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幾乎已經(jīng)認不清來得人到底是誰,他不記得名字,似乎也忘掉了聞家忘恩負義。</br> 只聽孫女說這是未來會照顧她守護她的人,便拼盡力氣握住沈湛的手,嘴里吐著含糊不清的詞,“要,好好、照顧喬喬。”</br> 沈湛下意識抬頭,觸及女孩那道祈求的眼神,緩緩回握住老人瘦骨嶙峋的手。</br> “我會的,爺爺。”嚴謹而鄭重的承諾,字字沉重卻清晰。</br> 老人得到絲絲安慰,卻仍有遺憾,“爺爺?shù)炔坏娇茨愦┗榧喅黾弈翘炝恕!?lt;/br> “不會的,不會的爺爺。”親眼看著親人生命流逝她卻無能為力,她不愿承認,不愿接受,額頭抵在老人掌心邊,唇瓣顫抖,“你能等到的,一定可以等到的。”</br> 她知道,爺爺對這件事有特別的執(zhí)念。</br> 當(dāng)初她父母的婚姻受到阻礙,直至父親去世,爺爺追悔莫及,總覺得欠她一個完美的家。</br> 都怪她沒有隱瞞好,讓那些糟糕的事情被爺爺發(fā)現(xiàn),望著病床上再度陷入睡眠的老人,云喬心頭涌現(xiàn)一個瘋狂而大膽的想法。</br> 十指緊握又松開,云喬忽然起身拽住沈湛,“跟我走。”</br> -</br> 途徑醫(yī)院門口的一輛出租車被攔下,待乘客上車報出地點后,司機才發(fā)現(xiàn)自己接到兩位奇怪的乘客。</br> 女孩似乎在哭,旁邊男人的哄人方式略顯笨拙,而他們要去的地方卻是最近的一家婚紗店。</br> “云小喬,你可別哭了,這副模樣要怎么去拍照。”</br> “我沒哭。”</br> 沈湛不斷遞出紙巾,云喬每接過一張都用來擦鼻涕,明明哭了,卻不會掉眼淚。</br> 直到最后一張紙巾送出,沈湛擺出空空雙手,“沒了。”</br> 云喬下意識抬手去拿東西的動作一頓,紅彤彤鼻尖一吸一松,默默收回雙手搭在膝蓋上,沉沉垂下頭。</br> 狹小的車內(nèi)空間密布著她努力控制也無法平息的不均勻呼吸聲,偶爾伴著抽噎。</br> 云喬選擇的婚紗店很近,幾分鐘就到達目的地,她迫不及待打開車門,留在后面的沈湛負責(zé)掃碼付款。</br> 沈湛跨出車門,見云喬回頭望著這邊,似乎想起自己粗心留下的爛攤子。</br> “謝謝,我會還給你的。”話音落,她隨即轉(zhuǎn)身匆匆踏進婚紗攝影室的大門。</br> 突然見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哭著進來試婚紗,工作人員十分疑惑,甚至不等她們詢問介紹,客人直接點明要求,“我要你們這最漂亮的婚紗。”</br> 這只是一家小型工作室,店里的婚紗款式不多,掛在兩面墻上一目了然。</br> 時間緊迫,云喬抬頭環(huán)顧四周,單憑第一眼感覺隨手指了一件,店員取下后,云喬立即進入更衣室。試穿時才發(fā)現(xiàn)背面款式稍有些復(fù)雜,云喬沒時間研究,直接向工作人員求助。</br> 隨后而來的沈湛被工作人員當(dāng)做陪女朋友試婚紗的準(zhǔn)新,熱情邀他坐下,送上熱茶,向客人介紹店里的項目。</br> 沈湛興致缺缺,這對一切不感興趣。</br> 熱茶還未放涼,換上婚紗的云喬已經(jīng)走出試衣間,潔白浪漫的婚紗幾乎是每個女孩的夢想,她今生第一次穿上,心里卻沒有半分愉悅。</br> 哭過的痕跡太明顯,云喬要拍照,便央求化妝師用遮瑕和粉底重新上妝。對方詢問她的要求,云喬只說一切從簡,抓緊時間。</br> 她的五官不需要刻意去修飾,底妝遮蓋后,只用眉筆和口紅上色,從換婚紗到完成妝容她一共花費十分鐘不到。