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處后,程沐筠待在外面的花園坐了一會兒。</br> 院子里很安靜，只有風吹過樹葉沙沙的聲響，遠處恒星的光芒透過樹葉間隙落在身旁。</br> 后方是與一切格格不入的庇護所,當初的垃圾星上，沒有綠植，沒有生命，甚至日照時間一天也只有四五個小時。</br> 孤寂無比。</br> 如果程沐筠不是有絕對理智屬性在，待不了多久心理就要出問題。</br> 他瞇起眼睛,看了眼坐在旁邊的仇琮，倒是明白他心理問題的來源。仇琮是個重感情的人，當初在垃圾星待了那么長時間，不是因為心理足夠強大。</br> 而是因為他把程沐筠，視作恒星般的存在,心中有光,便不會因為外界的暗而被影響。</br> 程沐筠看了眼自己手，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可是,以他現在的身體情況,做不了太多承諾。</br> 如果真是如此,事情越發麻煩。</br> 他還沒想出該怎么處理仇琮的問題，又是覺得后頸微微發脹,伴隨著發燙的感覺。</br> 連系統也察覺到他的不對,“小竹子，你怎么了？是不是身體又出問題來？趕緊去泡營養液啊。”</br> 程沐筠沒動，反而靠回到躺椅上,閉著眼睛去感受頸后的奇特感覺。</br> 過了片刻，他的說道：“沒什么，好像是殘缺的那塊腺體出問題了。”</br> 系統：“啊？什么？”</br> 程沐筠沒在回答,直接打開了個人終端，開始監測自身呼吸心跳溫度各項數據的變化。</br> 幾分鐘過后，小姜發了信息過來。</br> 程沐筠起身，去拿今天的餐食。</br> 仇琮沒動，只要程沐筠不走出院子，不離開他的視線，這還在他的安全規則之中。</br> 接過餐食之后，小姜忽然吸了吸鼻子，問：“程先生，你今天用香水了嗎？很好聞。”</br> 或許是程沐筠的表現過于正常，同樣曾經是ega的小姜甚至沒有意識到他身上的味道是輕微的信息素味道。</br> 他只覺得，程沐筠身上的味道如同初雪落在樹葉上，堪堪要融化時的味道，清冷又帶著暖意。</br> 很好聞。</br> 程沐筠笑了笑，“嗯，今天回來時，看到二手市場那邊有人在賣香水，就買了一瓶，以前沒用過，試一試。”</br> 小姜離開之后，程沐筠才一轉身，就撞上了仇琮。</br> “怎么了？”</br> 仇琮沒說話，低頭，湊在程沐筠頸側深深地吸了一口。</br> 然后，他就開始寸步不離地守著程沐筠，時不時湊過來吸上一口。</br> 仇琮甚至連飯都沒吃，仿佛吃了貓薄荷的大貓，懶洋洋的，渾身的肌肉都松弛開來。</br> 程沐筠也懶得搭理他，任憑他這么纏著自己。</br> 系統實在好奇，又問：“你這到底怎么了？仇琮怎么也不正常了？”</br> 程沐筠輕描淡寫地說：“大概是那塊殘缺的腺體開始發育了，這是一點點溢出的信息素。”</br> “什，什么！”系統驚呆了，因為程沐筠的話，也因為他輕描淡寫的態度。</br> “不是，怎么就會突然發育了？這不對勁啊。”</br> 程沐筠：“是不對勁，具體是為什么，還要研究研究。”</br> 程沐筠的研究，是待在院子里靜觀其變。</br> 觀測實驗體，記錄數據，需要耐心。</br> 程沐筠沒有任何動作，依舊按照著日常的行為習慣待在家里。</br> 唯一的不同在于，仇琮很粘人，比最初的時候還粘人。</br> 如果說他最開始犯病的時候，不會離開程沐筠超過一米距離，此時此刻，距離縮短到了十厘米。</br> 程沐筠沒阻止他。</br> 這不是壞事，這證明仇琮的世界里，時間在向前延展。曾經在垃圾星上的程沐筠，是沒有信息素的。</br> 他信息素的出現，在倪真搞出藥劑之后，而仇琮聞到他的信息素，應該是某次裴一航邀請他到家里來做客的時候。