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藏身的地方,和此前程沐筠選擇的落腳點一樣,是老式居民區。原身是一處村子,城市擴張到此處之后,居住與此的村民將建筑搭起來對外出租。</br> 總之就是人員流動性很大,出現生面孔也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br> 這自然不會是阮棉的主意,林遠岸帶上阮棉,大抵上也是因為自己不方便出面。</br> 程沐筠慢條斯理的吃完餛飩,就見阮棉從那棟居民樓跑了下來。他背著個書包,里面看起來應該裝著昨天從垃圾堆里翻出來的值錢的手表那些小玩意兒。</br> 以阮棉邏輯推斷,肯定是拿去退錢。這么看來,短時間內他是不會回來了。</br> 程沐筠也不耽誤時間,等阮棉的身影消失,起身上樓去,找到那個陽臺對應的房號。</br> 他沒有敲門,而是在旁邊雜物堆里翻了一會,找到根細細的鐵絲。</br> 鐵絲捅進鎖眼,晃動片刻,鎖便開了。</br> 程沐筠一點也不忌諱,直接走了進去。</br> 屋子是三室兩廳的構造,家具很少,應該是為了方便林遠岸移動。</br> 其中兩個房間的門是打開著的,床上都有睡人的痕跡。看來之前的林遠岸并沒有騙人,即便是被催眠了,他還是堅守最后的底線。</br> 程沐筠感慨了一句,“我沒看錯林遠岸,還是有拯救價值的,在這種情況下也沒做出突破底線的事。”</br> 系統:“什么事?”</br> 程沐筠語重心長,“艸弱智是違法的,還好他守住了,不然我就要放棄他了。”</br> 系統默默吐槽道,“你干的違法勾當也不少了,就剛剛,你還用一根鐵絲開了別人的家門。”</br> 程沐筠笑了一下,“嗯,我認錯了。”</br> 話音才落,他就按下把手準備打開最后那個緊閉的房門。</br> 一按,沒按動,看來是里面反鎖了。</br> 林遠岸的聲音傳了出來,“錢在茶幾抽屜里,我現在很忙。”</br> 里面的人以為外面是阮棉,并沒有開門的意思。程沐筠挑了挑眉,再次請鐵絲出山。</br> 又是短短十幾秒的時間,門鎖發出咔擦一聲。他按下把手,門開了。</br> 這是一間書房,拉著窗簾,除去一盞昏暗的臺燈外,沒有其他光源。</br> 林遠岸皺眉,看了過來,正欲說些什么,卻發現門口站著的人是程沐筠。</br> 他反應很快,手在書桌下一摸,黑洞洞的槍口就指向程沐筠的眉心。</br> 程沐筠連眉毛都沒動一下,仿佛那不是槍,而是什么表示友好的禮物,“林先生,好久不見。”</br> 林遠岸目色沉郁,“你來干什么?”</br> 程沐筠一點也不介意他的敵意,施施然在對面的椅子坐下,“當然是來帶你回家呀。”</br> 林遠岸冷漠地看過來,槍始終指著程沐筠眉心,吐出來的話令人有些毛骨悚然,“你不想和我一起死在這里的話,馬上離開。”</br> 程沐筠起身,攤開手,“我沒有敵意的,你應該知道,我一直想要的是什么。”</br> 林遠岸抬眼,“是什么?”</br> 程沐筠峰微笑道:“錢和人我都想要,你不給,那我就自己拿了。”</br> 這話之厚顏無恥,即便是林遠岸,也僵硬了一下。就在這瞬間,程沐筠猛地撲了過去,順手就撈過桌上上的水果刀。</br> 寒光一閃,林遠岸腰腹處就被開了長長的一道口子。</br> 然而全程,林遠岸始終沒有扣下扳機。他低頭,看著破損的衣物處,紅色的血液慢慢滲開。</br> 傷口不深,皮外傷而已,林遠岸的臉色卻變得極其慘白,手一松,槍跌落下去。</br> 程沐筠眼疾手快,一把接住手丨槍,避免摔到地上走火。