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完畢,如同炸丨彈一般落下,炸得周遭一片寂靜。</br> 程沐筠沉默了。</br> 戒指是有的,程沐筠不否認,也記得這件事。但那不過是畢業時小情侶之間的情趣,并沒有走明路說訂婚之類的事情。</br> 雖說當時兩家有這個意思,可惜還沒開始談,林遠岸就出事了。再然后一系列的事情,也沒讓兩人有繼續談論婚事的余地。</br> 林遠岸玩這一出,是什么意思?</br> 程沐筠緊急在腦中道:“系統,劇本,劇本。”</br> 劇本應聲而出,程沐筠仔仔細細又看了一遍,確認自己沒有因為劇情太辣眼睛錯過什么。</br> 不是他的問題,那就是林遠岸的問題?</br> 他毫不掩飾自己的驚訝,對上林遠岸的眼睛。</br> 林遠岸似乎也沒有什么問題,還是和以前那樣陰測測的,如同隱藏在黑暗中的吸血鬼。</br> 這一切,都和當初程沐筠回國后見他的第一面沒有太大區別。</br> 當初程沐筠被阮棉給刺激走了,之后是在一次聚會上才見到了林遠岸。他找林遠岸搭話,對方似乎也……</br> 問了戒指的事。只不過當時程沐筠比較叛逆,直接掏出戒指還了回去,表示還是做朋友好。</br> 啊,那就沒問題了。程沐筠放心下來,不是林遠岸的問題,也不是他自己的問題,那只會是阮棉的問題。</br> 對,就是阮棉的問題,他居然還沒哭。程沐筠自覺發現了關鍵所在,微微轉頭瞟了一眼阮棉。</br> 阮棉微微張嘴,一臉震驚,腦子似乎還沒轉悠過來。</br> 你倒是快哭啊,程沐筠有點急。他不太想自己發揮,一發揮的話,劇情又跑偏了怎么辦。</br> 林遠岸這人在經過變故之后,性格本就變得很奇怪,喜怒無常難以理解。程沐筠并不想用過去的那點情誼來揣摩林遠岸的心理。</br> 可阮棉還是一副魂飛天外的樣子,就是不哭。</br> 一片沉默中,林遠岸忽然笑了。</br> 他本就是嘴角微微下垂,瞳孔略小,下眼瞼顏色偏重的厭世臉,笑起來的時候也帶著揮之不去的陰郁感。</br> “開個玩笑。”</br> 他語氣很輕松,仿佛兩人真的只是故友見面,打趣而已。</br> 程沐筠順著臺階就下,也笑了笑,道:“如果你想再續前緣的話,我倒是不介意。”</br> 林遠岸卻不買賬,瞬間收了笑容,冷淡地哼了一聲,伸手去拿阮棉手上的盒子。</br> 持續神游的阮棉,毫無反應,任憑手中的盒子被拿走。</br> 林遠岸拿出手表,仔細端詳片刻,“我記得,這表是一對的。還有一只呢?”</br> 程沐筠眨了眨眼睛,笑得坦然,“還有一只當然是我留下來了,你總不能左手右手各戴一只吧?”</br> “也是。”林遠岸把手表塞回程沐筠的手里。</br> 程沐筠微微一愣,倒也不算驚訝。對方沒把他連人帶禮物一起扔出去,都算是涵養不錯了。</br> 畢竟當初離開的時候,場面并不太好看。</br> 程沐筠當初不知道他那幾個哥哥已經開始和林家私生子哥哥勾搭在一起,生怕自己連累林遠岸一起死,就跑路了。</br> 沒想到,他哥直接把林家人給帶上門來,又讓林遠岸受了好一番羞辱。</br> 算是他的疏忽,心中也一直很是愧疚。</br> “戴上。”</br> 程沐筠回過神來,見林遠岸的伸出手,放在他眼皮底下,示意幫忙把表戴上。</br> 他動作微微一僵,還是垂眸,安靜給林遠岸戴表。</br> 就在程沐筠心思急轉,想著林遠岸這到底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的時候,一聲啜泣聲響起。</br> “嗚,嗚嗚嗚……”</br> 阮棉這時候才接上線,起身,一臉悲憤地沖了出去,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br> 程沐筠和林遠岸兩人,維持著一人伸手,一人扣表帶的動作,目瞪口呆地看著阮棉淚奔進了廚房。</br> 程沐筠眨了眨眼睛,心中說了一句:“他總算是,哭了。”