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一禹抬手正要打,卻猛地睜眼瞥見站在面前的是安一緩,猛地一驚醒,坐起,愣愣地喚了一聲,“哥……你怎么來了?”
思索片刻后安一緩方才躊躇著挨著床邊在他身邊坐下,“你那日說的可是洛黃”
“我說什么了?”
一向處變不驚的安一緩此刻奮起,有想抓起一臉茫然地望向他的安一禹的腦袋搖一搖,看看里面裝的是不是都是漿糊。
“你說那日珠胎暗結(jié)的女子是不是洛黃”
“嫂子”安一禹迷迷糊糊地?fù)u搖頭,“嫂子做什么了”
問完后看著安一緩氣得在屋里來回踱步,恨不得掐死他的模樣,方才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嫂子珠胎暗結(jié)沒有??!哥,你說什么呢?”
“我說的是萬淺語呀,那年你寄回來那紙休書后,萬家說什么也不同意,鬧了好長一段時間……后來不知怎的,又肯了……”
“爹后面派人前去一打聽,才知道萬小姐竟已另許他人,私下里二人珠胎暗結(jié),竟連孩子也都有了……爹爹擔(dān)心你接受不了便一直將這事按下不曾告訴給你……”
安一禹見安一緩低著頭,眼神晦暗無光,以為他還在介意此事,出言安慰道,“哥,其實(shí)這事你也不必太過介懷,萬家小姐對你也算情深一片……雖干出那等無媒茍合之事有所不恥,可那也是在你那張休書之后……說起來……也不算是給你戴了一頂綠帽子……”
安一禹在耳邊自顧自地絮絮叨叨個不停,安一緩卻充耳不聞一般,只是低聲喃喃問道,“跟在她身邊的那個孩子不是她的嗎?”
“孩子什么孩子”見他口中突然提到什么孩子,安一禹停下自己的碎碎念。
“一個兩三歲大小,臉色蒼白……”那模樣倒令他想起初次見面時的洛黃,也是那般一張小臉蒼白如紙,畏縮地站在洛赤與洛橙二人的身后……
“我聽著你這形容怎么像是阿貓呀”
“阿貓”
“這孩子是洛橙不知跟誰生的私生子,一直養(yǎng)在洛家,沒少被人嘲笑打罵……說起來也是可憐得很哪!”
竟是洛橙的孩子!安一緩心中一緊,悵然若失……
安一禹捂嘴咳嗽一聲,摸著鼻子道,“你不在的這五年里,我也曾四處托人打聽過嫂子的消息,可她就好像從這個世界憑空消失一般,毫無音訊……也就是近日,才得知她又回城的消息……”
“說來洛家衰敗成這樣,咱家也算是始作俑者……”安一禹低著頭有些愧疚,他也不愿再細(xì)說,只是道,“哥……你別怪我啰嗦,你昨晚那樣對嫂子……著實(shí)是有些過分了……哎……哥……你去哪兒……”
安一緩疾步走出房門,剛來到院里,正與匆匆而來的安重迎面撞到了一起。
他的身后正跟著前去通風(fēng)報信看門的老張。
“一緩……”
安一緩駐足看了二人一眼,對著空氣聲若細(xì)蚊地喚了一聲“爹”,隨后視若無睹地繞過他們二人向外走去。
見他如此冷漠,安重臉上的笑容也瞬間凝固,直至安一緩離開都未轉(zhuǎn)身再看他一眼……
二人之間氣氛尷尬異?!?br/>
“老爺……”見父子都如此倔強(qiáng),老張急得忙拍腿,“這幾年您不是心心念念都想見少爺?shù)膯??怎么都到跟前了,您服個軟說幾句好話怎么了?兩父子好端端地非要弄得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老死不相往來……”
安重粗著嗓子,冷著臉道,“而今人家年紀(jì)輕輕便做了將軍了,那里還將我這個爹放在眼里!”
“以后,凡是有關(guān)他的消息,皆不必再來稟報我!”
安重甩下這句話后,便臉色森然地拂袖揚(yáng)長而去。
“你瞧瞧……二公子……你瞧瞧……這……”
跟出來的安一禹將方才那等情景盡收眼底,他瞧著剃頭挑子一頭熱的老張感受身受,很是同情地拍著他的肩寬慰道,“張叔,我爹跟我哥兩個人脾氣就是這樣……照我看這二人心結(jié)未開,又死要面子,一個都不肯說軟話服軟,強(qiáng)行將他們湊到一起反而容易出事……倒不如像現(xiàn)在這樣分開各自冷靜一下……”
“可老爺行事素來果決,剛剛他言辭那般激烈,老奴擔(dān)心這怕是有損他們父子之間的感情……”
安一禹聞言哈哈大笑,“你瞧著吧,我爹雖話說得硬氣,可等下指定會找我過去打聽我哥過來所為何事……”
見他說得如此胸有成竹,老張撓撓頭半信半疑地走了……
誠如安一禹所料,安重回了自己的書房后連桌上堆滿的文書也沒有心思處理了,繞著書桌來回踱步半餉,雖想到氣憤處桌上的茶盞都摔壞了幾個,可片刻后,依舊按捺不住,還是著人前去將安一禹請了來。
顧左右而言他地問了半天安一禹的功課,及一大堆無關(guān)痛癢之事,茶都喝了幾杯,還扭捏著不肯問出自己心系之事……
原本等著安重拉下臉主動詢問哥哥安一緩近況,借此難得機(jī)會調(diào)侃一番的安一禹再安重第三次問到他今日讀了什么書籍之時,終于放棄,繳械投降,將安一緩來找他所為何事全盤托出。
再聽到安一緩來這是向他打聽,阿貓是不是洛黃的兒子之時,他氣憤難當(dāng)?shù)孛团淖勒酒?,“還在惦著那丫頭!那不著五六的丫頭有什么好!”