之后,他坐了椅子上,抱著手耐心等待。</br> 許久之后,林遠岸才再次抬頭,“你每一次解決催眠都要用這么激進的方法嗎?”</br> 很好,恢復智商了。</br> 程沐筠托著下巴,“簡單有效嘛,反正你都拿槍指著我了,我不激進點,把我頭蓋骨掀飛了怎么辦?”</br> “你知道我不會開槍。”</br> “不開槍,那人跑了怎么辦?”</br> 林遠岸:“我相信你可以再次找到我,對于你來說,不難。”</br> 程沐筠想了想這次找到人的方法,打了個哆嗦,“不了不了,還是一次搞定比較好。”</br> 既然林遠岸想起來了,程沐筠決定,讓他來制定接下來的計劃。畢竟對方把他帶到這條世界線來,就不會全無準備。</br> “你準備怎么做?”</br> 林遠岸對著程沐筠做了個手勢,示意他湊過去。</br> 程沐筠不明所以,起身,坐在了辦公椅的扶手上。</br> 林遠岸拉著他的衣領,湊過來低聲說道:“我覺得,你接下來找個地方,把我關起來。”</br> 程沐筠:“……”</br> 他沉默地看了林遠岸幾分鐘,又抬手在傷口處一按。</br> “嘶”林遠岸皺眉,按住程沐筠的手,“怎么了?”</br> “我以為你腦子還沒好,才會說出這么可怕的話來。”程沐筠面不改色,收回手來。</br> 本以慢慢止血的傷口,又滲出些血來,沾染在程沐筠掌心。林遠岸從一旁抽了張濕紙巾,又拉過程沐筠的手捏住。</br> 程沐筠任他施為,問:“你這是玩囚禁play玩上癮了?我可沒這興趣。”</br> 林遠岸握著他的手,仔細擦拭干凈,“那個人,似乎很不喜歡我跟你在一起。每一次有這個苗頭,他總會忍不住做些什么,引蛇出洞罷了。”</br> 程沐筠:“原來如此,不過我倒是沒想過你會提出這么個建議來,一時之間倒是沒想到這一層。”</br> “怎么?”</br> “你這個人,不是最要面子的嗎?甚至因為走路不好看,寧愿坐輪椅進出。”程沐筠說道,“林遠岸被我關起來養著,這事情傳出去,你可是里子面子都丟光了。”</br> 林遠岸擦干凈程沐筠掌心的血漬,把濕紙巾扔到一旁的垃圾桶,依舊沒管自己身上的傷口。</br> “我是要面子,會因為有人多看了我的傷腿一眼把他的腿打斷扔出去,那只是因為那些人比不過我的面子重要。”</br> 林遠岸抬手,伸向程沐筠,“你當然不一樣。”</br> 程沐筠笑了一下,伸手握了上去。</br> 林母怒氣沖沖地走進林家大宅,林逸行手足無措地跟在后面。</br> 這幾年來,林母已經幾乎是完全退出林家的權力爭斗,甚至沒有為林遠岸提供絲毫的助力。</br> 也是這個原因,林逸行和程沐筠都沒有動她的意思。年輕人之間的爭權奪利,一般都不會波及到不參與上一輩。</br> 這是林家約定俗成的傳統。</br> 只是,這一次程沐筠做的事情,把一直待在療養院不見外人的林母也激了出來。</br> 他竟然把林遠岸抓回來囚禁,當金絲雀一般養了起來。林遠岸再怎么說,也曾經是林家的家主,這種做法,著實太過折辱人了。</br> 林母怒氣沖沖,由阮棉攙扶著,上了四樓。</br> 林逸行走快幾步,過去敲門。</br> 里面沒有反應,林逸行回頭看了一眼臉色鐵青的林母,又加重了力道。</br> “沐筠哥,沐筠哥。”</br> 懶洋洋地聲音,模模糊糊地傳出,“什么事?現在不方便。唔,你輕點。”</br> 林逸行沉默片刻,捏在門邊手上的手幾步好爆出青筋。他用力閉了下眼睛,繼續說道:“沐筠哥,林夫人來了,即便是你在忙,小叔應當還是想見她的。”</br> “知道了,等一會。”