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花廳，邢夫人跟平康郡主談笑風生，笑是發自內心的真笑，別說她，連李侍郎都沒想到云御史是個不折不扣的草包，除了家底厚，沒別的能耐，連嫡親女兒都護不住。
    夫妻倆關在家里百思不得其解，定國公怎么看上這個親家？
    就因為有錢？
    京圈兒是富貴窩，不缺肥差，更不缺家底厚實的官宦大戶，怎么獨獨看上揚州巡鹽御史，娶個外地兒媳，不知咋想的。
    邢夫人喝口茶，把去核的蜜餞含在嘴里，甜得潤心，給平康郡主道喜，“您如今可算完成一樁大心愿，估摸下一步就是正妻兒媳，哎喲，想想都羨慕您的好福氣！我這輩子沒指望了。“
    李牧活蹦亂跳的時候就喜歡窯姐兒，現在癱了，可不沒指望嗎。
    平康郡主只當聽不懂，問身旁的婆子：“叫你們請驍哥兒回來，怎么還沒來？一點小事都辦不好。“
    婆子說已經差小廝快馬加鞭去樞密院了，估摸在路上。
    正說話，凌驍撩袍跨進廳堂，對著平康郡主喚聲“母親“，又對邢夫人笑了笑，“您今兒來得真早。“
    “怎么跟邢姨媽說話呢？“平康郡主最了解自己兒子。聽出他在罵人，開口制止，“正好你回來，有些事我和你父親商量過，家里的意思，你二十幾歲的人老大不小，凡事學著自己做主，邢姨媽有話說，你且聽聽。“
    邢夫人撫了撫鬢角的頭發，清了清嗓子，客氣道：“郡主抬舉，民婦哪敢做小侯爺的主，不過就想來問問他的意見，愿不愿意救我們妙兒一命，俗話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您要我救命？“凌驍露出為難表情。“救命是大夫的事，我又不是大夫。“
    “貧嘴。“平康郡主心思多大的人，什么時候能沉穩些，“聽姨媽把話說完。“
    凌驍點頭，沖邢夫人說：“您接著說。“
    邢夫人對平康郡主滿眼感激，心中無奈，這不著調的霸王到底哪點招人喜歡，又是自己閨女又是云家姑娘，“解鈴還須系鈴人，心病只能對癥下藥，不怕郡主笑話，妙兒是個不成器的，等退完婚才吐露實情，說愛慕小侯爺已久，眼下相思成疾。怕是活不久了。“
    她說著，取下帕子掖掖眼角，又對平康郡主說，“您也為人母，全當可憐可憐我，成全民婦這顆做母親的心。“
    平康郡主連忙安慰：“你的心情我理解，可家里大事一向得老侯爺點頭才行，他的脾氣你知道，定了的事兒不會輕易改變，我勸不動，這才叫驍哥兒來，只要他要同意，叫他跟老侯爺商量。“
    邢夫人半信半疑抬起頭：“老侯爺能聽一個小輩的？“
    “換別人我不敢說，驍哥兒是他兒子，自然不一樣。“平康郡主給凌驍遞眼色，“你別光坐著，說句話，給姨媽表個態。“
    “母親，這事您要兒子怎么表態？“凌驍很是無辜，“原先李表妹對兒子怨聲載道，兒子不能強按牛頭硬喝水，都依她辦了，轉頭又說愛慕。“
    說著，他看向邢夫人：“退婚那天您和姨夫在場，李妙怎么說我，我都認了，當場給她賠不是，有目共睹，事后沒再招惹她。“
    說起這事，戳中平康郡主的痛點，她當寶貝似的兒子，在外人嘴里一無是處，頓時聲音涼了半截，“是啊，邢夫人，李妙嫌他百般不好，又談何愛慕？我倒沒見過哪家姑娘這么愛慕人的。“
    “妙兒也是被家里慣壞了。“邢夫人臉一陣紅一陣白，訕訕道，“怕是想小侯爺青睞不得法，鬧出誤會不是。“
    “誤會？“凌驍嘴角笑意淡下來，身體稍稍前傾，盯著對方，“說我為人輕狂，酒品差，就愛勾欄瓦舍不三不四，她一個正經家姑娘不嫌我，是我的福氣造化，這是原話，您忘記我可沒忘。“
