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沐筠把那張寫了關鍵數(shù)據(jù)的紙收在掌心,隨后又返回了手術室。</br> 倪真依舊在昏迷著，無影燈中照在他身上，更顯得膚白如玉,美麗動人。</br> 程沐筠站在距離手術床半米的地方，回頭看了一下仇琮，“他是不是挺美的？”</br> 仇琮很認真，皺著眉看了片刻，“不覺得,兩個眼睛一張嘴，沒什么特別的。”</br> 程沐筠笑了笑，“這些天，我沒事就泡在ao聯(lián)盟的星網(wǎng)上，倒是看到了對他的溢美之詞。”</br> 倪真的長相,是ao聯(lián)盟所有ega夢寐以求的,他隨便換一個發(fā)型，穿一件衣服,都能在零區(qū)和一區(qū)帶起一陣風潮。</br> “你知道嗎,在ao聯(lián)盟的星網(wǎng)上,購物平臺有個標簽叫倪真同款，銷量驚人。”</br> 仇琮上前一步,視線始終落在程沐筠身上,“ao聯(lián)盟的星網(wǎng)，只覆蓋到了零區(qū)和一區(qū)，其他區(qū)域的人在星網(wǎng)上的一切發(fā)言,都是要經過審核的。”</br> “嗯，不過最近，這種影響力已經慢慢在向二區(qū)擴散,打頭陣的便是無底線的娛樂和網(wǎng)紅流行。”</br> 二區(qū)也慢慢在這些一區(qū)ega明星網(wǎng)紅的影響下，對倪真開始狂熱起來。</br> 仇琮表情很冷，他不懂心理戰(zhàn)不擅長政治斗爭，卻也能看出ao聯(lián)盟的不正常，“這種狂熱崇拜和號召力，極度畸形。”</br> 程沐筠點頭，“如果不把他們當成人類，而是當成螞蟻和蟻后，你就可以理解ao聯(lián)盟為何如此畸形卻又統(tǒng)治穩(wěn)固了。”</br> 他上前一步，低頭看著倪真那張被譽為ega瑰寶的臉，“我們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把這位蟻后的統(tǒng)治基礎拆除。”</br> 程沐筠和仇琮到旁邊，換上了無菌手術服，又對整個房間進行了消毒。</br> 他操控著機械手，把倪真翻身，面朝下固定在了手術臺上。</br> 倪真的后頸暴露出來，皮膚細膩平滑，泛著光澤。</br> 程沐筠抬手，在拿出輕輕按了按，他心中沒有任何情緒，無論是仇恨還是憐憫。</br> 人類不該倒退，不該成為廉價的生產資料存在，倪真不應該存在。</br> 程沐筠攤開掌心，一旁臨時作為助手的仇琮，把手術刀放在了他的手上。</br> 是的，程沐筠要用最為原始且徹底的方法，解決倪真。</br> 那便是切除他的腺體。</br> 當初，倪真的腺體是沒有萎縮過的，因為他吃的抑制劑，都是自己親手調配。</br> 倪真是世界中心，即便是用了藥，讓他的腺體萎縮，說不定也會再次分化。</br> 程沐筠只能采用這種激進的方法，直接物理切除。</br> 手術刀落下。</br> 他慢慢切開了倪真頸后的皮膚，一點點徹底剝離了他的腺體。</br> 縫合完畢之后，程沐筠還給他做了個激光除疤，沒有留下任何傷痕。</br> 倪真依舊沒有醒過來，儀器上的心跳呼吸都維持在正常的水平。</br> 程沐筠想了想，自一旁拿出一個儀器來。</br> 那是此前在一區(qū)的時候，倪真用來給程沐筠測試孕育值的儀器。</br> 他把倪真的手指塞進儀器，選擇全部測試，按下按鈕。</br> 片刻過后，屏幕上出現(xiàn)了幾個數(shù)據(jù)：體質：e，精神力：e；孕育值：e。</br> 程沐筠挑了挑眉，“我倒是沒有想過，摘除腺體之后，他的精神力竟然退化到了e級。”</br> 仇琮：“不過是個靠腺體的廢物罷了。”</br> 其實，精神力和體質等級，都并不僅僅由腺體決定。</br> 比如仇琮，即便是腺體萎縮，體質和精神力等級有所下降，但依舊維持在很高的一個水平。</br> 而程沐筠，即便體質廢材，在腺體萎縮之后，精神力也足夠強。他可以一眼做出大量的數(shù)據(jù)分析，也可以駕駛星艦。