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對于程沐筠的到來,似乎都不驚訝。</br> 除了莫安瀾。</br> 他迎上前來,輕聲問道:“學長,原來你去接的朋友是程先生啊,其實讓屹川去接不就行了嗎?”</br> 又是意有所指的一句話。</br> 紀長淮卻似乎沒聽出來,“沐筠是我親自邀請的朋友,自然要我親自去接才能表示誠意。”</br> 說完,他停了一下,又問:“我爸媽他們去休息了?”</br> 莫安瀾點頭,“嗯,他們和你家里人都先去房間了。”</br> 程沐筠瞥了紀長淮一眼,得到一個溫柔的笑。</br> “這邊,去拿房卡。”紀長淮低聲同程沐筠解釋,“我事先并不知道我爸媽邀請了哪些人。”</br> 程沐筠似笑非笑道,“你也不必同我解釋,畢竟是你的生日。”</br> “我擔心你誤會。”</br> 紀長淮說得坦然,這話卻被跟上來的莫安瀾聽到,臉色微微一白。</br> 溫泉山莊分了好幾個區域,紀長淮的父母和親戚在靠東邊的區域。</br> 而這些紀長淮的同齡人,則是在靠西邊的區域,房卡都放在柜臺上,隨便他們挑。</br> 程沐筠隨手拿了張個房卡,同眾人打過招呼后,就拉著箱子去找自己的房間。</br> 其余幾人倒是留在原地,似乎在商量什么,沒有跟上來。</br> 溫泉山莊皆是一套一套的小別墅設計,附帶小小的花園。院子里也有溫泉,可以隨時下池子泡澡。</br> 這地方建在一處山里,環境很不錯。</br> 紀長淮家里包了此處三天,大家權當是來此處度假。</br> 在房間里睡了一覺后,時間已經不早,程沐筠也懶得出門,叫了晚餐到房間。</br> 反正今天舟車勞頓,大家都自由行動,沒有什么具體安排。</br> 吃過晚飯等了約莫半小時后,程沐筠便脫了衣服,到院子里泡溫泉。</br> 過了片刻,居然看到院墻上探出一個頭來。</br> 正是蘇尚。</br> “沐筠哥!”</br> 程沐筠:“……,你這是在干嘛?”</br> 蘇尚扒在墻頭,揮了揮手。</br> “我聽到旁邊有動靜,就想看看是不是這么巧。”蘇尚也不動,就這么趴在墻頭說話,“對了,沐筠哥,我來之前查過資料,據說這山莊,有些……嗯……算了還是不說了。”</br> 程沐筠:“好。”</br> “……”</br> 一聲夜鷹的啼哭聲刺破夜幕而來,蟲鳴陣陣,月色明朗,然而,蘇尚等了好幾分鐘,也沒能等了程沐筠的詢問。</br> “沐筠哥,你就一點都不好奇嗎?”</br> 程沐筠笑了一下,“好了,你扒墻頭不累嗎?有什么話過來說。”</br> “好嘞!”</br> 蘇尚手一撐,直接跳了過來,落地之時,還特意擺了個帥氣的姿勢。</br> 然而,花園地面并不平整,為了打造出自然之景,地面鋪的是鵝卵石。</br> 恰好在蘇尚落腳的地方,有塊鵝卵石松動,他一滑,身體失去平衡,踉蹌著就直接跌入溫泉池子之中。</br> 院內的溫泉池本就不大,蘇尚這狼狽摔進去,自然是只能壓在了程沐筠的身上。</br> 他反應也夠快,一張帥氣的臉漲得通紅,手忙腳亂扒著旁邊的巖石就要起身。</br> 然而,溫泉周圍皆是用天然巖石圍建而成,常年被水汽浸潤,很滑。加之蘇尚很慌,身體貼在程沐筠的肌膚上,只想著不要被對方發現鉆石高中生的秘密。</br> 他隨手一撐,在巖石上一借力,人沒起來,反而是再度摔了下去。</br> 這一摔,蘇尚的唇,重重地磕到了程沐筠唇上。</br> “唔”</br> 程沐筠被他砸得眼淚都快飆出來了,只覺得唇齒之間生痛,根本沒其他想法。</br> 這一番動靜,終于是驚動了另一邊的鄰居。</br> 院墻本就不高,隔壁那人也是心急如焚,也扒著墻頭來看,“沐筠,怎么……”</br> 一句話戛然而止,程沐筠這才回過神來,推開蘇尚側頭去看,直直對上了蕭屹川的視線。