    “京圈兒哪個小爺不愛玩？“平康郡主目光更冷，“我家驍哥兒最有分寸，別說侯府，家里私宅也未進過鶯鶯燕燕。“
    重翻舊賬，邢夫人堵得半晌說不出話。
    凌驍倒也沒咄咄逼人，靠進圈椅里，“您的意思我明白，但娶李妙不可能，您肯定聽說，我屋里剛抬妾，大著肚子在后院養胎，人前腳給我生兒子，我后腳娶妻，傳出去，我成什么了我？“
    “再說，李妙的性子，我不和一個姑娘計較，但她容得下別人嗎？“他問，“您巴不得我后院起火吶？“
    “瞧小侯爺說的，誰不希望家宅平安，哪能盼你起火。“邢夫人干笑，又看向平康郡主，“這事沒得商量了？“
    “法子有，“凌驍搶白，“估摸您不愿意。“
    邢夫人立刻又轉過頭，“小侯爺請講。“
    “侯府不差雙筷子，李妙非要進侯府的門，也不是不行，“凌驍咂口茶，“我成全您的愛女之心，西邊的偏院一直空著，離我母親院子也近，抬進來能住人。“
    抬進來，不也是妾嗎？
    還被大姨娘壓一頭。
    “斷不可能！“邢夫人立刻變臉，“妙兒是嫡出姑娘，怎么可能給人做妾！“
    “人云八姑娘也是嫡出，怎么能委曲求全？“凌驍反問，“您口口聲聲說表妹愛慕我，就這么愛慕的？“
    邢夫人說什么都不同意：“她又不是京圈兒姑娘，哪能和妙兒比。“
    凌驍冷笑：“姨媽，您去京圈兒打聽打聽，李妙在圈兒里從不提李家，總說自己是平康郡主的侄女兒，連表字都去了。“
    說著，他仰起頭，傲慢道：“您當京圈兒是什么？說句不敬的話，你們想方設法把李妙塞進侯府，為什么？人活一張臉，點破就沒意思了。“
    “凌驍，你說話愈發沒分寸！“平康郡主聽兒子狠心數落，又覺得不落忍，“好歹我們是表親，邢姨媽是長輩，哪有小輩沒規沒矩的道理。“
    “還是郡主心慈！“邢夫人就梯子下臺，開始抹淚，“驍哥兒有怨氣，我知道的。當初妙兒有不對，回去后我狠狠說過她，可姑娘家臉皮薄，這些話我不便聲張，本想著親上加親，沒成想落人一個趨炎附勢的口實。“
    “姨媽，您別哭，“凌驍皮笑肉不笑地看她，“表妹真病了，我去探病無妨，有些話當面說清楚也好。“
    興許是個機會，邢夫人告辭：“罷了罷了，小侯爺抽空去看一眼也好。“
    送走邢夫人，平康郡主拉著凌驍問：“你和你爹葫蘆里賣什么藥，當我好糊弄？“
    “這話您該問我爹，“凌驍打哈哈，“我照章辦事，他老人怎么說，我怎么做。“
    平康郡主不依不饒：“那他說什么？“
    凌驍太極打回去：“老爺子不讓說。“
    “你們！“平康郡主又氣又無奈，“以后有什么事兒，別指望我找太皇太后打聽，自己辦去。“
    “郡主娘娘，娘娘，“凌驍對著平康郡主背影裝模作樣喊兩聲，“娘，您要出去啊，兒子恭送。“
    吃午飯時，云琇無語看著他：“你也是，告訴婆母兩句如何，我不信父親會吃了你，憑白惹母親生氣。“
    “她老人家知道準壞事。“凌驍嘆氣，“我之前跟你說過，別看她端著，心軟得很，多說幾句好話，再裝可憐，多大的仇怨都能過去。“
    “我才不信，“云琇和他分一個獅子頭，“母親只在乎自己家人，若別人傷你分毫，幾句話可過不了。“
    “那是，“凌驍無不得意，“招人疼，沒法子。“
    “要點臉吧，沒羞臊。“云琇白他一眼，“等月份大了，孩子能聽見，你少跟我說話，別教壞我兒子。“
    “就你一人兒子，“凌驍鄙視她，“沒我，你生得出來嗎？“
    云琇用筷子敲敲碗邊，“吃飯，吃飯，吃也堵不住你的嘴。“
    凌驍難得擠兌贏一次，心情倍好，睡午覺非要和她擠一個被窩，被趕出來，又鉆進去。
    “你怎么沒臉沒皮？“云琇煩躁推他，“不是說不碰我嗎？才幾天，耐不住了。“
