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br> 蕭屹川已經(jīng)在接觸一部分家里的生意,在學(xué)校里待的時間不算太多。</br> 今天也是如此,太晚了,便直接從公司回家,沒有回宿舍的打算。</br> 他開車進(jìn)小區(qū)時,路上幾乎已經(jīng)沒有什么車。</br> 除去昏黃的路燈和滿目郁郁蔥蔥的樹木外,看不到其他人。</br> 拐過一條路之后,蕭屹川卻在路邊看到熟悉的車。</br> 是,紀(jì)長淮的車?</br> 紀(jì)長淮家也在這個小區(qū),他的車出現(xiàn)在這里并不奇怪。</br> 奇怪的是,他的車卻并非停在自己家附近,而是在韓初旭家。</br> 蕭屹川覺得事情有些奇怪,把車隱藏在拐角處停了下來。此時,是凌晨一點。</br> 韓初旭住的地方不算太大,似乎還代他的姐姐照顧孩子,外甥也住在此處。</br> 那個名叫蘇尚學(xué)弟,來過宿舍兩次,每次都是來找程沐筠的。</br> 等了約莫的十來分鐘,韓初旭看見一道人影自圍墻上翻了出來。</br> 燈光昏暗,距離太遠(yuǎn),即便如此他也能從身形看出來那人是紀(jì)長淮。</br> 紀(jì)長淮的手上,倒提著一把長刀,似乎是唐刀。</br> 蕭屹川愈發(fā)疑惑起來,這唐刀是從哪里來的,以紀(jì)長淮的性格對這些冷兵器之類的東西并無興趣,自然也不會有相關(guān)的收藏。</br> 紀(jì)長淮走到了路燈下,他身上有血漬,倒提著的唐刀上,也有血漬,此時正滴落到了地上。</br> “!”</br> 蕭屹川一驚,就見紀(jì)長淮轉(zhuǎn)身上了車,向著小區(qū)外開了過去。</br> 過了片刻,他才發(fā)動汽車跟了上去。</br> 一路跟隨,蕭屹川發(fā)現(xiàn)紀(jì)長淮把車開回了學(xué)校。</br> 這是要回宿舍?</br> 他皺眉,下意識拿起電話就想通知程沐筠,卻不知為何,太陽穴突突直跳,隨后一陣劇痛襲來,便人事不省地暈了過去。</br> 程沐筠此時,正坐在宿舍的陽臺上。</br> 他是忽然驚醒的,中指一陣滾燙,隨即便是一陣心悸。睜開眼睛之后,程沐筠發(fā)現(xiàn)自己感知不到韓初旭和蘇尚的魂魄碎片了。</br> 他睡意全無,下床就去了紀(jì)長淮的房間,發(fā)現(xiàn)人果然不見了。</br> 明明在睡覺之前,還只是普通的一天,互道晚安后便各自去睡了,也沒聽說紀(jì)長淮晚上要回家或是怎樣。</br> 再加上韓初旭和蘇尚的魂魄碎片忽然被送走,程沐筠猜也能猜到,大概是妖僧搞事。</br> 他便回到陽臺上,等著人回來。</br> 果然,沒過多久,程沐筠就看到熟悉的人影,提著一把長刀走了過來。</br> 他頓時覺出些不妙了,為了避免另生事端,直接轉(zhuǎn)了轉(zhuǎn)戒指,現(xiàn)將韓初旭和蘇尚的存在抹除再說。</br> 五分鐘后。</br> 程沐筠聽到身后的門打開了,他轉(zhuǎn)身,“你干什么去了?”</br> 站在門口紀(jì)長淮,手中還是拿著那把唐刀,干壞事被捉了個正著,臉上卻沒有分毫心虛的樣子。</br> 他反手關(guān)門,走了過來。</br> “去了趟韓初旭和蘇尚那邊。”