</br> “……”</br> “……”</br> 氣氛很有幾分尷尬,一時之間,無人開口。</br> 最終,打破沉默的還是蘇尚。</br> 他一點也不在乎蕭屹川,也沒在意自己肯定要被磕得青紫的膝蓋,急聲問:“沐筠哥,你還好吧,啊,你嘴唇磕破了,痛不痛?到里面去看看?”</br> 程沐筠視線自墻頭收回來,落在蘇尚身上。</br> 他穿著的白色t恤已經濕透了,粘在身上,曲線畢露。</br> 蘇尚年紀不大,體型倒是已經和成年人差不多,大概是熱愛運動的原因,并不像一般高中生那樣單薄,而是有清晰的肌肉線條。</br> 而且,貼著程沐筠大腿處的存在,簡直比背后靠著的巖石還要堅硬,很成年人,一點都不高中生。</br> 兩人的距離太近,呼吸交纏之間似乎要比溫泉里噴涌而出的蒸汽跟熱烈幾分。</br> 平日里大喇喇的蘇尚此時倒是挺敏感的,臉上一紅,小聲道:“沐筠哥,你想看的話,到里面去給你看?”</br> 程沐筠抬手,直接捂在蘇尚臉上,把人往后一推,“什么亂七八糟的,起開。”</br> 說完,他直接起身進了房間,沒搭理蘇尚,也沒多看蕭屹川一眼。</br> “沐筠哥!”</br> 蘇尚自然是果斷跟了進來。</br> 程沐筠進了浴室,隨便沖了沖,穿了浴袍出去,然后就看見蘇尚一身濕漉漉地坐在外面地板上。</br> “你怎么不回去換衣服洗澡?”</br> 蘇尚抬眼,“我房卡忘房間里了。”</br> 程沐筠被他的裝傻給氣笑了,“你剛才翻過來的時候不是挺能的?”</br> 蘇尚直接把褲子撩起來了,理由充分,“可我膝蓋摔傷了,不能再做劇烈運動了。”</br> 果然,他膝蓋上紅腫一片,剛剛是直接嗑在了溫泉池底,即便是一團混亂,程沐筠也聽到了砰的一聲悶響。</br> 應該很痛。</br> 程沐筠嘆了口氣,“我打電話問下前臺有沒有急救箱。”</br> 蘇尚得寸進尺,“那沐筠哥,我今天能不能睡在你這邊?”</br> 程沐筠瞥他一眼,還未開口,就聽他又補了一句。</br> “我門卡忘房間里了。”</br> “我會讓前臺順便送房卡過來開門的。”程沐筠冷酷無情,直接拒絕。</br> 他正準備打電話,卻聽門鈴響了。</br> 開門。</br> 門口是蕭屹川,手里提著急救箱。</br> 程沐筠:“來得挺巧,我正想找前臺要急救箱。”</br> 蕭屹川垂眼,看了看他的嘴唇,“嗯,雖然傷口不大,但在嘴唇上,不好好消毒容易發炎。”</br> 程沐筠卻接過他手里急救箱,問了一句,“里面有跌打藥嗎?”</br> “跌打藥?”</br> 蕭屹川眉頭微微一皺,就見程沐筠轉身,轉過玄關走進客廳。</br> “……”</br> 他沉默地跟了進去,然后在轉角處看到了坐在客廳地板上的蘇尚。</br> 蘇尚抬頭,“沐筠哥,你幫我上藥好不好?”</br> 程沐筠點頭,蹲下身,翻了翻急救箱,就見旁邊伸出一只手,接過急救箱,“我來吧,你處理一下自己嘴唇上的傷口。”</br> 他抬頭,見到是蕭屹川。</br> “好。”</br> 程沐筠也不多說什么,拿了碘伏就起身。</br> 也不搭理客廳里這一出大戲,反正也打不起來,無所謂。</br> 他在浴室,對著鏡子處理完傷口,出來的時候,卻發現外面更熱鬧了。</br> 紀長淮韓初旭都在客廳里坐著,唯獨沒來只有莫安瀾和蕭明睿。</br> 對上程沐筠疑惑的眼神,紀長淮解釋道:“我剛才從東區回來,聽前臺說屹川過來借急救箱,就過來看看。”</br> 韓初旭的解釋更加直接了當,“我來看看這胡鬧的外甥。”</br> “……”</br> 蘇尚正在低頭給自己打繃帶,動作無比熟練,一點也沒剛才可憐兮兮哭唧唧的樣子。</br> 他抬頭,“小舅,我十七歲了,不是七歲,你快去睡覺吧。”</br> 韓初旭巋然不動,“如果你十七歲了,就應該知道,翻墻這種事情很失禮。”