    “我是不碰你啊，“凌驍湊近，“又沒說不讓你碰我，要不你碰我，隨便碰，怎么碰都行。“
    云琇毫不猶豫踹他一腳。
    凌驍還樂：“小短腿挺有勁兒。“
    云琇問他：“你是不是欠得慌？“
    凌驍也覺得自己欠兒，趁把人哄高興，說：“有個事兒，提前告訴你，不許翻醋壇子。“
    云琇就知道他今天這么主動，肯定憋著壞：“你先說事。“
    凌驍猶豫下，主動招認，“過兩天我去趟李府，看李妙。“
    果然云琇不高興了。“為什么去看她？“
    “公事。“他盡量把事情圓乎了，“我去主要不是看她，是看李牧。“
    云琇說他瞎扯：“看李牧為什么打著李妙的幌子？當我三歲小孩好騙？我知道方才前院來客人是邢夫人，別以為我天天臥床，就不知道外面發生什么。“
    “你知道就更好了。“凌驍沒回避，“李牧不想見我，我也不會死乞白賴求見他，總之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告訴你，免得以后從別人嘴巴里聽到又胡思亂想。“
    “你這算什么？“云琇緩和口氣，“讓我有準備？等著你干壞事。“
    “怎么叫壞事，“凌驍摟著她，困意上頭，“讓我老丈人徹底安心，你這人，成天不想人好。“
    ***
    兩日后，他如約去了李府，李妙一聽凌驍來看她，什么病都好了，叫丫頭梳妝，不顧邢夫人勸阻，跑到花廳見心上人。
    “看你氣色還不錯，“凌驍客套寒暄，“哪兒不舒服？“
    “就是睡不好覺。“李妙羞赧低頭道，“沒想到你這么上心。“
    邢夫人見兩人說上話，不好在場打擾，找個由頭撤了。
    偌大廳堂只剩兩人，李妙才敞開話匣子：“我聽說你抬了妾室，真的嗎？“
    凌驍大方承認：“人千里迢迢從揚州跟我回京，理應給個名分。“
    “可到頭不過是個妾，“李妙幸災樂禍，“我以為你怎么也得給云姑娘正妻名分。“
    “不是有你嗎？“凌驍沒頭沒腦來一句。
    這話看聽得人怎么理解，是有你家使壞，還是正妻名分是留給你，李妙思忖片刻，自欺欺人選擇后者，面上裝糊涂：“我怎么了？我又不能左右你的想法。“
    凌驍懶得和她廢話，直說來意：“該說的話，我跟你母親講清楚了，本來今兒還準備去看看你哥，不過想想算了，他最近恢復的如何？“
    李妙有些失望，“我以為你專程來看我的。“
    “他不重傷嗎？“凌驍莫名其妙看著她，“我來看你，順道看他，難道要我跑兩趟？“
    好大的臉啊！
    李妙從來摸不清凌驍的情緒，這會見到人，滿心歡喜，覺得他說什么都對：“也是，不過你不必掛心，我哥除了兩條腿，現在吃得好睡得香，再不像之前整日整日喊疼。“
    “那就好。“凌驍兩手一拍膝蓋，起身道，“有你這句話，我沒白來，行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你自己保重。“
    “這就走了？“李妙想她還有好多話沒說，“不多坐會？“
    “不坐了。“凌驍要她留步，三步并作兩步離開。
    李妙目送他的背影，直到邢夫人叫她，才回過神。
    “母親，方才女兒試探，問凌驍怎么沒給云琇正妻名分，你猜他怎么說？“
    “怎么說？“
    “他說因為有我，“李妙忽而大笑不止，“母親，那狐貍精可算遭報應了！“
    邢夫人沒搭腔，跟身旁的婆子使個眼色。
    婆子立刻會意，拉著李妙往后院走，輕聲哄道：“姑娘說得是，這程子養好身子，興許有好事發生。“
