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琮正準備離開,忽然又想起什么來。</br> 剛才那個青年,手上似乎戴了一枚戒指。</br> 戒指戴在無名指上,款式有些特殊,蛇形,眼睛是兩顆小小的祖母綠寶石。</br> 他在哪里見過?</br> 仇琮上車的動作停了下來,他想起了來在哪見過同樣的戒指,那天晚上,在程沐筠那里見到過。</br> 那晚光線很暗,但他記得看見程沐筠手中,就是這樣一枚造型差不多的戒指。</br> 如果是對戒的話,這一枚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個蕭明睿堂弟的手上。</br> 仇琮越想越不對,果斷決定去找程沐筠。</br> 至于聯(lián)系方式,仇琮想找,并不困難。</br> 之前他不主動聯(lián)系對方,只是不想因為太過冒進的態(tài)度嚇到程沐筠而已。</br> 程沐筠接到仇琮電話的時候,人正在海邊一處森林湖邊一處小屋躲著畫畫。</br> 他知道蕭明睿的父母這幾天應(yīng)該回過來這邊,為了避免麻煩,就找了個與世隔絕的地方躲起來。</br> 程沐筠也暫時沒想過要去找仇琮,據(jù)系統(tǒng)所說,國內(nèi)的劇情還沒有正式開啟,實際上也不用急著回去。</br> 其實,從年齡推斷也是如此,蕭明睿還在做研究生的畢業(yè)設(shè)計。</br> 蕭屹川比蕭明睿小幾個月,也差不多還在讀研究生,紀長淮和莫安瀾試一試差不多是在畢業(yè)之后。</br> 紀長淮想上山出家,他家里人急了,他媽媽懇求他試一試紅塵俗世間的事情,莫安瀾就借這個機會,成為了紀長淮的男朋友。</br> 程沐筠聽到這里的時候,便也不急了,決定給自己放幾天假,等蕭明睿的家人離開之后再去找仇琮。</br> 他在釣魚。</br> 森林小屋是程沐筠父親的資產(chǎn),他手上的錢,幾乎都用在這些奇奇怪怪的方面。木屋里面有各種足以應(yīng)對生活所需的物資,甚至還有各類保存期限極長的罐頭。</br> 總之,對于程沐筠來說,他可以獨自一人在此處生活幾個月都沒什么問題。</br> 才聽系統(tǒng)匯報完國內(nèi)的狀況,程沐筠感慨一句,“說起來,系統(tǒng)你現(xiàn)在也挺有用的嘛,居然還能監(jiān)測國內(nèi)劇情發(fā)展了。”</br> 系統(tǒng)得意洋洋,“那是,再怎么樣,這世界是我負責修復的嘛。”</br> 程沐筠盯著水面浮漂,問了句,“那之前,你怎么會什么都不知道?”</br> 系統(tǒng):“啊?你在說什么?”</br> “沒什么,只是覺得你應(yīng)該有更多可能性。”</br> 系統(tǒng)感動得眼淚汪汪的,從來沒想到有一天能獲得程沐筠的認可,畢竟回想這一路走來,自己似乎是除了嘰嘰喳喳活躍氣氛外。</br> 一無是處。</br> “小竹子,你真好。”</br> 程沐筠笑了笑,沒說話。</br> 就在此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br> 仇琮</br> 怎么會是仇琮?</br> 浮漂猛地動了一下,眼見著上鉤的魚被這突兀的鈴聲嚇跑。</br> 程沐筠嘆了口氣,“系統(tǒng),我覺得這是不祥之兆啊。”</br> 系統(tǒng):“……,你怎么搶我的臺詞?”</br> “你好,仇警官。”</br> 仇琮的聲音響起,“很冒昧,但我想見你一面,有些事情,需要當面談。”</br> 程沐筠本想問仇琮約在哪里,可起身回頭時,看到身后的小木屋,又改變了主意,“能麻煩你過來嗎?”</br> 仇琮答應(yīng)了,掛斷電話之后,程沐筠將地址發(fā)了過去。</br> 系統(tǒng)有些不解,問道:“你不是說不祥之兆嗎?怎么還讓仇琮過來?這地方明顯更危險啊。”