</br> 那次，裴一航因為倪真的小意外匆匆離去，家里只留下了程沐筠和仇琮。程沐筠意外發情，溢出了些信息素。</br> 當初仇琮很果斷地幫他處理了意外狀況，卻始終粘著他，似乎很喜歡這個味道。</br> 狀況和今天的情況，有些相似。</br> 程沐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一直在關注自己身體的監測數據，心跳呼吸體溫。</br> 這一切都表明，他的腺體的確在再次發育，并且速度很快。</br> 到晚上的時候，已經接近完整。</br> 程沐筠很快想到了原因，他唯一接觸到的可能變量，是裴一航的信息素。按照常理來說，alpha的信息素，可能會誘導ega發情，卻絕對不會導致殘缺腺體再次發育。</br> 除非……</br> 程沐筠皺眉，想著ao聯盟現在的狀況，還有倪真。</br> 忽然，他腰間攬過一雙手，躺著的仇琮，那股勁兒似乎過去了，他又湊過來，吸了一口。</br> 這回，程沐筠給出了回應。</br> 他回手在仇琮的后頸碰了碰，換來親昵的蹭蹭。</br> 程沐筠：“躺下。”</br> 仇琮瞇著眼睛，完全像只被順毛的大型貓科動物，一個指令一個動作。</br> 躺下之后，程沐筠又說：“翻個身，趴著。”</br> 仇琮依舊照做。</br> 程沐筠傾身過去，在仇琮的后頸微微按壓，平滑略涼，沒有任何奇特的跡象。他又看了下仇琮個人終端上的監測數據。</br> 仇琮的狀況很正常，即便是這一天，如此近距離的接觸程沐筠的信息素，他萎縮的腺體沒有再次發育的跡象。</br> 那問題果然出現在裴一航身上。</br> 程沐筠湊過去，盯著仇琮的后頸仔細看了片刻。仇琮似乎也本能地覺得有些不對，汗毛微微立起，卻始終沒有反抗。</br> 系統：“你冷靜一點，你現在的眼神，像是要把仇琮給解剖了。”</br> 程沐筠停了片刻才起身，“不得不說，你猜得還挺準，這個念頭的確一閃而過，自這里劃開，研究下腺體的狀況，因就能搞清楚了。”</br> 系統：“……，你冷靜一點。”</br> “我很冷靜，當然不是劃開他的腺體，他又沒什么狀況，劃開也沒有。”</br> 說完，程沐筠直接拍了拍仇琮的肩，“仇琮，我的實驗室在哪？”</br> 程沐筠知道，仇琮既然把這處庇護所帶在身邊，那實驗室應該也在他手上。</br> 畢竟程沐筠在組建個人實驗室的時候，就考慮了各種可能性，把實驗室設計成為了可以隨時用中型星艦攜帶運走的類型。</br> 仇琮看著他，不說話。</br> 程沐筠也不急，安靜地等著，反正不過是一點小小反應，對他來說沒什么影響。</br> 周圍沒住人，他的腺體發育不完整，在徹底痊愈前，信息素的味道也很輕，不會擴散到太廣的位置。</br> 又過了片刻，仇琮忍不住起身湊上來，被程沐筠一把捏住鼻子，“停，實驗室，不然給我起開。”</br> 仇琮皺眉，似乎在理解他的意思。</br> “實驗室，來。”</br> 很好，信息交換完成。</br> 半小時后，程沐筠被仇琮帶到了白鴿星的星港，兩人一路上了在星港最偏僻角落的一處中型星艦。</br> 這是一艘運輸型星艦，出去上層的必要導航和武器裝載部分，整個星艦的艙體都是中空的。</br> 中空的部分，矗立著一座三層白色小樓，正是程沐筠的實驗室。</br> 程沐筠看著保存完好無損的實驗室，心情很好，放任仇琮從后抱著他在后頸處蹭著。</br> 就在仇琮張嘴，試圖在上面留下一個牙印的時候，程沐筠冷身說了三個字：“麻醉劑。”</br> 仇琮的動作停了下來，閉上嘴巴，又蹭了蹭才不甘不愿的后退一步離開。</br> 系統給看愣了，“不是，小竹子，你們倆這反應，怎么像是反過來了，這發情的是你還是他啊？”