    “不用媽媽提醒，我自然知道。“李妙亢奮道，“從明兒開始，不喝藥了，小侯爺說我氣色不錯，證明我沒病，沒病喝什么藥。“
    婆子疊聲說是，“姑娘的氣色，奴才也覺得好得很。“
    話音漸行漸遠，邢夫人心口一陣陣絞痛，這哪是沒病，怕是越病越狠了，大夫說解鈴還須系鈴人，可系鈴的來了，沒見好轉啊。
    然后從這天開始，李妙開始搗騰喜服，嫁娶行頭，院里沒人敢勸，誰說不對，她就發脾氣，把屋里砸個稀巴爛，邢夫人說也沒用，實在沒辦法，由著她高興。
    李侍郎累了一天回來，還要聽糟心的事，直冒火，指著邢夫人鼻子罵：“倆孩子被你害完了！你出什么餿主意？人云家心甘情愿把女兒送去做妾，小公母照樣和和美美，男人真對一個女人上心，壓根不在乎名頭，整個京城寵妾滅妻算新鮮事兒嗎？！“
    邢夫人心里打鼓，面上強詞奪理：“可妙兒若有個正妻名分，外頭尊稱侯府夫人，也為李家添光。“
    “是給你自己臉上添光吧！“李侍郎氣得一甩袖子，“何況凌驍答應娶妙兒為妻了？你哪只耳朵聽到的，老侯爺那邊沒半點動靜，真結親，指著你們婦人做主不成？！“
    邢夫人破罐破摔：“就算妙兒成不了侯府夫人，云家也沒撈著好，我心里解氣。“
    “你解氣有錘子用！“李侍郎還想罵，廊下突然傳來急切的腳步聲。
    管家顧不上規矩喊道：“老，老爺！刑，刑部的人來了，虧得小侯爺攔著，不然即刻逮捕大爺入獄！“
    要抓李牧？
    邢夫人頓時成了熱鍋上的螞蟻，拉著李侍郎的袖子急道：“老爺！他們是不是弄錯了！牧哥兒如今癱在床上，能做什么啊！“
    “別吵！閉嘴，都閉嘴！“李侍郎恍惚片刻，強作鎮定問：“刑部的人在哪？“
    管家說：“在前院！“
    “隨我去。“李侍郎轉頭又指著邢夫人，發狠道，“你給我待在這里，今兒出任何岔子，我一紙休書休了你！“
    “老爺，“邢夫人囁喏嘴唇，對著李侍郎的背影叫道，“夫妻本是同林鳥，您真不顧幾十年情分嗎！“
    李侍郎心口突突的跳，管不了情分不情分，只問管家：“小侯爺也來了？“
    管家連連點頭：“小侯爺擔心刑部的人亂來，從營房調來綠頭刀，兩撥人都在前院，就等您過去。“
    李侍郎這個時候，斷不會相信凌驍是來幫他的，心道完了。
    外面的天擦黑，刑部的人舉著火把，燒得劈啪作響，把前院照得通亮，凌驍不疾不徐坐在圈椅里，身后橫列兩排侍衛，刑部為首的是清吏司主事，官銜不大，卻掌著刑部尚書親自批寫的逮捕公文。
    李侍郎誠惶誠恐接過公文，兩手發抖連張薄紙都拿不穩。
    “李大人，您看清了？“清吏司主事，拱手作揖先開口，“按理，這事歸樞密院管。可有人把匿名信遞到刑部，尚書大人雷霆震怒，命下官即刻拿人，侯爺卻說李驍騎歸軍機管辦，下官自然不能僭越。“
    說著，主事上前，僅兩人聽得見的聲音，對李侍郎說：“小侯爺親自說情，叫下官給大人留臉面，都是聽差辦事，大人別為難下官才好。“
    而后又大聲道：“上峰去年為謝監察的案子龍顏大怒過一次，下旨細查，吾等不敢不盡心，今天請李驍騎回刑部問話。“
    “慢著，“凌驍抬手打斷。“李驍騎放到刑部問話，明天樞密使問起來，是本侯交差，還是主事親自回話？“
    “這??“清吏司主事反應迅速，抱拳問，“請侯爺示下，也好讓下官回去交差。“
    “人，且聽樞密使發落，“凌驍又對身后侍衛說，“李驍騎身體不便，你們暫且院外看守，不得魯莽行事。“
    侍衛齊齊應聲是。
    “侯爺既安排妥當，下官這就回刑部回話。“清吏司主事松口氣，行禮告辭。
    李侍郎心想終于送走一路神仙，趕緊給管家遞眼色。
    管家心知肚明。拍了拍懷里銀子，示意準備好了，笑著招呼：“今兒各位官爺辛苦跑一趟，小的備了宵夜，請官爺賞臉。“
