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一切,依舊蒙在迷霧之中,如紗如霧。</br> 在弄清楚自己現在的狀態后,程沐筠倒是定心下來看劇本。</br> 反正什么也不記得,看看劇本說不定想起些什么來。</br> 這個劇本,表面上是人妖鬼混戰,涉及到種族之間血海深仇的劇本,實際上還是在為愛情線服務。</br> 所謂情有獨鐘至死不渝,沒個跨種族戀愛,沒個深仇大恨都是無法表現出來的。</br> 主角攻紀長淮是閭山派的首席大師兄,主角受則是唐希。</br> “程沐筠”自然是炮灰,屬于他的故事,開始于紀長淮成為閭山派掌門后的第一年。</br> 他是生長在山野的普通孩童,父母雙全,和樂美滿。本來,他應該會這么順順利利地長大,過完普普通通的一生。</br> 一只闖入村子的狼妖改變這一切,那只狼妖將村子封住,成為圈養食物的地盤。幼小的“程沐筠”每天都要看著身邊的熟悉的人一個接一個的消失,從隔壁家的大爺大娘,到對面的玩伴。</br> 之后,便是他的父母。</br> 那日,狼妖似乎準備要離開此處,把村子里剩下來的人全部集中起來,一一殺掉吞食。</br> 血流整片空地,就在“程沐筠”被狼妖抓在手中時,一道符咒自樹林中破光而來,射丨入狼妖抓著程沐筠的爪子上。</br> 劇痛之下,狼妖松開手中的孩童,向著符咒來的方向怒吼著撲過去。</br> 倒在地上的“程沐筠”就在一片狼藉中,看到自樹林中走出來的,身穿青色道袍,背著桃木劍的紀長淮。</br> 幼小的“程沐筠”眼中,遍地都是血紅的顏色,渾濁的,只有那道青色的身影,仿佛滌蕩周遭的血腥。</br> 再然后,便是紀長淮斬狼妖,將其承載著無數冤魂的黑色魂魄收進腰側的鎮妖壺。</br> 他走向“程沐筠”,毫不忌諱他臉上身上的血污,把人抱起來,問:“你愿意跟我走嗎?”</br> 程沐筠看著眉目清雋的紀長淮,點頭道,“好,我想以后跟恩人一起殺妖怪,我要殺光天下的妖怪。”</br> 自那之后,“程沐筠”便跟著紀長淮上山,拜入閭山派。除他,兩人那日還從某一家的地窖里扒拉出一個比“程沐筠”大兩歲的男孩,也一并帶上閭山。</br> 紀長淮還沒到門規允許的收徒年紀,便代師收徒,“程沐筠”成為閭山派這一輩最小的小師弟。</br> 山間無歲月,閭山派中的修道生活的確如同紀長淮所說,很清苦,但“程沐筠”卻過得很開心。</br> 因為閭山派再次給他家一般的感覺,門派里的每一個人都對他很好,他也盡所有的力對大家好。</br> “程沐筠”的天賦很好,短短十幾年,就成為僅次于大師兄紀長淮的道門高手。一人一柄桃木劍,自十六歲那年開始下山歷練,令無數妖鬼聞風喪膽。</br> 他大多數時間是獨行,偶爾會在遇上實力強勁的大妖怪之時和紀長淮或是其他師兄師姐一起合作斬妖。</br> “程沐筠”永遠把最好的材料,最好的符咒,最好的傷藥讓給同門,在斬妖行動中,也拼盡全力護著他們,自己沖在最前面。</br> 原因很簡單,門派的人對他好,他便要加倍的對他們好。即便是傷痕累累,甚至因為救同門數次在生死邊緣徘徊,“程沐筠”也未曾后悔過,他覺得值得。</br> 直到有一天,紀長淮從山下帶回來一個小男孩。時隔二十年,他再次代師收徒,讓這名叫唐希的男孩成為他們這一輩的小師弟。</br> “程沐筠”覺得奇怪,因為不論是紀長淮還是其他師兄師姐,都已經開始收徒,明明不需要代師收徒。</br> 不過,他也沒有多問,如對其他同門一樣對待這個突如其來的師弟。然而,就從那天開始,一切都變得不一樣。</br> 門派里曾經對程沐筠好的師兄師姐,甚至紀長淮,都無比寵愛唐希。一開始,“程沐筠”覺得唐希只是個孩子,便也無所謂,當初他入門的時候,也是受過偏愛的。</br> 后來卻發現不對,唐希和他不一樣,唐希不需要苦修,所有人都寵著他。</br> 即便是唐希長到十六歲,到所有門中人都按規矩需要下山歷練時,他依舊沒學會幾個道法。連基礎的驅魔符,都記不下來也畫不完。</br> “程沐筠”覺得這樣不行,憂心忡忡地去找紀長淮,表示唐希這樣并不適合在道門待著,不如送到讓他去過普通人的生活會更合適。</br> 紀長淮卻是眉目柔和地說:“沒關系,門派會護著唐希。”</br> 掌門發話,還是“程沐筠”仰慕的大師兄,他即便心中不忿,依舊是默默接受,也在唐希偷偷下山闖禍的時候,任勞任怨地收拾爛攤子。</br> 然而,直到某一天,唐希的所做所為觸及到“程沐筠”的底線。他和妖混到一起,還導致紀長淮受傷。</br> 暴怒的程沐筠拎著劍,要把跪在紀長淮閉關處石門外求情的唐希趕出門派,卻萬萬沒想到,所有人都護著唐希。