給他的。即便是程沐筠說不用還了,他也珍惜得很,怎么能讓那么骯臟的爪子玷污了他的衣服。</br> “喂,我看你這段時間和程學神關系不錯啊?居然一起來集合點,你以前不是看他不順眼嗎?”</br> 陸尚翻了個白眼,“關你什么事?”</br> “我看你褲子不錯啊,今天這么潮?”</br> 陸尚身上的褲子,有點短,露出了腳踝,看起來的確是和平日里的他不一樣。</br> “滾滾滾,就你話多。”陸尚惱羞成怒,一把把人揮開。</br> 就在這時,他眼角余光看見程沐筠已經上了大巴,趕緊追了上去。</br> 留下幾人面面相覷。</br> “陸尚看程沐筠不順眼這個傳言,到底是怎么傳出來的,這哪里像是順眼的樣子……”</br> 有人點頭贊同,“分明是如膠似漆。”</br> “什么亂七八糟的,會不會用成語啊,怪不得你語文次次不及格。”</br> 精力充沛的高中生,打鬧著上了大巴。</br> 汽車啟動,向著選拔賽的考場開去。</br> 程沐筠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安靜沒人打擾。當然,如果不是身邊坐著陸尚的話,就更好了。</br> 他垂眼,看著兩人幾乎沒有距離貼在一起的腿,終于忍不住說道:“車上那么多空位,你為什么一定要坐我身邊?”</br> 陸尚大受打擊,眨了眨眼,委屈道:“可是我緊張啊。”</br> “……”程沐筠有些不可思議,“緊張?你緊張什么?”</br> “我從來沒參加過競賽,第一次當然緊張了,怎么辦怎么辦?”</br> 程沐筠來了點興趣,倒是沒想到陸尚還有這一面。明明那天晚上,在面對一群成年人的時候,還處變不驚的,此時居然會這么緊張。</br> “那你想怎么辦?”</br> 陸尚抬頭,看了過來,似乎鼓起勇氣問了一句,“我需要一點鼓勵,程沐筠,如果我這次選拔賽過了,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br> 什么亂七八糟的。</br> 程沐筠發現陸尚這人簡直是得寸進尺,他能不能過選拔賽和自己有什么關系,居然能厚顏無恥地要獎勵。</br> 想歸這么想,對上陸尚渴望的眼神時,程沐筠到嘴的嘲諷又變成了一句。</br> “什么事?”</br> 陸尚壓低了聲音說道:“如果我通過選拔賽了,你能不能個家里反抗包辦婚姻,就是娃娃親什么的是封建殘余,算不得數的。”</br> 程沐筠表情扭曲一瞬,然后點頭,“好,我答應你。”</br> 陸尚眼睛一亮,本就已經很明媚的心情此時更是如同在三伏天般熱烈,扯出一個笑容,滿意地掏出書開始做題。</br> 今日又是為了解除婚約,斗志滿滿的一天!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