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之所及,皆是熟悉的陳設。</br> 床榻前的屏風,是程沐筠閑著無聊時畫的一幅山水圖。</br> 萬俟疑在上面提了字,又做成屏風,擺在了床前。說來有意思的是,萬俟疑的字跡和程沐筠如出一轍。</br> 當初萬俟疑自卑于自己寫字難看,之后便找程沐筠要字帖,給了他好幾本都不滿意。</br> 后來程沐筠煩了,把自己閑暇時默寫的佛經扔了過去。</br> 佛經還是來自紀長淮那個世界,他當時想著萬俟疑這人戾氣太重,身上還有黑龍精血,沒事還是抄抄佛經比較好。</br> 只是,佛經清心靜氣的效果沒看到,萬俟疑的字倒是練得和他一模一樣。</br> 程沐筠的目光,一一確認周遭之后,最后落在了萬俟疑身上。</br> 他還是覺得有些恍惚,怔怔看著眼前有幾分陌生的人,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些什么。</br> 萬俟疑見狀,又輕輕笑了一下,臉上黑色的紋路微微一動。</br> 程沐筠這才發(fā)現,萬俟疑臉上居然是又黑色紋路的,在他眼中,這黑色紋路有或者是沒有,區(qū)別不大。</br> 只是萬俟疑進入玉佩中時,總是會化去臉上的紋路,今天這又是怎么了?</br> “好了,我去給你倒杯水。”他并不立刻解答程沐筠的疑惑,而是起身立刻床前。</br> 就在此時,系統(tǒng)忽然開口了,語氣震驚無比。</br> “小竹子,我,我,我,告訴你一個不知道是好是壞的消息。”</br> 它似乎受到極大的沖擊,震驚地說話都結巴了。</br> 從剛才的種種不對勁,就讓程沐筠升起些不詳的預感來,此時聽到系統(tǒng)無比震驚的語氣,默默深呼吸一口。</br> 大不了就是進度條灰了,大不了就是重生,他程沐筠什么場面沒見過啊,冷靜冷靜。</br> 做好心理建設后,程沐筠才說:“說吧。”</br> 系統(tǒng):“進度條已經70了。”</br> “什么!”</br> 千算萬算,程沐筠都沒想過這個可能性,“怎么可能?”</br> 系統(tǒng)也不多說廢話,直接打開了進度條,讓事實說服程沐筠。果然,進度條已經滿了大半。</br> 系統(tǒng)小聲道:“從好的方面想,到了70以后,你就不需做些什么,只要端穩(wěn)人設就可以順利修復了?”</br> 程沐筠喃喃道:“可我從頭到尾也沒有做些什么啊……”</br> 系統(tǒng)反應過來,“說來也是,這進度條,不會壞了吧?我先去檢查一下代碼看看。”</br> 程沐筠木木地坐在床上,心中思緒雜亂。</br> 進入這個世界之后,他的確是不想操心太多,想看看這種不符合邏輯的設定在沒有他參與的情況下會發(fā)展成怎樣。</br> 但卻沒有想到,這進度條會一路狂奔到這個地步。</br> 方才的種種不對勁再次浮現出來,沒有完成關鍵劇情點的話,怎么可能進度條達到70。</br> 那便只剩下一個可能性,他睡了不止一夜?</br> 他微微皺眉,還是能清晰的回憶起入睡之前自己做的事情,不像是因為神魂虛弱導致的沉睡。</br> 那罪魁禍首只會是……</br> 程沐筠抬頭,對上了恰好走進來的萬俟疑。</br> 萬俟疑神態(tài)自然,看不出任何異樣,除去氣質之外,整個人長相并沒有太大變化。</br> 大陸之上,修習武道之人的壽命都很長,能活一百四五十歲,二三十歲皆是青壯年時期,自然相貌不會有什么變化。</br> 萬俟疑在一旁坐下,自然而然地攬過程沐筠就要喂水。</br> 程沐筠皺眉,“你這是干什么。”他抬手去接杯子,入手時卻手指一軟,竟是沒有捏穩(wěn)杯子。</br> 萬俟疑動作極快,手一伸,那杯子便穩(wěn)穩(wěn)落在他掌心,只濺出來些許水漬。</br> “前輩,還是我喂您喝水吧。”</br> 他停頓片刻,“畢竟,您是我如師如父般的存在,這都是應當的。”</br> “……”程沐筠不再堅持,低頭喝完一杯水,這才揉了揉眉心,問,“現在是什么時候?”</br> 萬俟疑道:“子時。”</br> 程沐筠皺眉,“你明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br> “果然還是瞞不過你,現在,是十年之后。”萬俟疑輕描淡寫道,“如今西域已定,南疆已平,待到踏平東澤之后,天下便在我掌握之中。”</br> 果然,不止一夜,而是十年。</br> 萬俟疑湊過來,扶了程沐筠一把,“前輩,要不要到外面去轉一轉?”</br> 程沐筠更加不解,到外面轉一轉,玉佩之中他無比熟悉,又何來到外面轉一轉一說。</br> 萬俟疑道:“你現在,并非是在玉佩之中,而是玉佩外面。”</br> “怎么會?”程沐筠感受片刻,道,“這身體很弱。”</br> “嗯,是我還不夠強。”</br> 萬俟疑微微彎腰,似乎打開了床榻下的某個暗格,自其中拿出一樣東西放到程沐筠手上。</br> 竟然是一尊玉雕娃娃。</br> 那尊傀儡娃娃不是壞了嗎?程沐筠滿心疑惑,定睛一看,才發(fā)現這并非是用壞的那個玉雕娃娃。</br> 他手上的這尊娃娃雕工有些粗糙,線條也不夠流暢,看起來像是初學者的手筆。