云喬也不梳發(fā)型,直接取頭紗用發(fā)夾固定。</br> 沒心思欣賞鏡子里的自己,她只問攝影師,“現(xiàn)在可以去拍照了嗎?”</br> 換上婚紗的女孩仿佛變了個模樣,被點綴成一幅精美的畫,連攝影師都因此呆愣了幾秒。</br> “你女朋友馬上就出來了。”尚不知情的工作人員還特意提前向沈湛透露,引他抬頭。</br> 當(dāng)化妝室的門拉開,容貌姣好的女孩穿著潔白婚紗緩步走來,沈湛眼底一震。</br> 是詫異,還有驚艷。</br> 然而云喬查無察覺,一心跟著攝影師去拍照,目光沒有絲毫停留。</br> 因為老人那句話,云喬就想穿上婚紗拍照,只為讓老人沒有遺憾的離開。</br> 他很早之前就知道云喬本性不像表面那般柔軟,或許在這種情況下,大多數(shù)人會選擇寸步不離守在親人身邊,而她卻又那樣大膽的想法,并付出實踐。</br> 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br> 爺爺是她多年來唯一真心相待的親人,大概讓她做什么,她都會愿意。</br> 云喬的臉和身材無可挑剔,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怎么拍都好看。</br> 然而她的目的并不為擺拍漂亮,有兩三張就心滿意足,攝影師從未見過如此著急的客人,聽她說不用再拍,攝影師試探性問了句:“那個,您拍婚紗照,不跟男朋友一起嗎?”</br> 云喬抬手拍額。</br> 真是太亂了,竟連拽沈湛過來的目的都差點忘記。</br> 于是她提著蓬松的裙擺來到沈湛面前,輕聲喚道:“沈湛。”</br> 聽說云喬想拉他一起拍婚紗照,沈湛眼皮子一跳,“這是該我干的事兒?”</br> “你陪我來,又反悔。”</br> “我那是怕你精神不佳、心神混亂在外頭出事。”</br> “沈湛,你還記不記得幾年前曾說過,你欠我一個人情,我可以向你提出一個合法的要求。”云喬倔強的盯著他,眼神直白逼人。</br> “行!”沈湛輕呵扭頭,避開那道強烈的視線,認命般對攝影師示意,“拍吧。”</br> 他今天恰好穿著白襯衣,連衣服都不用換,原本敞開的領(lǐng)口隱約透出一抹紅色細繩,云喬盯著看了眼,沈湛便立即拉攏衣扣,扣至衣領(lǐng)最頂,形象一下變得端正。</br> 兩人的表情都很奇怪,明明在笑,卻毫無親近感。</br> 云喬只看過一兩張照片就說可以,不需要再拍,攝影師不舍又遺憾,工作室小,難得遇見兩位神仙顏值的客人,卻不肯配合好好拍照。</br> “兩位要不再拍幾張?你們的表情和動作都可以改變一下。”</br> “不用了,就這樣。”離開鏡頭,云喬臉上的笑容全部消失,拎著裙擺抬步——</br> 婚紗裙擺太大,她一不小心踩中,猝然跌進沈湛懷中,攝影師趕緊舉起相機“咔嚓”抓拍。</br> 兩位主角聽見連續(xù)不斷的聲音,不約而同朝攝影師望去,攝影師絲毫不手抖又拍下一張。雖然畫面不夠唯美浪漫,卻比剛才那兩張“被迫營業(yè)式”合照有意思得多。</br> 等不及照片洗出來,云喬直接要求導(dǎo)進手機,一分一秒不愿浪費,趁這段時間直接去更衣室換回原來的衣服。</br> 沈湛站在電腦旁,一張張婚紗照從他眼前閃過,意外撞進懷里那張照片被攝影師抓住極美的角度,看起來像是親密的情侶在打情罵俏。</br> 片刻后,沈湛來到前臺遞出一張卡,“那件婚紗我要了。”</br> -</br> 回程路上云喬一直緊握著手機,精神緊繃。</br> 看著故作堅強的女孩,沈湛終是忍不住開口:“別太逼自己。”</br> 云喬低下頭。</br> 過了一會兒,沈湛耳邊響起一道小小的聲音,“其實我不是爺爺?shù)倪z憾,我爸爸才是。”