    話音剛落，李妙不知從哪里鉆出來，穿著喜服，攥著蓋頭，欣喜若狂地搖手：“凌驍！你怎么大半夜來接我？“
    她一喊，所有人全愣了，面面相覷后，開始交頭接耳。
    李侍郎覺得臉丟盡了，朝趕來的婆子怒道：“沒看見這里都是人，還不趕緊帶她回后院！“
    婆子噤若寒蟬，拖著李妙往回走。
    李妙眼睜睜看著自己離凌驍越來越遠，忽然發作，掙脫束縛，尖叫道：“凌驍！古有妲己禍人心，你想做第二個紂王嗎？哪天被狐貍精挖了心肝都不知道！“
    “瘋了，真是瘋了。“李侍郎難以置信看著自己女兒猙獰的臉，只覺得陌生，對婆子吼，“還愣著干什么，押下去！給我關起來！關起來！“
    邢夫人聽見前院動靜，慌不擇路跑出來，看到李妙瘋癲大笑，一口氣堵在心口，嚎哭兩聲暈了過去。
    這場鬧劇如何開場，如何結束，沒人關心，隔天整個京圈兒傳遍了，戶部尚書自然也聽見風聲，七十歲的老臣，什么陰謀陽謀、牛鬼神色沒見過，差人仔細打聽，當天就下了李侍郎進出尚書府的令牌，訓誡他先齊家再談安邦。
    邢夫人顫顫巍巍拖著病體跪在書房外，李侍郎視而不見，營房侍衛并未撤走，李牧的罪名一旦落實，即將招來滅頂之災。
    他一夜間，嘴角起泡，顧不上疼，交代李擎：“你去求小侯爺，無論如何要他看在兩家過去的情面上。我們傾家蕩產先填上貪墨的窟窿，只求放條活路。“
    李擎思索，“父親，您別急，當初大哥是凌老侯爺督辦入職樞密院，若真揭發，凌家也受牽連。“
    “就是他們受牽連，我們才有一線希望！“李侍郎拍桌子，吼道，“要沒這點牽連，昨晚你大哥就進去了！進了刑部大牢，想出來比登天還難！我可告訴你，都察院也收過匿名信，是齊家壓住了，難不成等到三司會審再后悔？蠢驢！“
    “父親。您息怒，兒子有個法子。“李擎不急不緩道，“兒子驍騎尉調令已下，您不如趁這個時候立兒子為嫡次子，往后與凌家走動，也有三分臉面，總比背著大哥的罪名，被人戳脊梁骨強。“
    “你，你??“李侍郎怒極反笑，“老二啊，老二，為父真小看你了，你這招趁人之危用得妙哇！為自己那點私心，連手足之情都不顧了。“
    李擎不惱：“父親，大哥風光時何嘗念過手足之情？您若愿意聽兒子的主意，兒子愿往下說。“
    “你說吧。“李侍郎滿心滄桑，無力抬手，“我且聽你說出什么花來。“
    李擎說：“兒子親自把李牧、李妙兄妹送回老家，京城沒人看見他們，風波早晚過去。“
    不能因為大兒子，害了其他兒子，終歸手心手背都是肉。
    李侍郎痛心疾首捶自己：“我千不該萬不該聽外面那個天殺的！都怪我一時糊涂啊！“
    李擎沒有安慰，也沒有攙扶父親坐下，他面無表情靜靜站在一旁，揚眉吐氣地想，您也有今天??
    事情再傳到忠毅侯府，老侯爺正在給小院的綠植修剪，眼睛都未抬一下，問凌驍：“李擎真這么說的？“
    “嗯，還有個事，“凌驍遲疑一下，“李擎之前是馬倌，兒子前兩天去馬廄還馬，發現有眼疾那匹老馬不見了。“
    “不見就不見，人且生老病死，何況畜生。“凌老侯爺放下剪子，起身拍拍手上的土，“李擎是聰明人，何去何從他心里有數，你只記得貪墨的窟窿一定補上，李家未必一時拿得出來，云御史膽小人不壞，讓他幫襯幫襯，讓李家知道什么叫以德報怨。“
    凌驍心道老爺子布局可以，又學一招，“兒子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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