這五年里,他痛定思痛,一直在反思自己這素來就聽話的大兒子,怎么就會突然變得桀驁不馴,說什么都不聽,執(zhí)意棄文從武,走那從軍入仕的苦路子……
想了半天,最終得出結(jié)論,這變數(shù)還是出在洛黃這丫頭身上……
自從這丫頭出現(xiàn)之后,安一緩便完全脫離了他的控制,先是巧言令色,軟硬兼施地非要娶她為妻,等她入了門后,更是幾次三番為了她對自己陽奉陰違……
這也是為何,在這五年里,他會對洛家多番打壓……
便就是借此宣泄心中的怒火……
安一禹勸道,“爹,嫂子平日對你恭敬有加,不為別的,就是為著緩和哥哥的關(guān)系你也該對她包容一些”
況且,而今就憑著他跟安一緩這個關(guān)系,他喜不喜歡洛黃,好像也不是很重要……
不過這些年里,他勸是沒少勸,只是安重素來專斷獨(dú)行,而今又是在氣頭上,他說的這些更是半分都聽不進(jìn)去……敷衍著將他打發(fā)走了……
從安府里出來,心緒復(fù)雜的安一緩悵然若失地回了將軍府,還在門口時,便見招弟小跑迎來,“將軍,你可算回來了……”
“怎么了?”
招弟接過他遞來的韁繩,吩咐人將馬牽到馬廄里去,又殷勤上前為他脫下身上的斗篷,一邊將斗篷上沾染的雨露抖落,一邊隨著他快步向府里走去,“公主來了呢,已在府里等了你半天”
安一緩腳步一頓,濃眉緊皺,“她來這做什么”
他與這位公主不過昨日在太尉府里有過一面之緣而已,再無交集……
“帶了好些人呢,好大的陣仗,奉師爺跟白姐姐都在那里等著……”
二人說話間便已進(jìn)了屋,招弟也不敢再說,忙噤了聲恭恭敬敬地站到了安一緩的身后。
屋中周覓歡高堂而坐,一眾丫鬟宮人在旁隨侍,奉還陪坐在側(cè),白容清則束手站在堂中,因背對著他,安一緩看不清她的神色,只是進(jìn)門時,見著高坐在堂前的周覓歡黛眉輕挑,面露鄙夷,一臉審視地望向面前的白容清……
他們進(jìn)門前好像還隱約聽見戛然而止的呵斥之聲……
周覓歡一見著他,臉上的陰霾剎那間散去,秀美的臉上頓時明艷異常,“安將軍,你回來了?”
她提著裙擺站起,小跑著來到安一緩的面前,仰頭望著他。
面對近在咫尺的周覓歡,安一緩疏遠(yuǎn)地向后退了一步,作揖行了一禮,“公主”
周覓歡毫不介意地一把挽著他的手臂,一雙眼睛撲閃著似天上繁星,“安將軍,這么早你去哪兒去了我在這里等了你好半天了……”
“是微臣失禮了”安一緩渾身不自在地側(cè)身向旁,作勢鞠躬避開她貼向自己的手臂“不過是出門辦了一些私事……公主貿(mào)然前來將軍府所謂何事?”
周覓歡嘟著嘴道,“怎么沒事我就不能來找你了嗎?”
旁觀的奉還與白容清幾人見著方才還在這里咄咄逼人的周覓歡突然這么一副嬌滴滴的小女兒神態(tài),心理落差著實(shí)有些大……
也有一些尷尬……
“那個……”奉還用諸葛扇刮了刮自己的鼻子,笑道,“將軍既已回來,老朽那里還有別事要忙,就不多在這多加攪擾了”
奉還走后,雖也覺自己有些多余的白容清卻并未退下,反而一如既往,款步來到安一緩的身邊,笑吟吟地解釋道,“公主,將軍不是這個人意思……您可能是誤會了……”
見她如此不識趣,原本笑容滿面的周覓歡臉又開始瞬間黑下,但又顧念著安一緩在此,她又不好發(fā)作……
打狗還要看主人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