</br> 女孩垂眸,自顧自的說著,“我爸跟我媽是在學(xué)校認識的,但媽媽家境不好,一直遭到爺爺反對。”</br> 那時候的父母心中有愛,一定要相守,父親一畢業(yè)就要跟母親結(jié)婚。父子倆大吵一架,父親不顧一切帶著母親離開,兩個倔脾氣放不下面子,都等著對方低頭。</br> “爸爸想憑自己的努力做出成績給爺爺看,可惜沒等那天到來,他就去世了。”</br> “媽媽把我送回爺爺身邊,這些年爺爺對我、對爸爸一直都抱著愧疚感。”</br> 住院后的爺爺仿佛變成了一個普通老人,他反復(fù)懊悔,覺得如果不是自己當(dāng)初固執(zhí)好面子,父親就不會離開家,不會英年早逝。</br> 因為父親,她也成為爺爺?shù)男慕Y(jié)。</br> 有人背地里嚼舌根說她是沒人照管的孤女,爺爺就讓她跟當(dāng)時最好朋友的孫女定下婚約,怕她被欺負,爺爺送她去學(xué)跆拳道。時至今日,爺爺還在擔(dān)心他走以后,只留下她孤孤單單一個人生活。</br> 爺爺遺憾沒能父親生活幸福的模樣,也等不到她一個圓滿結(jié)果。</br> 回憶很長,長到變成幾十年的遺憾。</br> 回憶也很短,短到簡單幾句話就概括一切。</br> 車子停下,云喬便立即打開門,匆匆跑進醫(yī)院。</br> 大伯云業(yè)成站在病房為自己先前的行為懺悔,見侄女回來,云業(yè)成啞著嗓子喊了聲:“喬喬。”</br> 云喬輕輕瞥他一眼,默不作聲轉(zhuǎn)開身子,寸步不離守在病床前,待老人再次睜眼時,云喬強顏歡笑把照片遞給他看,“爺爺,你想看喬喬穿婚紗的樣子,照片不夠清晰,等你身體好了我再做一副相框給你看。”</br> 其實老人已經(jīng)看不清了,只隱約見著屏幕上兩道人影,布滿皺紋的臉龐便浮現(xiàn)滿足的笑容,“好,好,好……”</br> 蒼老的聲音連續(xù)拉出三個“好”字,老人一大心愿完成,最后的目光落在云業(yè)成身上。</br> “爸。”云業(yè)成雖然混賬,見父親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還是深深觸動,愧疚和悔意折磨著他,“爸,我錯了,我知道錯了。”</br> 老人顯然已經(jīng)聽不進去他的聲音,只朝那道模糊的身影緩緩伸出手,“天成,爸對不起你……”</br> 蒼老的手兀然垂落,監(jiān)控病人的心電圖在劇烈起伏后徹底拉成一條沒有生命的直線。</br> *</br> 烏壓壓的云層密布天空,傾盆大雨覆蓋整座墓園,黑色雨傘圍成一片。</br> 律師當(dāng)著莊嚴的墓碑宣布云老先生立下的關(guān)于財產(chǎn)分配的醫(yī)囑,留給云業(yè)成跟云喬的資產(chǎn)幾乎相等。</br> 原本一心想挖出老人財產(chǎn)的云業(yè)成心里說不出什么感覺,他想到父親臨終前喚出那個名字,是多年前逝去的二兒子,云喬的父親。</br> 可原來,哪怕他做了混賬事,父親也沒忘記留給他的那份。</br> 律師說,當(dāng)著墓碑宣布醫(yī)囑也是老爺子生前的安排,其目的不言而喻,沒人會在這種情況下鬧事。</br> 王曼芝哭天搶地,十足“孝順”兒媳,反觀老爺子平日最疼愛的孫女云喬,小姑娘格外安靜。</br> 云喬一言不發(fā)站在墓碑前,黑色雨傘幾乎跟她一身黑衣融為一體,單薄的身子承接斜灑的雨點,發(fā)間那朵白花靜靜綻放著哀思。</br> 可就是這樣單薄瘦弱的身體一直守到所有人離開,她才放下雨傘,跪在濕淋的地面重重磕了三記響頭。</br> “爺爺。”</br> “喬喬要走了。”