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每次覺得一切都在掌握中的時候，事情總會出現意外。”</br> 系統忽然出聲。</br> 程沐筠臉上的笑容一僵，仔細回憶此前的細節，越想越心驚。他坐起來，“不行，我得做點什么，還是自己主動搬出去好了，不然秦理那性格，說不定不好意思開口。”</br> 說干就干。</br> 程沐筠起身，收拾了幾件隨身衣物，準備先自行滾蛋。他拉著行李箱，打開門，被嚇了一跳。</br> 門口站著一個人，腰背筆直，表情嚴峻，站在那如同完美的藝術品。</br> 程沐筠沉默片刻，說道：“麻煩讓開。”</br> 秦理：“你去哪住？公司？”</br> “都這樣了，還想我住公司加班？”程沐筠說完，推了一下秦理。</br> 說實話，兩人的力量不是一個等級的，可他只是輕輕一碰，秦理就讓開了。</br> 程沐筠心道，果然沒錯，秦理不好意思開口讓自己搬，但主動離開對方也不會阻攔。</br> 擦肩而過的時候，程沐筠聽到一句。</br> “確定住的地方后，告訴我一聲。”</br> ***</br> 在酒店安頓下來之后，程沐筠并沒有發信息通知秦理，反正按劇本人設走的，應該沒什么大問題。</br> 他攤在床上休息片刻后，才問道：“系統，完成度怎么樣了？”</br> 系統：“70%”</br> 程沐筠很滿意，看來即使細節上有些差異，只要端穩人設大體方向不要出錯，進度條就能向前推。</br> 至于是主動搬出去還是秦理讓他搬出去，似乎并不重要。</br> 接下來的幾天，程沐筠沒有去上班，請了個年假躲在酒店避不見人，把被拋棄為愛傷心欲絕性情大變的人設拿捏得死死的。</br> 而劇情修復的進度條，也平滑的行進到了75%，看來秦理和宋景辰的感情線，進展順利。</br> 按照劇本，“程沐筠”在合約結束后，還會多次出現，盡舔狗的本分來促進主角CP的感情。</br> 比如說去公司找人被保安請出去，去小區堵人卻被甜甜蜜蜜的秦理宋景辰會心一擊什么的，總之就是如同喪家之犬，落魄不已。</br> 程沐筠越想越心驚，垂死病中驚坐起，驚呼一聲，“系統，這些丟人的劇情，不會真要我去走吧。”</br> 他有個臭毛病，特別在乎外表和形象，讓他蓬頭垢面地被保安架出去，絕對是不可接受的事情。</br> 系統：“反正沒人看見。”它還真想看不做人沒有心的竹子丟臉的模樣。</br> “不行，我過不了我自己這關，如果真要走這些劇情，我怕我犯病。”</br> 系統一聽犯病兩個字就害怕，上次犯病程沐筠把秦理給睡了，再犯病還不知道會干出什么事情來。</br> 它沉默片刻，“從現在的進展來看，這些劇情不太重要，你可以隨機應變，別崩人設。”</br> 得了保證，程沐筠才放心下來。</br> 略過這些這些丟人的舔狗劇情，之后就只剩下兩場戲份了，車禍劇情和綁架劇情。</br> 兩場戲都有一個共同點，狗血的選擇。</br> 車禍劇情中，秦理選擇了保護白月光，導致‘程沐筠’跛了一條腿。出于責任，秦理被迫再次和‘程沐筠’發生糾葛，成為感情之路的一大波折。</br> 而在綁架戲份中，則是‘程沐筠’約宋景辰出來談談，兩人被綁架，秦理去救人，被狗血地要求在白月光和小情人之中選擇一人。</br> 秦理出于愧疚救了替身，卻選擇和白月光一起面對危險，替身就此被感化，安靜退出選擇祝福，迎來大團圓結局。</br> 程沐筠沉思，“我不想跛一條腿，那樣走路不好看，之后就算拿著秦理給的一大筆錢離開，也不能快樂了。”</br> 系統無奈，再次妥協，“……，你別崩人設就好，細節不重要。”</br> 嗡嗡——</br> 手機響了兩下。</br> 程沐筠拿起一看，發現是俞少寧打過來的。</br> “喂，俞總監。”</br> 俞少寧那邊有些支支吾吾的，沉默許久之后，才問：“你和秦理，怎么樣了？”</br> “沒什么，差不多可以結束了。”