</br> 接下來,就是阮棉的表演時間。</br> 他哭哭啼啼地從廚房抱了一堆食物出來,坐在餐桌那一邊哭一邊吃。</br> 哭得很可憐,吃的東西也很多。</br> 一邊哭,一邊嘴里嘟囔著:“小阮好傷心,小阮要化悲憤為食欲,吃飽了就不傷心了,嗚嗚嗚,這個好吃。”</br> 程沐筠:“……”他感覺呼吸有點困難。</br> 林遠岸:“……”</br> 程沐筠拿過茶幾上已經冷掉的茶水,倒了一杯,隨后又問林遠岸,“來一杯?”</br> 林遠岸:“……,好。”</br> 兩人相對無言,喝完了冷茶。</br> 餐桌上的東西吃完了,阮棉卻沒有哭完。</br> “嗚嗚嗚,嗝”</br> 然后,他打了個大大的哭嗝。</br> 啪</br> 一聲輕微的響聲,程沐筠低頭,看著手中被自己生生捏碎成兩半的瓷杯,起身,把杯子扔到一旁的垃圾桶。</br> “下次賠你一套。”</br> 林遠岸的目光也收回來,在垃圾桶上掃過,“這套茶具絕版了。”</br> 程沐筠笑容一僵,心想這家伙還真是有夠小氣的,“我把我的藏品賠給你。”</br> “可。”</br> 程沐筠再也受不了邊哭邊打嗝的可怕場景,轉身就要離開。</br> 他才走到會客室門口,就見阮棉噠噠噠地沖了過來,紅著眼睛,仰著頭看著他,抽泣著說道:“我不是小三!林阿姨說林先生是單身的。”</br> 程沐筠:“……”無言以對,他跟不上這腦回路。</br> 阮棉似乎也不需要他的回應,轉身捂著嘴就沖到樓上去了。</br> 身后,總算有了動靜。</br> 程沐筠回頭,看見林遠岸操控著電動輪椅過來。</br> 很好,應該是要上去安慰了。</br> 這段劇情也算是艱難的走完了,程沐筠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終于可以暫時殺青回家了。</br> 心好累。</br> 因為太過心累,他甚至對還要繼續和阮棉這個大殺器待在一起的林遠岸,產生了一種微妙的同情心理。</br> 類似那種在一個戰壕里挨過轟炸的戰友情。</br> 出于戰友情,程沐筠誠懇建議道:“你要不要,帶他去看看腦子?”</br> 即使這句話,可能會觸怒林遠岸,他也顧不上了。有病的話,還是早發現治療比較好。</br> 萬萬沒想到,這一次的林遠岸,居然一臉贊同地點了點頭。</br> 兩個各懷鬼胎的舊情人,今天第一次在同一件事情上達成了共識。</br> 從林家出來之后,程沐筠回了家。</br> 他住的地方,離林家老宅其實很近,就在附近的一處小別墅。</br> 這實際上原來是林遠岸的產業,兩人情濃之時,他就送給了程沐筠,希望能時時見面。</br> 這小別墅的構造挺特別,緊鄰著林家老宅后面簡直快算得上是一片樹林的后花園。</br> 程沐筠站在三樓房間陽臺,視線剛好可以越過眼前兩米多高的圍墻,從隱隱綽綽的樹影之間,看到林家大宅的影子。</br> 林家大宅占地面積很大,有好幾十個房間,住的人卻很少。那些傭人花匠保全之類的工作人員,都住在前面的工作人員宿舍。</br> 偌大的豪宅,其實只住了林遠岸和何叔。</br> 哦,對,現在還加上一個阮棉。</br> 程沐筠道:“我有時候甚至懷疑,林夫人找了阮棉這么個……人,就是覺得林家老宅太大太安靜了,人住久了容易變態。”</br> 系統:“啊?”</br> “畢竟,有阮棉在,還是挺熱鬧的。”</br> 想起白天那場鬧劇,程沐筠現在還覺得腦子里嗡嗡直響。</br> 他第一次無比期待一個世界的修復完畢,為此就算讓自己成為一杯清香四溢的綠茶也在所不惜。</br> 程沐筠問:“系統,進度條。”</br> 系統:“還是30,沒什么動靜。”</br> 程沐筠皺眉,道:“不會吧,剛剛阮棉不是哭了嗎,沒再給點完成度?”</br> 系統:“就走了一個劇情點,給了30完成度算不錯了,你想想上一個世界,修仙多少年才慢慢漲。”