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葉婉若一副淚眼朦朧的模樣,垂下的眼瞼卻遮擋了她眸光中一閃而過的狡黠。
當初在普華寺陳夫人為了幫助女兒陳嘉卉報仇,做出那般大膽的舉動,想要致葉婉若于死地,雖然陳夫人句句說明是皇后所為,卻不足以服眾。
葉婉若自是深知這點,便暗自決定順勢而為,若是她因毒性復發而死也就算了,可若是還有再生的機會,對于日后扳倒莫亦嫣也可以借此來做文章,只是葉婉若沒想到的是機會來得這么突然。
當初葉婉若生命危在旦夕,還能說出相信莫亦嫣的話來,相比此時莫亦嫣的質疑,葉婉若此時的表現倒也不為過。
雖然葉婉若字字句句說是相信莫亦嫣,可這請求南秦皇作主洗清冤屈的行為又難免有些自相矛盾,可眼下顯然不會有人去關注這些。
“母后您快向父皇認個錯,父皇會原諒您的,母后!”
就在這時,跪在下方的太子盛再次開口。
只是不知道太子盛究竟是有意還是無意的?若是莫亦嫣認了錯,那便等于承認了伺機想要毒殺慕寒與葉婉若的事實,到那時,哪里還是認錯這么簡單的事?
尉遲盛的聲音使莫亦嫣詫異的轉過頭,眸光中滿是震驚,這樣的神色僵持了片刻后,最終卻突然笑了起來:“哈哈哈,你們....你們都想害我,你們都想置我于死地,對不對?簡直是妄想!本宮是這后宮一宮之主,一宮之主....呵呵呵!”
原本肆意猖狂的聲音越來越低靡,最后跌坐在地上,眸光只是呆滯的望著某個點發呆。
事態發展到這種地步,難免出乎莫亦嫣的意料,一時之間,哪怕是在算機中度過了大半生,此時卻敢顯得六神無主,不知所措了起來。
“景曜,快扶婉若起來!婉若丫頭放心,今日你所受的委屈,舅舅必定會為你討回公道,切莫再傷心了,若是羲和在天有靈,也會怪罪朕沒有照顧好她的女兒!”
直到祈云殿中再次恢復了安靜,南秦皇這才沉聲安慰著葉婉若。
葉婉若在尉遲景曜的攙扶下起身站到一邊,隱約啜泣的聲音在這安靜如常的殿中顯得略為清晰。
就在這時,內殿中響起虛弱的聲音,輕聲喚著:“皇上!”
正是處于昏迷之中的慕寒醒了過來,面色依舊慘白,值得慶幸的是總算活了過來。
聽到這幾不可聞的聲音,南秦皇連忙從軟榻上起身,朝著內室的床榻前走去,當看到慕寒想要起身的動作時,更是快步走過去,柔聲阻攔道:“愛妃莫要拘禮,躺著好生休養便是!”
說話間,南秦皇已來坐到了床榻邊,一雙大手包裹著慕寒的葇夷,眸光中滿是憐惜。
“李世康,還不快點過來為蕙嬪請脈?”
南秦皇的話音落下后,李世康也不敢遲疑,連忙快步走進到內室。
在慕寒的手腕上墊上絲絹,半晌,只見李世康起身,朝著南秦皇叩首道:“回皇上的話,蕙嬪娘娘體內的毒素已無大礙,只是小產后身體虛弱,要好生靜養才是!”
“小產?我的孩子呢?臣妾的孩子呢?皇上您告訴寒兒,這不是真的對不對?我的孩子剛剛還在呢?怎么就突然沒了呢?我的孩子....”
從李世康的口中聽到小產兩個字,促使慕寒的雙眼猛得瞪大,雙手更是下意識的摸向小腹,淚水像是泉涌一般從眼眶中奪眶而出。
悲傷的情緒在凄厲的哭嚎聲中無止境的蔓延,祈云殿中的人皆是可以感受到這份無法言說的喪子之痛。
“請蕙嬪娘娘以身體為重,這樣大的情緒波動對蕙嬪娘娘的身體康健無益!”
