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牧野脫掉外套隨手扔在地上，大喇喇往沙發上一躺，掏出手機給李璐陽打電話。
“還在KTV呢？”
“在呢，你跑哪兒去啦？撒泡尿撒一個小時了，人找不著，電話也不接。”
“廢什么話，老子想走就走，管得著嘛你。”周牧野話說得橫，眉梢眼角卻帶著笑。
“我哪兒敢管您啊大佬，您多牛逼呀。”
“沒閑工夫跟你叨叨，那什么，你幫我個忙。”
“喲呵，您那么能耐怎么還需要我幫忙啊？”
“幫我弄一套你們學校的校服，現在就要。”周牧野徑直說。
“你要校服干嘛？要回去上學啊？”李璐陽語氣驚喜。
“我干嘛你別管，趕緊把校服給我送來就成。”
“大哥，校服是學校發的，市面上又沒得賣，我上哪兒給你弄去啊。”
“那就把你的校服給我送來。”
“校服給你了我穿什么呀？”
“你愛穿什么穿什么，裸奔都行，別他媽廢話，趕緊把校服給我送來。”
說完，周牧野直接掛了電話。
周牧野打開微信。
唐追的微信昵稱是“追追追追追夢人”，頭像是個長得特別好看的小男孩，一看就是唐追小時候的照片。
周牧野動動手指把照片保存下來，然后設置成了微信的聊天背景。
他又把唐追的備注名修改成“唐追追”，然后進到唐追的朋友圈。
唐追的朋友圈很荒蕪，沒有雞湯，沒有段子，沒有自拍，大多是隨手拍的風景，一片天，一棵樹，一朵花，一只貓，偶爾還會分享一些歌，周牧野點開聽了，大多是清新柔軟的風格，好聽又舒心。
周牧野從頭翻到尾，看一眼時間，已經十點多了。
他站起來伸了伸懶腰，準備給唐追打個電話，門鈴卻突然響了，于是放下手機去開門。
門外站著一臉不高興的李璐陽。
“你又抽什么瘋啊，”李璐陽走進來，“突然要校服干嘛？”
周牧野把他手里提的袋子搶過來，打開看一眼，說：“洗了嗎？”
李璐陽沒好氣：“自己洗去。”
周牧野指著門說：“你可以滾了。”
“有沒有良心啊你。”李璐陽打開冰箱拿出一罐啤酒，“我不滾，我今晚要住這兒。”
“住個屁，”周牧野抬腳踹他，“趕緊滾蛋。”
李璐陽靈活地躲開一腳，往沙發上一癱，灌一口啤酒，說：“我睡沙發你睡床，我保證不打擾你。”
“你別喘氣兒就不打擾我了。”周牧野坐到他對面，大長腿往桌上一擱，說：“又跟你爸吵架了？”
“別提了，煩。”
周牧野說：“見好就收吧你，要是真把老頭惹急了，非把你掃地出門不可。”
李璐陽笑著說：“那我就只能來投奔你了，咱們兄弟倆相依為命，也是極好的。”
周牧野拿起一本雜志砸過去，“誰他媽要跟你相依為命啊，就你這樣的給我提鞋我都不要。”
“我哪樣兒啊？”李璐陽說，“要長相有長相，有身材有身材，簡直不要太完美好嗎。”
周牧野指著洗手間說：“趕緊撒泡尿照照你自己，能不能要點兒臉。”
李璐陽長嘆一聲，說：“野哥，我跟你說，人活著就不能太要臉，知道嗎？人至賤則無敵，你要想活得開心，越不要臉越好。我就打算這么不要臉地活著，管別人去死，只要老子開心就好。”
“你現在已經無敵了，要不了多久你就該上天了。”周牧野提著校服袋子站起來，“我去洗衣服了，你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吧。”
李璐陽三兩口把啤酒喝完，跟著周牧野來到洗手間，靠在門上看著他洗衣服。
“野哥，說正經的啊，”李璐陽正色說：“你就打算一直這么混著嗎？”
“嗯。”周牧野頭也不抬。
李璐陽沉默兩秒，說：“要不咱們還是回學校上學去吧。”
“不上。”周牧野一口回絕。
“咱起碼得混個高中畢業吧，”李璐陽不死心，“不然頂個文盲的帽子多丟人啊。”
周牧野笑了：“你剛才不還說什么‘越不要臉越好’、‘管別人去死’嗎？怎么這會兒又知道丟人了？再說了，丟人也是丟我的人，跟你有屁關系，你少在這兒咸吃蘿卜淡操心。”
“怎么跟我沒關系？你是我最好的哥們兒，丟你的人就是丟我的人。”李璐陽頓了兩秒，說：“真的，野哥，回學校吧，我爸和校長是好朋友，說兩句好話再遞點兒錢就能把那件事兒擺平，行么？”
周牧野板起臉，說：“你要再這么羅里吧嗦的趁早滾蛋！”
李璐陽見他動怒了，忙說：“好好好，我閉嘴還不行嘛，你別生氣，好好洗衣服吧，我滾去睡覺了。”
周牧野對著水池子發了會兒呆，才動手洗衣服，洗干凈之后晾在陽臺上。
他趴在欄桿上，點一根煙，也不抽，只是望著遠處漆黑如墨的夜色怔怔出神。
一根煙燃盡，他把煙頭丟在地上，抬腳碾滅，然后掏出手機，看一眼時間，還差五分鐘就11點了。
他猶豫片刻，還是打了這個電話，抬手把手機貼在耳邊。
*
唐追赤-身裸-體從浴室出來，聽見手機響，忙走過去，拿起手機一看，看見來電顯示的“老公”兩個字，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到現在還沒弄明白自己剛才到底經歷了什么，這個晚上發生的一切都很魔幻。
剛認識不到倆小時的周牧野怎么莫名其妙地就成了他的男朋友？他珍藏了十八年的初吻就這么稀里糊涂地沒了？那可是他的初吻啊媽蛋！
這位“老公”應該就是他的“新晉男友”周牧野了。
接還是不接？這是個問題。
還沒拿定主意，電話就掛斷了。
不等他松口氣，電話又響了，還是“老公”打來的。
唐追現在還光著呢。
他鉆進被子里，接聽：“喂。”
“怎么這么久才接？”周牧野的聲音又低又沉，像一把毛刷，搔得人心癢。
“去洗澡了，”唐追回答，“剛聽見手機響。”
那邊“喔”了一聲，便沒了聲音。
唐追等了一會兒，才低聲問：“你有事嗎？”
“沒事。”周牧野說，“早點兒睡吧，晚安。”
“等一下……”不等唐追說完，那邊就掛了。
莫名其妙。
這個人真是莫名其妙。
唐追找一條內褲穿上，趴在床上玩手機。
他想看看周牧野的朋友圈，可里面空空如也，毛都沒一根。
他退出來，給過聲揚發微信：“過兒，睡了嗎？”
唐追等了會兒，沒等到回復。
他把手機丟到一邊，關燈睡覺。
可是翻來覆去睡不著。
他總是想起周牧野的臉，想起周牧野壓在他身上時的情景，想得渾身燥熱雞兒梆硬。
最后，唐追拿起手機和一卷衛生紙去了洗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