</br> 俞少寧的語氣卻有些奇怪，問：“能不能問一下……到底發生什么了？”</br> 程沐筠：“那天我發現了秦理寫給宋景辰的情書，控制不住情緒，吵了一架，他選擇了宋景辰，就這樣。”</br> “……，那個，”俞少寧猶豫半天，“你……沒什么，你能想清楚就好。”</br> 一通電話，結束得莫名其妙。</br> 程沐筠有些不詳的預感，還沒來得及看進度條，就聽到門口有門鈴的聲音。</br> 他以為是叫的餐，毫不猶豫地去開門，卻看到意外的一個人。</br> 秦理。</br> 程沐筠下意識就想關門，捏了捏把手，還是停下來了。不能崩人設不能崩人設。</br> 他抬頭，看向秦理，不說話。</br> 程沐筠的掙扎，悉數落在秦理眼中。秦理沒有錯過任何細節，他看見了程沐筠微微有些凌亂的頭發，泛紅的眼眶和死死捏著門把手的手臂。</br> 這幾天，程沐筠并不好過。秦理忽然有些心疼，開始后悔此前自己的遲鈍。他沒有談戀愛的經驗，并不知道讓宋景辰搬到家中這一系列舉動，會傷害到戀人。</br> 只是，現在改正還不晚。</br> 這幾天，秦理沒有出現，就是在反省以及改正自己的錯誤。他找了不少戀愛經驗豐富的朋友咨詢，又把平日里沒注意到的細節以及之后要做的事情都一條條整理出來。</br> 在覺得自己搞清楚一切，可以出現的時候，秦理才找上門來。</br> “我們談談。”秦理說。</br> 程沐筠卻很是尖銳，聽到這句話時拒絕道：“沒什么好談的，我還是這句話。”他試圖讓秦理放下這段劇情，趕緊快進，去跟宋景辰互述衷情。</br> 程沐筠了解秦理，知道對方的喜好，也知道對方最厭惡的就是胡攪蠻纏不講道理的人。所以，他現階段的人設是為愛瘋狂不講道理的人設，既符合邏輯又對任務有益。</br> 不想，秦理是個完完全全的行動派。</br> 他也沒辯解，直接拉著程沐筠的手臂就把他整個人從房間里扯了出來。在秦理的怪力面前，程沐筠簡直不值一提，要不是對方收著力道，他覺得自己能原地起飛。</br> 不管人設怎樣，程沐筠是做不出大喊大叫撒潑打滾這種事情來的，便只能老老實實地被拉到樓下，塞進車里。</br> 一路無言。</br> 程沐筠賭氣看著窗外，秦理專心開車。</br> 要不是兩人的位置對換，倒是很此前宋景辰出現之前沒什么兩樣。</br> 程沐筠表面上看起來憂郁又冷淡，實際上心急如焚。</br> 他在緊急溝通中，“系統，我的進度條怎么樣了？”</br> 這一幕，他剛才確認了好幾遍，是在劇本里絕對不曾出現的戲碼。“程沐筠”離開秦理家中之后，這個角色就暫時下線一段時間，直到宋景辰和秦理正式在一起后才再次出現。</br> 再加上秦理的強勢作風，又讓程沐筠有些心慌意亂的不確定起來。</br> 系統不知怎么回事，過了片刻才出聲，“進度條沒問題，很穩定。”</br> 程沐筠：“我不信，不可能。”</br> 系統不多做辯解，直接甩出了進度條。</br> 果然，還是75%，沒有閃爍紅色，沒有倒扣，一切都歲月靜好。</br> 程沐筠：“那我怎么辦，秦理這抽什么風，這豬隊友就不能配合我好好走劇情嗎？”</br> 系統：“呵，還不是你自己做的孽，記住別崩人設，其他你隨機應變。”</br> 也只能這樣。</br> 車停在熟悉的地方，秦理下車開門，沉聲說道：“進去談。”</br> 程沐筠抬眼，盯著秦理看。</br> 兩人都沒有說話，就這么沉默地對視，秦理態度很堅決，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br> 最終還是程沐筠妥協，垂下眼睛，下車。</br> 他跟在秦理身后，上樓，心里還懷著一絲僥幸。</br> 或許秦理是找自己來徹底劃清界限？比如把他的私人物品全部帶走，比如拿一筆錢走人不要再出現什么的。</br> 懷著這種美好的幻想，程沐筠被帶到了二樓的房間門口。</br> 秦理一把推開虛掩著的房門，里面空空如也。宋景辰的行李已經完全不見，連床上的床墊都搬走了。