看到慕寒這副情緒激動的模樣,李世康連忙出聲提醒。
“寒兒....寒兒....孩子日后我們還會有的,切莫再哭得傷了眼睛!”
即便是心如磐石的南秦皇,在觸及到慕寒此時流露出的傷感也難免不為其感動,只得軟言細語的出聲安慰著。
“皇上,臣妾斗膽請皇上為寒兒作主,為寒兒還沒得及出世便已喪命的孩兒作主!寒兒自入宮以來,自認本本分分,并未得罪任何人,究竟是何人要對寒兒如此殘忍?還請皇上明查!”
此時的慕寒依偎在南秦皇的懷中,哭得像個淚人一般,身體更是不斷顫抖著,只是看著都令人肝腸寸斷。
可這副場景卻也只維持了片刻,只見慕寒猛的從南秦皇的懷里掙扎出來,小臉沒有一絲血色,淚眼娑婆的看向南秦皇,后知后覺的求證著:“中毒?難道是皇后娘娘?”
這一次南秦皇沒有回答,而是眸光晦暗的瞥向外面。
順著南秦皇的眸光,慕寒掙扎著從床榻上快步走下來,故不得還虛弱的身體,跌跌撞撞的朝著莫亦嫣走去,在她面前突然跌坐的地上,哭著問向莫亦嫣:“皇后娘娘,若是臣妾做錯了什么事,皇后娘娘大可以懲罰臣妾,可皇后娘娘怎會對一個還未成形的孩子下手?難道皇后娘娘不覺得這件事做得太過分了嗎?上次的事,臣妾便沒有對皇上提及,為什么皇后娘娘還不敢放過臣妾?”
“你這賤人,你在胡說些什么?本宮什么時候對你的孩子下手了?本宮還沒找你找你算帳,你居然還敢來誹謗本宮?看本宮....”
滿腹委屈無處可訴,就連自己親生的兒子都不相信她,莫亦嫣此時正處于失魂落魄的時候,卻沒想到慕寒會跑來興師問罪,面容上頓現猙獰的神色。
說話間,抬起右手便要朝著慕寒的面頰上揮過去。
卻在這時,手腕被人大力的握住,莫亦嫣詫異的轉過身,便看到一臉盛怒的南秦皇,眸光望向慕寒,沉聲問道:“還發生過什么朕不知道的事嗎?”
聽到南秦皇的質問,只見慕寒擦了擦眼淚,再次柔弱的開口:“回皇上的話,臣妾剛入宮那會兒,皇后娘娘特派人送來了一對竹枕,說是具有安神之功效,臣妾看著喜歡便一直用著。可有一次太醫來為臣妾請脈,才發現那枕頭中居然含有麝香,雖然得知真相后,臣妾驚嚇過度,卻還是決定平息此事,叫人悄悄換了那對竹枕。卻沒想到,皇后娘娘這一次竟然會對臣妾肚子的孩子下手,臣妾懇請皇上為臣妾作主,為臣妾含冤而死的孩子討個公道!”
殺子兇手就在眼前,這讓慕寒已經顧不得身份和形象,聲淚俱下的道出當進宮時的遭遇,看似極小的一件事卻為莫亦嫣的罪責上無疑又增添了一筆。
“李世康,麝香是怎么回事?”
慕寒的話音剛落,便聽到南秦皇冷沉的聲音響起。
“回皇上的話,麝香不僅是味藥材,同時也是種高級香料,只需要在室內放一丁點,便會滿屋清香,氣味迥異。麝香不僅芳香宜人,而且香味持久。
但如果大量使用麝香,可促使子宮收縮力逐漸增強,節律增快,懷孕者會出現早產的現象;而未孕者,則會孕期延長,抗孕作用更趨顯著,更有甚者,還會導致不孕。”
李世康的話沉穩的響起,令南秦皇本就陰郁的面容上更沉了幾分。
早產?不孕?