</br> 爺爺去世的第二天,姜思沅頂著心理壓力提醒她,“喬喬,我知道你現(xiàn)在可能沒什么心情,但我還是想提醒你一句,今天是填報志愿最后一天。”</br> 最近接連發(fā)生的事壓得她喘不過氣,實在沒心情去想那些事,可她知道爺爺?shù)钠谠福幌胱尃敔斒?lt;/br> 爺爺?shù)乃劳鰩Ыo她的是精神上的打擊,她再也沒有可依賴信任的親人,仿佛心口塌陷一角,空蕩蕩的,一點安全感都沒有。</br> 不能放任自己沉浸在悲傷中,于是在填報志愿截止之前,她登錄網(wǎng)頁將原本準(zhǔn)備填報的學(xué)校改寫。</br> 抬手擦掉額前泥水,云喬重新?lián)炱鹩陚悖诎档纳碛叭谌胗旰煛?lt;/br> 沒走幾步,一道高大的身影攔住前路。</br> “喬喬。”那人發(fā)出的聲音沙啞又沉重。</br> “你走吧,爺爺不想見到你。”云喬繞開路,疏離冷淡的與他錯開,連一個多余的目光都沒留下。</br> 聞景修站在原地,手指緊握成拳。</br> 他已經(jīng)知道云老爺子病情突然加重的原因,懷著滿滿的歉疚,想靠近卻又不敢,他在云喬面前徹底變成膽小鬼。</br> 云喬撐傘走出墓園,等過一段距離后,身旁突然停下一輛車在鳴笛。</br> 云喬下意識轉(zhuǎn)頭,黑色車窗降下,露出沈湛那張熟悉的臉,“云小喬,上車。”</br> 云喬不予理解,繼續(xù)步行。</br> “這么大的雨,你要走路回家?這墓園外,也不知云老先生看不看得見孫女折騰自己。”沈湛一只手搭在窗口,任由細雨飄灑。</br> 云喬再度停下腳步,唇線拉直,收起雨傘彎腰上車。</br> 云喬上車后一言不發(fā),沈湛竟也沒再多說一個字,直到云喬在車上接通一則電話,他聽出幾句關(guān)鍵詞,“你要去景城?”</br> “是。”她填報了那邊的大學(xué),等通知書一到就會直接過去,不用等開學(xué)。</br> 臨走之前,云喬回了趟云家,那里承載著許多難以忘懷的記憶,歡笑和眼淚,快樂與憂傷。</br> 她把跟爺爺相關(guān)的東西全部封存起來,又將跟聞景修相關(guān)的東西單獨打包。</br> 臨近傍晚,云喬找來一輛車,將聞景修送的禮物全部搬上車,支付司機報酬,“麻煩,直接送去垃圾場。”</br> 云喬走的那天只帶著一個輕便的行李箱,離開的消息她只告訴姜思沅一個,姜思沅非要送她到機場,坐在車上一直抱著她哭,“喬喬,你去了那邊也要常聯(lián)系啊,可別忘了我。”</br> 她哭不是因為云喬去別的城市上學(xué),而是親眼見證云喬所經(jīng)歷的一切,連她這個旁觀者都覺得心疼。</br> 云喬實在是太苦了,那種苦不在物質(zhì),縱然有錢也無法彌補。</br> “好。”云喬回抱她。</br> 車道上,云喬透過窗戶發(fā)現(xiàn)一輛熟悉的車身偶爾與他們同行,快要超過時又刻意放慢速度跟隨在后,她不禁皺起眉頭,“那是聞景修的車。”</br> 姜思沅回頭去看,“你……還想他嗎?”</br> 突然被問到,云喬悄悄地捂住心口,悲戚搖頭。</br> 姜思沅仿佛受到鼓舞,“趙叔,后面有壞人跟蹤,開快點,一定把他甩掉!”</br> “好的小姐。”車子突然加速,卻沒預(yù)料到道路口一輛不遵守交通規(guī)則的大車橫沖過來。</br> 司機迅速打轉(zhuǎn)方向盤,只聽見猛烈地撞擊聲,云喬眼前一片漆黑,意識逐漸模糊。</br> 留存在腦海中最后一幕是有人將她抱起,她只記得,那人彎腰時身前的觀音玉垂落出來,脖間那條紅繩格外刺眼。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