</br> 程沐筠垂下眼睛,目光落在紀(jì)長淮的手中,“你這刀哪來的?”</br> “賀琛給的。我從出云寺回來的時候,刀就在我衣柜中。”</br> 程沐筠:“……”</br> 他就說賀琛怎么會離開得那么干脆利落,原來是在這里等著呢,回歸本體融合之后,才能對這個懲罰世界造成更大的影響。</br> 這把唐刀,程沐筠已經(jīng)用戒指抹除了痕跡,沒想到賀琛回歸本體之后又偷偷弄了回來。</br> 妖僧人格并不完整,只是紀(jì)長淮的一部分,卻因為覺醒同本體有了聯(lián)系,再加上這柄唐刀,便能壓制住作為紀(jì)長淮的主人格。</br> 簡單來說,今夜的事情,是本體想做的,表現(xiàn)在妖僧人格的行為上,會變得無比偏激。</br> 想到這里,程沐筠閉了閉眼睛,平復(fù)情緒后才問,“你對韓初旭和蘇尚做了什么?”</br> 紀(jì)長淮毫不隱瞞,反手將刀抽出,“送回去了。”</br> 程沐筠的目光,落在他沾著血漬的衣襟上,“你……不能用溫和一點的方式送回去嗎?”</br> 即便紀(jì)長淮說得含糊,程沐筠也知道眼前這妖僧干了什么好事。韓初旭和蘇尚的世界,都是平和的現(xiàn)代世界,可不像此前的賀琛,可以和這妖僧打得有來有往。</br> 簡單來說,妖僧趁著夜深人靜時,殺人去了。</br> “人在臨死之時,才會爆發(fā)所有的潛力,這樣比較快。”</br> 程沐筠不得不承認(rèn),紀(jì)長淮說得有道理。其實此前在覺得這個懲罰世界魂魄碎片太多,影響到修復(fù)劇情的時候,程沐筠也想過這個辦法。</br> 只是,仔細(xì)一思考,他覺得自己應(yīng)該還是下不了手。</br> 倒是沒想到,對自己最狠的還是自己。</br> “你怎么忽然,下手這么狠。”</br> 紀(jì)長淮將唐刀反手入鞘,“事不過三,蘇尚來宿舍找過你兩次,都是在我們獨處的時候,把你叫走的,昨天下午,第三次。”</br> 程沐筠沉默許久,“蘇尚和你,是一體的。”</br> “所以我把他送回去了,連同韓初旭一起,”紀(jì)長淮一臉坦然,“更何況,把兩個麻煩送走之后,更方便你做事情不是嗎?”</br> 程沐筠嘆了口氣,“算了,送走也好。”</br> 紀(jì)長淮低聲笑了笑,“對了,我從韓家出來的時候,看見蕭屹川了。”</br> 程沐筠抬眼,看了過去。</br> 換人了。</br> 是赫遠(yuǎn)。</br> 赫遠(yuǎn)是最早回到本體的碎片,之后便是林遠(yuǎn)岸,如今融合的碎片越多,已經(jīng)是幾乎和曾經(jīng)那個人沒有什么區(qū)別。</br> 程沐筠索性問得更直白幾分,“你是故意的?為什么?蕭屹川的話,現(xiàn)在暫時還不能死。”</br> 他瞇了瞇眼睛,“其實,少一縷魂魄我不覺得有什么不妥,不如我直接將這個世界毀了,你出來好不好?”</br> “君牧。”程沐筠忽然開口說了一句。</br> 眼前的人,陰沉的神色很明顯地仲愣一下,“你,你認(rèn)出我了?”</br> 程沐筠掃他一眼,“不然呢?這名字,還是我給你取的,又怎么會認(rèn)不出來。”</br> 君牧垂下眼睛,“真好。”</br> 話已經(jīng)說到這里,程沐筠索性直接問道:“你怎么會在這個渡劫游戲中?你的隕落,又是怎么回事?”