</br> 程沐筠轉(zhuǎn)身,抬了抬下巴,示意遠方的小木屋,“富貴險中求,說不定能把仇琮也送走。”</br> 系統(tǒng):“啊?”</br> “你不覺得,此情此景,和當初垃圾星有幾分相似嗎?”</br> 的確。</br> 這是荒無人煙的密林之中,仿佛與世隔絕,后面那簡陋的小木屋,更是如同垃圾星上那處小小的庇護所。</br> 在此前崩塌的世界中,仇琮一直沒有出現(xiàn),程沐筠便也沒能封印他和賀琛的記憶。</br> 相對來說,他和賀琛反而是最容易覺醒的兩人。</br> 此處雖然偏僻,沿著公路開車過來,約莫也就三個小時左右。</br> 臨近下午的時候,仇琮就到了。</br> 程沐筠此時正在木屋外的樹樁旁燒水,見到一輛皮卡車停在遠處的小路旁,然后仇琮開門下車。</br> 他站起來,揮了揮手,“仇警官,這邊。”</br> 幾分鐘后,兩人在木屋內(nèi)落座。</br> 粗獷的木制餐桌,缺了口的茶杯,還有被熏成黑色的燒水壺。</br> 一切看起來都很是原始,而皮膚白皙,長得過于好看的程沐筠顯得和此處有些格格不入。</br> 仇琮看著眼前的程沐筠,驀地有種似曾相識地感覺。</br> 茶葉在開水中翻滾,又是隨意的沖茶方式,騰升而起的水蒸氣,朦朧了程沐筠的眉眼。</br> 仇琮看得有些發(fā)怔。</br> “喝茶。仇警官。”</br> 生疏的稱呼,拉回仇琮的意識,他慌忙去接茶杯。</br> “嘶”</br> 茶杯很燙,仇琮卻沒有松手,生怕不小心打翻燙到程沐筠。</br> 只是,茶杯放在桌上時,微微灑落些許。</br> 很狼狽。</br> 仇琮耳廓微微發(fā)燙,“程先生,是這樣的,我來找你,是在你住的房子那,看到了長得和你……很像的人。”</br> 他本想說“男友”二字,話到嘴邊,卻又囫圇成模糊的音節(jié)。</br> 好在,程沐筠似乎沒有發(fā)覺他的小心思,而是問:“你是說,突然出現(xiàn)的那個人,和蕭明睿長得很像?”</br> 仇琮點頭,“嗯,幾乎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br> 程沐筠:“我知道他,蕭屹川,是蕭明睿的堂弟。這,并不奇怪。”</br> 說到這里,他抬眼,“仇警官,這事情是不是有什么其他內(nèi)情?”</br> 仇琮:“啊?”</br> 程沐筠忽然挑眉笑了一下,“不然,仇警官為何那么關(guān)注蕭明睿的房子?難道……”</br> “不是,我,我是擔心你!”</br> 仇琮急了,一句話脫口而出。才出口,又發(fā)現(xiàn)不對,他張了張口,頹然向后坐下,有些懊惱。</br> 仇琮也不明白,他明明在工作時能掌控全局,面對再多的末路狂徒都不曾緊張過,在程沐筠面前,卻這么容易緊張。</br> 不是因為心中某種秘不可宣的情緒,而像是曾經(jīng)就這樣相處過。</br> 程沐筠是故意的,用曾經(jīng)和少年仇琮相處時的方法逗弄他。</br> 畢竟,那段記憶,在仇琮漫長的生命中,是最深刻的一段記憶。從那段記憶入手,是最適合的喚醒仇琮的辦法。</br> 溫和不刺激。</br> 以程沐筠對仇琮的了解來看,接下來他會很生硬的轉(zhuǎn)移話題,裝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br> “不是,我就是……程先生,我記得上次,在你手上看到過一枚造型挺奇特的戒指。”</br> 夠生硬,風格也很仇琮。</br> 程沐筠順勢點了點頭,正想問仇琮怎么看到的,卻沒想到,聽到的下一句話著實大大出乎意料之外。</br> “我在那個蕭屹川的手上,看到了同樣的戒指。”</br> 蕭屹川?怎么會?</br> 程沐筠離開的時候,帶走了蕭明睿給他拍的所有照片和自己東西,除此之外,便沒再帶走其他東西。</br> 畢竟,那些都是屬于蕭明睿的個人財產(chǎn),他也不適合帶走。