</br> “這是我親手雕刻的,按著當初你留下來那尊破損的玉雕娃娃仿制而成,試了很多次,才得了這么幾個可用的,不過沒事,我會做得越來越好的。”</br> 程沐筠:“這玉,你是從何得來?”</br> “南疆,我在那處發(fā)現了一條玉礦,靈氣充沛,便想到了當初你寄身其上的玉雕娃娃。”</br> “你拿下南疆,是因為這個?”</br> 在上一次的經歷中,萬俟疑并未刻意去拿下南疆的領土。南疆風土人情于其他地域相差很大,且從未有過國家的形態(tài),皆以部落存在,占領此處意義不大。</br> “嗯。不拿下南疆,那些部落不會允許我派人大肆開采。”</br> “……”程沐筠不知心中作何感想。</br> 當初經歷的那一次,可沒有什么玉胎之事。萬俟疑一心只有先統(tǒng)一整片大陸,穩(wěn)定江山之后,便有時間慢慢替他尋找合適的身體。</br> 如今,他什么都沒有做,一覺醒來,劇本之中的重要劇情點,玉胎就這么完成了?</br> 他皺眉,直接問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為何會沉睡這么久,又怎么會離開玉佩,只能寄身于這傀儡娃娃之中。”m.</br> 萬俟疑睫毛微微一動,忽然抱了過來,“前輩,你忽然,忽然就沒了回應,沉睡在玉佩之中無法醒來。”</br> 他的臉埋在程沐筠頸側,看不見表情,語氣中全是悵然和惶恐,“我以為,這世上又剩下我孤零零一人,我很害怕。”</br> 程沐筠抬手,在他背上輕輕拍了拍。</br> 系統(tǒng)終于忍不住了,吐槽道:“小竹子,你千萬不要上當,你昏睡十有八九就是他搞的鬼。”</br> 程沐筠:“你都猜到了的事情,我能沒猜到嗎?”</br> 系統(tǒng)怒了,“那,那你還不戳穿這朵黑心蓮,還安慰他,還抱抱他!”</br> 程沐筠莫名其妙,“你在氣什么?”</br> “他騙你啊。”</br> “你看看進度條,然后再想想我為什么不戳穿他,能躺著收獲進度條,我為什么要戳穿他呢?”</br> 程沐筠停頓一下,“難道你希望我又搞點什么騷操作?”</br> “倒也不必,我就是覺得,不太爽而已。”系統(tǒng)小聲嗶嗶,又罵了一句,“綠茶黑心蓮,哼。”</br> 程沐筠不搭理系統(tǒng),而是任憑萬俟疑抱著自己許久,待到對方情緒穩(wěn)定下來之后,才輕輕推開,“好了,你方才不是說要帶我出去看看嗎?”</br> 萬俟疑抬頭,心知程沐筠這是不準備追究了,欣然點頭,“好。”</br> 兩人一路出了寢殿,萬俟疑溫聲解釋,“這處宮殿,是我按照玉佩之中你的住處新造的,這樣你醒來之后,不會覺得陌生。”</br> 程沐筠點頭,“有心了。”</br> 得了他的夸獎,萬俟疑笑了一下。</br> 才到門外,程沐筠就感覺到腰身被攬住,然后便是騰空飛起,被萬俟疑帶著落到了王宮之中最高的建筑之上。</br> 整城風光,皆收于眼底。</br> 程沐筠一看便發(fā)現了不對,問:“這是什么地方?”</br> 眼前所見之地,明顯不是北川國那荒蕪的都城。此處繁華異常,四處繁花似錦。</br> 萬俟疑答得自然,“遷都了。此前都城位置太過靠近北方,不利于治理整片大陸。”</br> 他停頓一下,“你可記得,當初我逃出東澤之時,你說過這里很漂亮。”</br> “這里,是安陵城?”</br> “嗯。”</br> 程沐筠整個人都震驚了,這安陵城是東澤國重鎮(zhèn),如今已經成為了北川都城。</br> 這進度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更快。</br> 他無需發(fā)問,萬俟疑就知曉他心中疑問,道:“如今東澤國的疆域,只余下不足一半,茍延殘喘罷了。”</br> 程沐筠:“……”</br> 所以,現在劇情已經一路狂奔到了東澤即將滅國,陶寧即將被掛城樓了嗎?</br> 想到這里時,他問了一句,“陶寧呢?”</br> 萬俟疑:“回東澤了。”</br> “回?”</br> 程沐筠覺得他這個用詞有些奇怪,</br> “或者說,是被騙回東澤了,無妨。”萬俟疑道,“最合適你的身體,快找到了,再等等。”</br> 聽到這里,程沐筠已經確認了時間點,正是上一次世界線崩潰之前不久。</br> “玉佩呢?”程沐筠又問。</br> “自然是被陶寧那個叛徒偷走了。”萬俟疑抬手撫了撫程沐筠的側臉,“如果不是那日運氣好,我將你神魂移到傀儡娃娃中試試效果……”</br> 程沐筠:“……”</br> 所以說,當初不是萬俟疑把玉佩送給了陶寧,而是陶寧偷了玉佩?</br> 如果當初陶寧沒有自爆,兩人都脫險了的話。以萬俟疑的性格,估計也是要把陶寧剝皮抽筋,掛在城頭示眾的。</br> 到那個時候,這世界還是得崩。</br> 程沐筠嘆了口氣,“系統(tǒng),看吧,這個世界的崩潰,果然跟我沒有任何關系,都是設定不符合邏輯的錯。”</br> 系統(tǒng):“其實,我也這么覺得。”</br> 作者有話要說:兩百章了,抽個獎吧,訂閱率100的抽一百個,后天開獎哦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