</br> 程沐筠:“也是,我好像有點急了,不管了,先回去睡覺算了,你說這是輕松愉快的新手世界,那就輕松點好了。”</br> 經歷自我排解之后,程沐筠徹底淡然了,在小別墅里無所事事地呆了三天,也沒想著去找人聯手復仇什么的。</br> 反正,林遠岸是主角攻,他那幾個私生子哥哥也跳不出什么花樣來。至于程家人,膽敢和那些人聯手,也要做好被一同摁死的準備。</br> 程沐筠的事業心,從未這么低迷過。</br> 他懶洋洋地躺在院子里曬太陽發呆,嘆氣道:“這種甜寵治愈文的世界,不搞事業的話,除了吃喝玩樂就沒點其他事情能做嗎?”</br> 系統:“……,你這人真是不懂享受,人阮棉可是夢寐以求想過這樣的生活。”</br> “別提他,我腦瓜仁疼。我是真不明白林夫人怎么能看上阮棉當兒媳婦的,我記得她年輕時可是很精明一人啊。”</br> 系統冷笑一聲,“說不定是被你嚇得,覺得智商低點的好控制。”</br> “言之有理,林遠岸那人的確不需要心機太深的人給予刺激了。”</br> 系統:“你是在說你自己嗎?”</br> 程沐筠聽出諷刺的意思,說:“過獎了。”</br> 就在這個時候,系統忽然發出提示。</br> “注意,林遠岸靠近劇情觸發點,請前往開始劇情。”</br> 程沐筠一喜,道:“終于來了!”</br> 這是新手世界,福利自然不一樣,系統甚至能及時提醒程沐筠去觸發劇情。</br> 下一段劇情很簡單,就是程沐筠抓著林遠岸回憶過去,然后被阮棉看到,傷心哭著跑遠,林遠岸追過去安慰。</br> 程沐筠掃了兩眼,還是忍不住吐槽,“能換個套路嗎,除了他哭他跑他追外,來點別的?”</br> 系統沉默片刻,深沉地說了一句,“你覺得,阮棉身上,能發生什么別的劇情嗎?”</br> “也是。”</br> 程沐筠嘆氣,起身從地下室拉出來一個梯子。</br> 這段劇情發生的地點,在林家后花園的……圍墻附近。</br> 這是原來“程沐筠”和林遠岸的小情趣,兩人在回家之后,也經常在這個地方夜會。</br> 為了方便夜會,林遠岸甚至刻意拆掉了這處的攝像頭和紅外線安防設施。</br> 程沐筠架好梯子,三下五除二就爬到圍墻上,向下看去,正好對上林遠岸的眼睛。</br> 林遠岸似乎怔了一下,隨后似乎想裝作沒看見的樣子轉身離去。</br> 程沐筠不給他這個機會,微笑著揮手道:“真巧。”</br> “巧嗎?”林遠岸并不買賬,“你翻我家圍墻想干什么?”</br> 程沐筠眼角余光掃過不遠處,鬼鬼祟祟以為一棵碗口粗細的小樹能擋住自己身形的阮棉,確認關鍵人物都已經就位。</br> 他在腦中翻出劇本,開始表演。</br> “你沒把這里的監控補上,是不是還記得以前的事情?”</br> 林遠岸聽到這里,倒是停下離開的動作,“不記得。”</br> 程沐筠輕輕笑了一下,“可是我記得,當初你第一次親我的時候,就是在這里,想不想舊夢重溫一下?”</br> 林遠岸看著他,神情莫名,看不出情緒。</br> 程沐筠微笑,繼續回憶過去,“我還記得,那天你還磕破了我的嘴唇,痛了三天我都不敢吃辣的呢……”</br> 話未說完,他就見林遠岸忽然站了起來,一把拉住他的腳踝一用力。</br> “唔!”</br> 兩人一起摔在了草地上,程沐筠摔得頭暈眼花,心中大呼失策,他倒是忘了,林遠岸是可以勉強站起來的,只是因為走路腿會跛,便以輪椅代步。</br> 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林遠岸猛地掀翻,壓在身下。</br> “舊夢重溫?挺好。”</br> 說完,林遠岸惡狠狠地親了上來。</br> “唔”</br> 程沐筠鼻子被撞痛,嘴唇被咬痛,與其說是親吻,不如說是被林遠岸單方面的撕咬著。</br> 他掙扎著,眼角余光瞟過遠處的阮棉,再次捕捉到對方淚奔而去的背影。</br> 再然后,便無暇他顧,被裹挾進狂風驟雨般的吻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