</br> 蕭屹川出現(xiàn)在這里,并不奇怪;戒指還有一枚同款,也不奇怪,大概是因為買來的時候就是對戒。</br> 蕭明睿或許把戒指藏在了什么地方,程沐筠沒有發(fā)現(xiàn)。可是,為何蕭屹川會戴上那枚戒指,這怎么想,都不太合理。</br> 蕭屹川是一個做事很有分寸的人,不可能回去動蕭明睿的遺物,還戴在手上。</br> 這是怎么回事?蕭明睿,蕭屹川,萬俟疑……</br> 程沐筠皺了皺眉,卻沒再說戒指的事情,而是抬眼看向仇琮,“仇警官,你為何會這么在意這枚戒指?”</br> 仇琮愣了一下,似乎下定決心,“或許說這話有些荒謬,但……自從前幾日遇見你之后,我便一直放不下,始終覺得,該再見你一面。”</br> “那現(xiàn)在見到了,你覺得如何?”</br> 仇琮低頭,看著眼前的茶杯,“不知道,就是覺得,一直在這里待下去或許才是我真正想做的事情。”</br> “嗯……”程沐筠托著下巴,似乎并不排斥仇琮這奇奇怪怪的說服。</br> 仇琮看著他的眼睛,愈發(fā)覺得熟悉,“我想靠近你,想了解你,我……我們不該是這么陌生的關(guān)系。”</br> 聽到之力,程沐筠忽然傾身,上半身橫過餐桌,拉近了兩人的距離。</br> 他盯著仇琮的眼睛,“仇琮,或許,你該叫我一聲老師。”</br> 仇琮瞳孔微縮,臉上的表情僵住了。他的下顎線崩得很緊,額頭滲出些汗珠來。</br> 他很痛苦,勉強抬起一只手,猛地抓住了程沐筠撐在餐桌上的手,卻在碰觸的瞬間,又放輕了力道。</br> “老,老師……”</br> 碰的一聲,仇琮終于忍受不了巨量記憶的沖擊,倒了下去。</br> 程沐筠看了片刻,這才起身彎腰,把人架到了臥室的床上躺下。</br> 安置好暈過去的仇琮之后,程沐筠也沒有離開,而是坐在床側(cè)盯著人發(fā)呆。</br> 系統(tǒng):“你怎么了?忽然用這么激進的方法喚醒仇琮?”</br> 程沐筠抬手仇琮拉了拉被子,嘆了口氣,“我失策了,萬俟疑或許還沒離開。”</br> “什么?”</br> “你我都忘了一件事,萬俟疑那里,還有蕭屹川的一半魂魄。”</br> 程沐筠捏了捏眉心,“此前離開這個世界的只有一個魂魄,他給我玩心眼,還留了一半下來,估計附在那戒指上了。”</br> 系統(tǒng):“啊,這,他想干什么?”</br> “大概是想把蕭屹川也給吞了吧?”程沐筠嘆氣,“系統(tǒng)啊系統(tǒng),我才夸完你你就拉胯。”</br> 系統(tǒng)不服氣,氣鼓鼓道:“綠茶黑心蓮搞事情,關(guān)我什么事啊?”</br> “說好的不會在出現(xiàn)什么不符合世界觀的厲鬼設(shè)定呢?萬俟疑這不又超脫設(shè)定了?”</br> 系統(tǒng)小聲嗶嗶,“那,那你讓他把蕭屹川吞了算了。”</br> 程沐筠:“呵,你確定蕭屹川出事了,這世界不會崩?”</br> 系統(tǒng):“不,不確定,不愧是綠茶黑心蓮,套路太多了,防不勝防啊!”</br> 程沐筠沒有解釋,其中的原因太過復雜。萬俟疑畢竟不是完整的魂魄,甚至可以說是那人神魂中最接近魔的部分,行事偏激不擇手段,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br> “還好我直覺管用,留了一手。”</br> “什么?”</br> 程沐筠抬手,給仇琮理了一下頭發(fā),“系統(tǒng),你猜萬俟疑知道仇琮來找我的話,連夜跑來的可能性是多少?”</br> 他強行激活仇琮記憶的原因也在于此。</br> 即便同屬于一個人,魂魄碎片依舊會有不同的性格傾向,如果說萬俟疑是那人性格中極為負面黑暗的一部分,仇琮就是正面且光明的一面。</br> 也只有仇琮,才能壓制住萬俟疑,將他帶回身體中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