</br> “你怎么知道我翻墻?”</br> 韓初旭推了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鏡,“你這膝蓋上的紅腫,總不能是在茶幾上嗑的,結合你平日里不經大腦的行動方式,顯而易見。”</br> 程沐筠嘆了口氣,見幾人都坐在沙發上巋然不動,似乎是不準備離開。</br> 此時才晚上九點,以睡覺為借口趕人也不合適。</br> “坐著也無聊,要不,打麻將?”程沐筠隨口提議。</br> 這種度假山莊,自然是會配備麻將桌的,反正把這堆人弄出去,到時候再找個借口走人就好。</br> 程沐筠總覺得,這一堆人聚集在一個房間里,或許會有什么意外發生。</br> 或許是被系統影響,他心中不詳的感覺愈發強烈。</br> 紀長淮:“人數不太合適,還是坐著聊會天比較合適。”</br> 也是。</br> 在場有五個人,提議打麻將的確是很奇怪,想到這里,程沐筠順口問了一句,“蕭明睿呢?”</br> 不想,這一句話問出來,所有人的臉色都有些不對勁。</br> 蘇尚是說話不過大腦的類型,張口就來,“沐筠哥,那個傳言是真的啊,蕭明睿果然是你的初戀白月光?”</br> 程沐筠:“……”</br> 紀長淮垂眼道:“按時間先來后到的話,蕭明睿算不得初戀,畢竟前世……”</br> 蕭屹川嗤笑一聲,“你還真相信前世今生那一套?不過是你自己的夢而已,還是不要太代入現實比較好。”</br> 韓初旭聽到這里,看向程沐筠,“說起夢境,我也做過奇怪的夢,在夢里沐筠你還有個挺奇怪的心理問題。”</br> “啊?心理問題,小舅,是什么……”</br> “蘇尚!”程沐筠聽不下去了,直接打斷了蘇尚的好奇詢問。他一點也不想自己在那個世界因為暈鳥導致不行的過去,被眼前這些人知道。</br> 就算是知道這些人來自同一個神魂,總有一天會記憶共享,他也不想在此刻暴露。</br> 蘇尚一抖,委委屈屈看過來,“怎么了?”</br> 程沐筠順勢就轉移了話題,“剛才你跟我說,這山莊有什么故事來著?”</br> “哦對。”蘇尚的注意力頓時被轉移,“聽說,這山莊鬧鬼。”</br> “……”</br> 韓初旭捏了捏眉心,似乎對這不靠譜的外甥很無奈,“蘇尚,這不是你們高中的旅行,沒有一堆人講鬼故事的傳統。”</br> 蘇尚不服氣,“我查過資料的,說不定是真的。”</br> 程沐筠來了幾分興趣,“說來聽聽?”</br> 蘇尚:“據說,這附近有一處帝王陵寢,當初開發修路的時候,就挖出過些陪陵,但真正的墓卻不知道在什么地方。”</br> “山莊建成之后,就傳出些鬧鬼傳聞來,見到什么披甲士兵啊,還有恢弘的古代宮殿,對了,最離譜的是有人見到那個黑色金絲紋繡的帝王,在找他的帝師。”</br> 說到這里,蘇尚一攤手,“不過我覺得這條肯定是胡編亂造的,一個皇帝,不找寵妃不找玉璽的,找帝師干什么。”</br> 然而,程沐筠卻是陷入沉默之中。</br> 許久,他輕輕在腦海里問了系統一句,“系統,這懲罰世界,是現代都市世界觀沒錯吧?”</br> 系統:“沒,沒錯啊。”</br> “不會出現什么靈異現象的吧?不會給我搞其他設定吧?”</br> 系統被他越問越沒自信,小聲道:“應,應該吧,不過,這懲罰世界也沒劇本,我也不確定啊。”</br>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程沐筠只覺得眼前一黑,心道大事不好。</br> 如果萬俟疑的魂魄真跑來了,以他那扭曲的性格,不知要把這世界搞得如何天翻地覆。</br> “系統啊系統,你果然是當之無愧的烏鴉嘴之神。”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