</br> 這是因為除去本身的天賦之外，他們都無時無刻不在學習在提升自己，把天賦的贈予慢慢轉變?yōu)榍袑崒儆谧约旱臇|西。</br> 倪真的精神力，直至今日竟然都還是完全依靠腺體，除此之外，并沒有屬于自己的東西。</br> 仇琮又問了句，“那他那些研究是怎會回事？他的真正精神力差成這樣，證明他根本就沒做過什么切實的工作。”</br> 經他這么一提醒，程沐筠也察覺出不對來，他皺眉開始仔細回想。</br> 剛才看過的數(shù)據(jù)，暫時還留存在他的記憶中，程沐筠越回想，越覺得熟悉，然后慢慢和記憶中已經被遺忘的一些東西對上了。</br> 他嘆了口氣，“這事居然還跟我關。”</br> 仇琮微微一愣，“怎么了？”</br> 程沐筠解釋道：“那些是我廢棄不用的實驗數(shù)據(jù)，我在很久以前做過這方面的研究，發(fā)現(xiàn)了ao信息素進化到極致的各種可能方向，昆蟲化便是其一。”</br> “后來我察覺到其中不可控的危險，就把數(shù)據(jù)銷毀了，沒想到倪真居然偷偷備份下來。”</br> 當時的倪真，是程沐筠的第一助手，自然有很多機會可以接觸這些數(shù)據(jù)。</br> 程沐筠在中央學院的幾十年，進行了無數(shù)的研究，廢棄一些數(shù)據(jù)和實驗是工作中的常態(tài)，他自然不會把廢棄且徹底刪除的數(shù)據(jù)放在心上。</br> “沒想到，這事的罪魁禍首是我。”</br> 仇琮卻是輕輕抱了他一下，“不，不是你，路本來就在那處，有人走錯有人走對，都是自己的原因罷了。”</br> 程沐筠輕笑一下，“你在想什么呢，我還不至于把錯歸咎于自己，我只是覺得，他摘除腺體之后精神力只有e級，倒是省了我些功夫。”</br> e級的精神力，也不必他去配制什么藥劑，便可以直接催眠倪真。</br> “好了，繼續(xù)忙正事。”</br> 當天晚上，星港有一輛小型星艦拿著倪真簽發(fā)的通行證離開了。</br> 星艦離開后的第三天，倪真在ao聯(lián)盟的星網(wǎng)上，發(fā)表了公開演講。</br> 他稱帝了，改ao聯(lián)盟為ao帝國，零區(qū)和一區(qū)，沒有任何人反對。</br> 至于其他區(qū)域，并沒有反對的權利，即便出聲也無人在意。</br> 第七天的時候，倪真舉行了登基大典，ao聯(lián)盟全星網(wǎng)轉播。</br> 此時的程沐筠和仇琮，已經通過躍遷通道到達了ao聯(lián)盟五區(qū)，正在向著反抗軍控制區(qū)駛去。</br> 程沐筠看著屏幕上，奢靡盛大的登基典禮還有冊封大典。</br> 倪真穿著從曾經的帝國帶出來的繁復禮服，踏著鋪滿鮮花和紅色地毯的臺階，一步步走向王座。</br> 這一切，竟然在兜兜轉轉之后，依舊和劇本結局中的描述重合了。</br> 與此同時，系統(tǒng)的提示聲響了起來。</br> “倪真登基，進度100達成。”</br> 程沐筠捏著營養(yǎng)劑，百無聊賴地喝了一口，“速度挺快的。”</br> 系統(tǒng)：“你這一次真的是太牛逼了！進度條直接從零到一百！小竹子你真棒。”</br> 程沐筠被它夸得汗毛直立，“你得了吧，我任務越做越順，你怎么就沒點長進，能不能加個功能讓我自己選出現(xiàn)的時機？”</br> 系統(tǒng)：“啊，這，我努力一把？”</br> “呵。”</br> 程沐筠沒在搭理不靠譜的系統(tǒng)，繼續(xù)看著倪真的登基大典，不得不說，看上起來還是挺具有觀賞性的。</br> 像是盛世將傾，瀕臨崩塌之前的極致瘋狂。</br> 有意思。</br> 仇琮把星艦切換為自動駕駛模式，轉身坐在他的身旁，神態(tài)自然地叼著程沐筠手上的營養(yǎng)劑喝了一口。</br> 程沐筠瞥他一眼，“好喝嗎？”</br> 仇琮一臉正經，“好喝。”</br> 程沐筠無言以對。</br> 就在此時，通訊鍵忽然亮了起來。</br> 程沐筠按下通訊，屏幕上跳出來的居然是裴一航的半身影像。