</br> 當(dāng)初,程沐筠算到自己有生死大劫,閉關(guān)渡劫,卻沒想到出關(guān)之后,就得知了君牧隕落的消息。</br> 那時的程沐筠,是完全無心的神祇,聽聞繼任者隕落,也只是有幾分悵然和疑惑,之后便很快接受了事實。</br> 他經(jīng)歷過太多神祇的隕落,就算君牧隕落得有些太早,也依舊沒有在程沐筠心中留下太多漣漪。</br> 此時,卻不同以往。</br> 程沐筠需要一個答案。</br> 君牧沉默片刻,“等你出來,我再告訴你,好嗎?”</br> “好,那說說渡劫游戲吧,所謂的參照人類代碼而設(shè),又為何能成為真正的世界。”程沐筠盯著他的眼睛,“你在其中,應(yīng)該扮演了挺重要的角色。”</br> 君牧:“這渡劫游戲,我是其中一個構(gòu)建者,構(gòu)建地點就在湮滅之地。”</br> “胡鬧。”</br> 程沐筠雖心中早已有了這個猜測,得到印證時還是斥責(zé)了一句。</br> “師尊。”君牧忽然湊了上來,抱著程沐筠在脖頸處輕輕蹭了蹭,“我錯了,不該這么隨心所欲。”</br> “呵。”</br> 程沐筠冷笑一聲,并不想搭理他。這勇于認(rèn)錯,死不悔改的味兒,實在是太熟悉。</br> 君牧見程沐筠不動,只得悻悻起身,“這懲罰世界,并非是我本意,只是蕭屹川那縷分魂太過虛弱,被魔界鉆了空子。我才想把這縷魂魄毀了給你出氣的。”</br> 程沐筠:“如此簡單?”</br> 君牧看著程沐筠,心知騙不了眼前這人,只得選擇坦白,“我承認(rèn)我急了,慢慢恢復(fù)意識之后,便無法忍受你在懲罰世界中和他們甜甜蜜蜜,我卻在外面苦等。即便是我的魂魄碎片,依舊是……”</br> 程沐筠知道這人的秉性,占用欲強(qiáng),肆意妄為,毫不客氣打斷,“你不要亂搞壞了我的計劃,少了一縷魂魄,屆時再因為魂魄不穩(wěn)四分五裂,我可沒精力再幫你找回來。說吧,為什么要刺激蕭屹川?”</br> 君牧見程沐筠面露不悅,很識相地老實說道:“幫你盡快推進(jìn)劇情點,這世界的關(guān)鍵在于四角關(guān)系,總是需要把另外兩角搭起來對嗎?”</br> “你怎么知道劇本的?”</br> “你忘了歸一的本體還在我的手上?雖然它現(xiàn)在還迷迷糊糊的,但它知道的一切我都能知道。”</br> 程沐筠這才明白,原來歸一就是個在他身邊的小間諜。那邊君牧融合得越多,知曉的東西越多,便順?biāo)浦鄣嘏苓M(jìn)來搞事情了。</br> 說起來,從剛才起,程沐筠就沒感知到系統(tǒng)的存在,“你把歸一怎么了?”</br> “關(guān)起來了,有些事情暫時不適合讓它知道,”君牧隨口解釋一句,然后身體猛地晃了一下。</br> “怎么了?”</br> “這身體的意識要醒了,你記住蕭屹川那邊的記憶,你不用清除得太徹底,這樣才能把框架搭起來。”</br> 程沐筠扶了他一把,問,“紀(jì)長淮的這段記憶也保留?”</br> “嗯,以夢境的形勢出現(xiàn)就好,之前我已經(jīng)將一些回憶以夢境的形式傳輸?shù)郊o(jì)長淮腦中,有利于你推進(jìn)劇情。”</br> “我知道。”</br> “我走了。等你回來。”</br> 君牧伸手,用力握了一下程沐筠的手,隨后便眼睛一閉,倒了下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