</br> 二十分鐘后,程沐筠總算是打開了門。</br> 他頭發微濕,一看就是剛洗過澡,衣服倒是整齊,只是襯衣的扣子敞開兩顆,毫不避諱地露出鎖骨上的吻痕。</br> 程沐筠看到林逸行身后,一臉鐵青的林夫人和泫然欲泣的阮棉,微笑著打招呼,“林夫人,好久不見。”</br> 他轉身,在客廳沙發坐下,又打電話吩咐人送茶水和點心上來。</br> 態度之坦然,禮儀之周全,看不出半點心虛來。</br> 林母本是做好準備大發雷霆的,卻被程沐筠這一套噎得半死。她胸口憋悶,呼吸不順,只得在沙發坐下,等了好半會才開口問道:“林遠岸呢?”</br> 程沐筠指了指房間里面,“在洗澡呢,畢竟是見家長,總不能隨隨便便的,對嗎?”</br> 林母:“……”</br> 過了片刻,拐杖聲音響起。</br> 眾人都回頭看了過去,驚訝的發現,林遠岸居然穿了極為正式的西裝,沒有坐輪椅,步伐不太穩當地走了過來。</br> 阮棉下意識要去扶,卻被程沐筠抬手攔住,“坐下,我的人可不喜歡別人碰。”</br> 林母瞪了過來,林遠岸卻沒什么反應,直接在程沐筠的身邊落座。</br> 此時,茶水已經送了上來。</br> 林遠岸抬手,給林夫人倒了杯茶,語氣淡然:“媽。怎么不待在療養院里了?”</br> 林母皺眉看著他,抖著嘴唇說道:“林遠岸,你是想活活氣死我嗎?我在療養院里都聽說你被當小白臉養起來了!”</br> “呵。”程沐筠忽然笑出聲來,說道,“林夫人,我和遠岸是兩情相悅的呢,不要說得這么難聽。”</br> 兩情相悅?兩情相悅你還把遠岸從林家趕出去,還逼得他走投無路?還把他關起來,讓外面都說他是你養的小白臉?”</br> 林母氣急,一連串話蹦了出來。</br> 程沐筠一點也不生氣,微笑著聽,等林母的發泄告一段落才說道:“誰讓遠岸忽然變心喜歡上其他人了呢?”</br> 他的視線,在阮棉身上一掃而過,“我是為了遠岸回來的,他卻辜負了我。我這個人什么優點都沒有,就是癡情,為了讓他眼里重新看見我,當然要……毀了他最在意的東西。”</br> 阮棉被他看得瑟瑟發抖,默默往后面縮了縮,仿佛這樣就能躲開如影隨形如刀鋒般尖銳的視線。</br> 林母皺眉,“你發什么瘋?你就為了搶回林遠岸搞出這么多事情來?”</br> 程沐筠攤手,道:“誰叫我戀愛腦呢,對了,和遠岸結婚后,我們準備離開這些麻煩事,去國外定居。”</br> “你。”林母簡直要被他無恥氣得暈過去,“誰同意你們結婚了!”</br> “沐筠哥!”林逸行也驚呼出聲,“小叔他不會愿意的,你何必呢!”</br> 程沐筠依舊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不同意也沒關系呀,我把他關起來玩到同意就行了。”</br> “……”</br> 他的視線,總算是轉到了林遠岸身上,“怎么樣?考慮好了嗎?”</br> 林遠岸目光深沉,過了片刻才點頭,“好。”</br> 說完,他自一旁的口袋中摸出了一枚戒指,往程沐筠的中指戴了過去。</br> 就在這個時候,林逸行失態地站起來,怒道:“程沐筠,你瘋了嗎?他已經和阮棉生活了這么長時間,這么臟……你也不介意?”</br> 林遠岸的動作停了一下,似乎在征求程沐筠的意見。</br> 程沐筠吐出兩個字來,“繼續。”</br> 戒指戴上。</br> 一切已成定局。</br> 送幾人出門之時,程沐筠甚至揮手告別,說了一句,“到時候,請你們來喝喜酒。”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