</br> 程沐筠：“身體反應而已，對于我來說，就是實驗數據，多大點事。”</br> 他呼吸頻率很快，臉頰也泛起了紅暈，眼神卻極度清明。</br> 系統：“我覺得你這樣子，好像個科學瘋子，噫，好可怕。”</br> 程沐筠沒搭理他，走上前去，開啟了虹膜掃描。</br> 滴驗證成功歡迎回來，主人。</br> 程沐筠點頭：“嗯，小二，好久不見。”</br> 小二是實驗室的ai中控智能，程沐筠吸取了小一的教訓，設定成了寡言類型。</br> 比如此刻，小二二話不說，在程沐筠踏入實驗室的時候，展開光幕，上面列出的數據是幾十年中實驗室的運行情況。</br> 其實數據很簡單，幾十年未開啟，當然什么都沒有。</br> 他向上翻了一下，倒是看到了一條數據調用記錄。</br> 來自倪真的權限。</br> 倪真當初名聲處于頂峰，所有實驗室項目名義上都是他牽頭組織的，程沐筠也一樣。</br> 要申請實驗室，要申請資金，自然是要過倪真的手。對于這些實驗室，倪真擁有最高權限。</br> 調用記錄，是在倪真逃離首都星之后的幾天，那個時候政權交接，中央ai的最高權限也還未移交，程沐筠自然無法關閉倪真的權限。</br> 就在這個時間差中，倪真侵入了他的實驗室，拷貝了一部分數據。</br> 程沐筠沒什么表情，點開數據調用記錄，果然是新型抑制劑的部分。</br> “系統，當初爆出抑制劑有問題的果然是倪真。”</br> 系統看呆了，不明白，“他為什么要這么做？我，我以為ao聯盟不過是他在綠源星系那個環境中，迫于形勢才搞成現在這樣。”</br> 不怪系統這么震驚，倪真在逃亡的前幾天，就侵入程沐筠的實驗室，拷貝數據之后直接公布在了星網上，對當時的社會局勢沒有任何好處。</br> 只會造成戰爭動亂。</br> 倪真一直的致力于讓人人平等的生存在這個社會上，讓更多的ega擺脫強制婚姻束縛，走出社會去工作。</br> 可是，為什么在逃亡時，要做出這種可能讓人類文明割裂的事情來。</br> 程沐筠笑了一下，“大概他覺得beta不算人吧。”</br> “唔”</br> 他皺了皺眉，身體的反應越來越強烈，后頸處的皮膚此時已經燙得像有火在燃燒。</br> 程沐筠知道，自己這是要進入完全的發情狀態。</br> “小二，關門，打開空氣凈化裝置。”</br> 遵命。</br> 實驗室的門應聲關上。</br> 系統：“你準備怎么辦，打抑制劑嗎？這個實驗室應該還有存留吧。”</br> 程沐筠走上二樓，在一個房間前停下來，“仇琮，你在這里等我，一分鐘。”</br> 仇琮乖乖走了進去。</br> 程沐筠則是推開了隔壁房間的門，兩個房間之間，隔著一道玻璃墻。</br> 對面房間中，有些不安的仇琮，在見到程沐筠身影出現的時候，安靜下來。</br> 程沐筠對他笑了笑，然后躺在了房間中央的一張床上。床的上空，是電子屏幕和一個巨大的機械手，以及各類儀器。</br> 他這才解釋道：“打什么抑制劑，多好的研究材料，裴一航的信息素絕對有問題，我的腺體里應該可以找到答案。”</br> “小二，23號實驗流程，開始前期準備。”</br> 遵命。</br> 巨大的機械手，分成個數個小型機械手，開始往程沐筠的身上連接各種監控身體數據的線路。</br> 沒想到，此時，對面仇琮坐不住了，猛地起身撲了過來。</br> 程沐筠毫不留情，直接說道：“小二，3號房間，麻醉氣體。”</br> 對面的玻璃房間，從墻壁中伸出數個噴射口，短短幾秒鐘過后，仇琮倒了下去。</br> 系統看呆了：“你剛剛把他騙進去，就是料到了這一出？”</br> 程沐筠：“答對了。我可不能讓他干擾我的實驗。”</br> 系統：“……，嚶，科學狂人太嚇人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