</br> 所有有人生活過的痕跡已經被抹除。</br> 他是不是在做夢？這個世界是不是出問題了？能給他答案的，只有身邊的秦理。</br> “這，是什么意思？”</br> 秦理卻笑了笑，從身后攬住程沐筠的腰，微微彎腰，貼住他的側臉。</br> “你說的，你走，或者他走。”秦理說，“我已經讓人幫他找好住的地方，他搬出去了。不生氣了吧？你可以回來了嗎？”</br> 程沐筠：……你特么瘋了吧？你崩人設了啊親！！！</br> 然而，刺激沒有就此結束。</br> 他呆呆問了句，“他搬哪里去了？”</br> 秦理倒是第一次見程沐筠這個樣子，眼中笑意更甚，還抬手捏了一下他的耳垂，忽然覺得，自己似乎看到了隱藏得很深的，從未窺見的，真實的程沐筠。</br> 心中一陣激蕩情緒，讓秦理覺得陌生之余，又涌上無盡欣喜，他甚至覺得此前的三十年，似乎都活在一場幻夢之中。</br> 如果不是一場幻夢，他怎么會那么固執地認為自己不在意程沐筠，一開始把程沐筠當替身，后來徹底放下宋景辰后，又覺得是將就。</br> 如果是替身，怎么又會在見到程沐筠的第一眼就默認對方靠近自己，甚至還提出那個荒唐的包養協議。他本以為是因為年少時對宋景辰的求而不得，現在想想，卻又似乎不單純是那么回事。</br> 如果是將就，又怎么會允許程沐筠全面入侵自己的私人領地，甚至因為對方的喜好從來不換香水，不讓自己身上出現其余的味道。</br> 秦理尚未想明白，卻憑借本能徹底切斷了和宋景辰的關聯。</br> 程沐筠尚出于劇情失控的震驚中，大腦停止思考。</br> 沒得到秦理的回答，他又下意識問了一句：“人呢，哪去了？”他的好隊友宋景辰，人呢？那么大一個神助攻呢？</br> “俞少寧家。”</br> 程沐筠猛地回頭，盯著秦理的眼神中充滿了震驚，“為什么？”</br> 秦理皺眉，心情迅速陰霾起來。</br> 他此時意外的敏感，發現提起宋景辰搬到俞少寧家的時候，程沐筠情緒起伏意外大，似乎十分在意這件事情。</br> 是因為宋景辰，還是因為……俞少寧？</br> 程沐筠關心地當然不是俞少寧的想法，他想的是，宋景辰在俞少寧家，不會導致自己提前翻車吧？</br> 他迅速分析，“系統，現在這個進度，如果秦理知道了我把他當替身，當換裝娃娃玩，翻車的幾率有多大？”</br> 系統半死不活，“百分之百。”</br> 程沐筠垂死掙扎，“不至于吧，現在都75%完成度了。”</br> 系統毫不猶豫地潑冷水，“按秦理的人設來說，當初他會因為你空難死而導致世界線崩潰，你敢保證不會因為被你騙了好幾年而崩世界線？”</br> 程沐筠：“……”好吧，是他妄想了。</br> 就在這呆愣之間，秦理似乎又做出什么決定。程沐筠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牽著上了三樓。</br> 在秦理的房間里，他被帶著坐在床上，隨后，秦理在他面前半蹲下來，雙手握住了程沐筠的手。</br> “程沐筠。”</br> 優雅的聲線讓程沐筠回神過來，他看著秦理，還是那張最愛的臉，只是此刻的姿態卻是陌生的。</br> 秦理比他高，又是個高冷的性格，連在床上的時候，程沐筠都沒試過俯視的角度。</br> 此時，他卻要垂著眼睛才能看到秦理的臉。</br> 這……又是，要做什么妖了？</br> 程沐筠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秦理。</br> 秦理也不生氣，盯著程沐筠的眼睛，滿是誠懇地說了一句話，“我們，以后一直在一起好嗎？”</br> 一聲驚雷，把程沐筠劈得肝膽欲裂。</br> 哥，你真是我哥，你別嚇我哥，你是不是跟人工智障系統一樣出Bug了？我就是個替身啊！你清醒一點！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