</br> 他穿著隆重的禮服，頭發(fā)卻有些凌亂，表情更是失了風度，“程沐筠，你是程沐筠，你到底做了什么！”</br> 程沐筠挑了挑眉，“啊，催眠清醒過來了啊。”</br> 裴一航死死盯著他，似乎想撲上來把人撕成碎片。</br> “至于我做了什么，過段時間你就知道了，裴貴妃。”</br> 是的，裴一航在剛才的登基大典上，被冊封為貴妃。</br> 裴一航被嘲諷一番，臉色卻忽然冷靜下來，他問：“程沐筠，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br> 程沐筠哭笑不得，實在是不懂這些人腦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只是見裴一航一臉鄭重，卻也還是認真回了句。</br> “你覺得你和我之間，配得上用這個字嗎？”</br> 裴一航瞳孔微縮，臉色有些難看，卻還是冷聲說了句，“下次便是在戰(zhàn)場相見，不死不休。”</br> 說完，他切斷了通訊。</br> 程沐筠看著黑下來的屏幕，摸過一旁的營養(yǎng)液又喝了一口。</br> “好難喝啊……”</br> 仇琮笑了笑，抬手捏了下他的耳垂，“再忍忍，快到了。”</br> 裴一航的事情，如同劃過湖面的微風，就這么輕輕拂過，除去留下了一段通訊記錄外，什么都沒有。</br> 程沐筠不關心他為什么忽然成為了倪真的貴妃，也不關心去他心中的糾結和怨恨。</br> 倪真此時想做的事情，其實皆是他心底深處的執(zhí)念罷了。</br> 程沐筠的催眠，不過是讓倪真發(fā)現(xiàn)不了自己的腺體被摘除，然后放大心底執(zhí)念，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br> 效果拔群。</br> 倪真直接登基，世界進度條修復完成，至于那些被倪真基因片段入侵的人，會逐漸擺脫基因片段的影響。</br> 因為倪真沒了腺體，實驗室的數(shù)據(jù)也被徹底刪除，他沒有任何繼續(xù)研究藥劑的能力，也不能進一步通過信息素和基因入侵加強對下層的控制。</br> ao聯(lián)盟穩(wěn)固的基礎已經崩塌，接下來只需要交給時間。</br> 果然，事情向著程沐筠預料的方向發(fā)展，裴一航并沒有機會和他在戰(zhàn)場上相見。</br> 短短一年之后，ao聯(lián)盟就陷入了內亂之中。</br> 失去腺體的倪真，沒有任何控制alpha的能力，政權分裂，其他區(qū)域一直被壓迫alpha和ega開始反抗。</br> 五年之后，ao聯(lián)盟分裂成為數(shù)個小勢力，這些小國之間，也并不安穩(wěn)。倪真則是被軟禁起來，作為名義上的皇帝，吉祥物般的存在著。</br> 他待在自己給自己打造的豪華牢籠里，一舉一動都向ao聯(lián)盟全星網(wǎng)的人直播。因為那些掌控各個小勢力的alpha們，要證明他沒有被謀殺，依舊活著。</br> 與此同時，人類共和國和外星文明停戰(zhàn)，外星文明敗退回自己的星域。仇琮領導的反抗軍，宣布回歸共和國。</br> 之后的事情，便與程沐筠和仇琮無關了。</br> 他和仇琮，隱居在了一處偏遠的宜居星上。</br> 一年又一年過去，程沐筠的年齡慢慢倒退，仇琮始終細心照顧著他。</br> 直到最后十年，仇琮帶著程沐筠踏上了星際旅程，看遍人類共和國的風景，也去了曾經被ao聯(lián)盟控制，如今并入共和國的五區(qū)星系。</br> 最后，他們在相遇相離的垃圾星上，再次看到了那個蟲洞。</br> “老師，等我片刻，我馬上就來。”</br> 仇琮抱著已經停止呼吸的程沐筠，輕輕在他額頭落下一吻，然后把加速桿推到了底部。</br> 他的臉上沒有傷心，有的只是重逢的喜悅。</br> 小型星艦，化作一道流光，沒入蟲洞之中。</br> 離別，也是相遇；結束，也是開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