聯想到之前宮中幾位新晉的貴人、美人在懷孕后不是莫名其妙的死亡就是流胎,雖然南秦皇當時也懷疑過這個問題,但后宮嬪妃這么多,哪里顧及得過來?時間一常,這件事也就跟著不了了之。
可眼前李世康的話,令南秦皇突然將此事聯系到一起,像是捋順了這其中的緣由一般,一把甩開莫亦嫣的手腕,怒聲響起:“朕的好皇后,南秦國的一國之母,果然非同凡響,謀殺朕的子嗣,皇后,你可知罪?”
“皇上,臣妾沒有啊,臣妾怎么會做出這樣的事來?臣妾冤枉啊....皇上切莫聽那小賤人胡說,臣妾一心輔佐皇上,斷然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皇上....”
那對竹枕確有此事,只不過當時慕寒初入宮中,根基尚淺,就算像南秦皇說起,也不可能對莫亦嫣有絲毫的影響,反而還招惹了莫亦嫣的妒恨,惹得南秦皇心煩。
慕寒自知進宮目的明確,當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只是缺失一個機會而已。
莫亦嫣顯然沒想到會查出那麝香的事,雖然心中不安,卻也只得顧作鎮定的朝著南秦皇求饒著。
此時的南秦皇已經怒火中燒,又怎會聽得進去莫亦嫣的辯解?只見他毫不留情的一腳將莫亦嫣撲上來的身子踢倒,陰狠的眸光似是恨不得要將莫亦嫣千刀萬剮了一般。
眸光觸及到還跌坐在旁,不斷抹著眼淚的慕寒,莫亦嫣猛的坐去,雙手一把緊握在她的手臂上,用力的搖晃著:“你這賤人,你說,究竟是誰你來害本宮的?你說,這一切不是真的,都是你自己信口雌黃捏造的,你說,是不是你與葉婉若那小賤人串通好來誣陷我的?你說,你說啊....”
原本,慕寒就處于過度傷心之中,再加上身體虛弱,此時經過莫亦嫣的大力搖晃,面前一黑,緊閉著雙眼,頭也跟著無力的垂下。
“主子....”
祈云殿的宮女看到這一幕,驚呼出口。
而感受到慕寒的異常后,莫亦嫣也吃驚的松開了手,而慕寒的身體卻毫無知覺的倒向了一邊,躺在地上,毫無生氣可言。
莫亦嫣下意識將手捂在嘴巴上,她只不過是晃了她幾下而已,怎么會...?
與此同時,南秦皇連忙大步上前,攔腰將躺在地上的慕寒抱起,朝著內室走去,李世康也連忙跟了進去,眸光中滿是謹慎。
經過診脈,最終確定慕寒只是身體虛弱加上傷心過度導致的昏迷而已。
不一會兒便看到南秦皇從內室走出來,凜然的氣息威嚴盡現,大步邁向軟榻落座,冷沉的開口:“德正業,傳朕口諭,皇后失德,殘害嬪妃子嗣,視人命為草芥,置國法于不顧,罔為人倫,罔為一國之母。但念其與朕夫妻數十載之情分,朕特準許禁足寧賢宮懺悔,任何人不得探視,沒有朕的旨意不得離開寧賢宮半步。另,將皇后所掌管的鳳印及寶冊全部收走,暫且送去宜妃處保管。”
“皇上,臣妾冤枉啊....皇上!”
南秦皇的旨意聲聲傳入莫亦嫣的耳中,宏圖大業還未實現,怎肯如此凄慘的落幕?只聽到祈云殿內響起莫亦嫣哀嚎的聲音,而南秦皇卻已盡現疲憊,朝著德正來揮了揮手,德正業便遣人將莫亦嫣拉走,送回寧賢宮。
即便莫亦嫣已經被拉走,卻依昔還可以傳來那婉轉訴冤的聲音,莫亦嫣的危險信號解除,可看著躺在內室床榻上的慕寒,嘴角勾起若隱若現的笑意,雖然轉眼即逝,卻被葉婉若看了個真切。
如果莫亦嫣只是一個恃寵而驕,為了兒子謀得權利的可憐母親,那么相比心機深厚的慕寒才真正值得恐慌的,不知為何,葉婉若竟隱隱心升不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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