</br> 那是唯一一次,“程沐筠”和門派的師兄師姐動手。只是,他手下留情,師兄師姐卻沒有,他們拼盡全力護著唐希,傷“程沐筠”,甚至怕他再次傷害唐希,把人關進地牢。</br> 最后,“程沐筠”知道真相。唐希才是門中所有人想寵愛的小師弟,他曾是紀長淮師父的獨子,體質特殊,鎮妖。</br> 師父為封印一個大妖魔,取獨子的心頭血。大妖被封印,獨子卻因此體弱多病,十六歲就病死。師父愧疚而死,死前留下的唯一囑咐就是找回轉世的獨子,讓他喜樂平安地過完一生。</br> 而“程沐筠”是一個錯誤,紀長淮找錯人。他以為“程沐筠”是轉世,帶回門派,之后發現他身體強健,修道天賦極強。</br> 這不可是師父的獨子,因為那孩子上一世傷到魂魄,這一世注定沒有什么修道天賦的。</br> 事情如果到這里,也不過是個誤會衍生出來的普通悲劇而已。</br> “程沐筠”可以選擇離開,不再搭理門派這攤子事,反正他這些年回饋給門派的已經遠遠超過門派對他的養育。</br> 可他放不下紀長淮,還是留下來,沒有從地牢逃跑,想著等大師兄出關就好。大不屆時常年在外游歷,少回門派便是。</br> 然而,唐希又出幺蛾子,他傷到心脈,奄奄一息。唯一救他的,只有“程沐筠”的心頭血。</br> 當初紀長淮認錯人,就是因為“程沐筠”體質的特殊之處,和唐希是一模一樣的鎮妖血。</br> 取“程沐筠”的心頭血,意味著絕他的修道之路,他會再也無法拿起桃木劍,再也無法繪制一張像樣的符咒。</br> 他拒絕,表示這就是要他死。“程沐筠”的名字,在所有妖鬼那么是掛號的,一旦他沒修為護持,只需離開閭山派,就會被聞風而來的妖鬼撕成碎片。</br> “我們會護你一輩子的。”</br> 每一個人都這么承諾,“程沐筠”都拒絕,直到紀長淮出關,許下承諾,懇求“程沐筠”救人。</br> “噫……這劇情什么玩意兒,真是太特么慘,套娃呢?”程沐筠忍不住吐槽。</br> 系統:“啊?為什么說是套娃。”</br> 程沐筠解釋道:“你看,掌門獨子為封印大妖獻出心頭血虛弱而死,全門派爭相補償唐希;唐希現在需要心頭血,又找上我,保證之后會補償我,那之后我要是快死,是不是再找一個人要心頭血啊?”</br> “大可不必,你就是個炮灰而已,怎么享有和主角受相同的待遇。”</br> 系統的反駁并非沒有道理。</br> 劇本的后面,“程沐筠”同意紀長淮的懇求,提出一個要求,他要和紀長淮成親。</br> 紀長淮同意,然而,炮灰畢竟只是炮灰,這個婚約不過是促進唐希覺醒發現自我心意的契機而已。</br> “程沐筠”死在婚禮之前,紀長淮愧疚且自我放逐,唐希試圖拯救他。兩人開啟兜兜轉轉,陰差陽錯的虐戀,經歷無數生死離別才最終走到一起。</br> 程沐筠看到這里,還是沒想起來自己的愛意是在什么時候消散的,也沒想起來自己什么時候死的。</br> 如果按劇本時間死的,那這個世界線也不會崩。</br> 沒有記憶好麻煩,但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人死之后,因執念不入輪回,除非是成為鬼王,不然生前的記憶都會慢慢消失,只記得死前最執著的那個念頭。</br> 他摸摸下巴,說道:“啊這劇情挺有意思,難道我之前在這個世界真這么圣父獻祭自身給唐希?”</br> 系統:“……你,圣父?不太可吧。”</br> 程沐筠一點也不生氣,甚至覺得系統說得有理,“倒也沒錯,我在這個世界選擇的負面屬性是嫉妒。怎么樣也不可這么奉獻自我。”</br> 系統:“那就對,以你這么放飛的性格,沒屠整個門派就已經是最后的仁慈。”</br> 程沐筠:“……,應該,不會吧,我都變成鬼,你看,我身形雖然模糊,但并沒有什么血腥之氣環繞,并非厲鬼,證明我生前是沒有沾染血腥的。”</br> 系統:“也對。”</br> “唉,不過還是有點遺憾,如果厲鬼開局的話,事情就好辦多,我也不至于要從頭開始啊。”</br> 系統目瞪口呆,“你在胡說八道什么啊。”</br> 程沐筠沒理他,直接睜開眼睛,向著疑似門的地方走過去。他穿門而出,外面是個破破爛爛雜草叢生的院子。</br> 他繼續往前走,穿過院門,眼前一花。</br> 又回到一開始出現的房間。</br> “看吧,最低級的地縛靈,我現在根本沒法離開這處房子,還修什么劇情啊。”程沐筠愁眉苦臉,“要是當時屠整個門派,還都是修道的天師,那就是鬼王開局啊!不會被困住也不會失憶,修復起劇情來也方便多,這么想想有點后悔呢。”</br> 系統:總覺得哪里不對的樣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