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名：小混混
　　作者：蝴蝶法師
　　首發：2017-10-25，晉-江-文-學-城

　　*

　　唐追洗漱完畢，端著臉盆回到宿舍。
　　舍友們已經上床，過聲揚在玩手機，趙星予和段佳儒在聊天。

　　唐追歸置好東西，問：“關燈么？”
　　趙星予說：“關吧。”
　　唐追便關了燈，摸黑爬到床上去，把短褲和背心脫了，穿著一條白色平角內褲躺在涼席上，扯過夏涼被蓋住肚子。

　　雖然立秋早過了，天氣依舊很熱。
　　宿舍里沒有空調，只有一個吊扇呼呼轉著。

　　唐追一邊玩手機一邊還留神聽著趙星予和段佳儒扯閑篇兒。
　　他平時也是個能聊的，今兒個卻成了悶葫蘆，只聽不發言——因為今天的話題有點兒少兒不宜。

　　趙星予和段佳儒聊了半天才察覺到唐追的沉默，于是把話頭丟過來：“唐追，你應該還是處男吧？”
　　唐追笑著說：“星哥，瞧不起人是不是？哥兒們長這么帥，就算我想守身如玉也守不住啊。”
　　趙星予笑罵：“臭不要臉！”
　　段佳儒笑著說：“那你說說，你幾歲失的身？”
　　唐追說：“秘密。”

　　沉迷王者榮耀無法自拔的過聲揚插話：“我看他八成還是小處男一個。”
　　趙星予說：“我們唐追既是校草又是學霸，覬覦他的女同學遍地都是，想失身還不是分分鐘的事兒，過兒你也忒瞧不起人了。”
　　段佳儒說：“他純粹是羨慕嫉妒恨。”
　　過聲揚：“呵呵。”
　　唐追把手機往枕頭底下一塞，說：“不聊了，困了，小弟先睡為敬。”

　　趙星予和段佳儒又小聲聊了一會兒也睡了。
　　宿舍里只剩下過聲揚玩游戲的聲音。

　　唐追其實并不困，他只是不想再聊那個話題。
　　作為一個24K純處男，想要假裝老司機實在是心虛的很。
　　再過一個星期，唐追就滿十八周歲了，然而他至今連初吻都還沒獻出去。
　　太他喵的丟臉了。

　　從生理學來講，十八歲的少年已經踏入性成熟的階段。
　　年輕的身體充斥著難以抑制的躁動，對性充滿好奇和渴望。

　　然而唐追渴望的不是異性，而是同性。
　　這是他迄今為止的人生中最大的秘密，不曾和任何人分享。
　　因為這個秘密，他時常覺得孤獨。

　　或許，是時候尋找一個同類了。
　　可是……怎么找呢？這是個問題。
　　他又沒有火眼金睛，能一眼看穿別人喜歡異性還是同性。

　　游戲音不知何時沒了。

　　唐追微微支起身子，見三個室友都已經睡下。
　　他重新躺好，手伸到枕頭底下摸出手機，解鎖，打開瀏覽器，在搜索框輸入“同性-交友”，點擊搜索，第三條搜索結果是相關軟件推薦，Blued、Jack'd、Zank……唐追不知道哪個好，于是記住了第一個，退出瀏覽器，點開App Store，在搜索框輸入“Blued”，搜索，安裝，在“用手機號注冊”和“第三方賬號登錄”之間猶豫了一會兒，選擇了簡便一些的后者，他用微信直接登錄，然后界面跳轉，要上傳頭像和輸入昵稱。

　　唐追又猶豫了——要不要用自己的照片做頭像？如果被同道中人的同學看到怎么辦？
　　他邊猶豫邊在相冊里翻，翻了半天，手指驀地停在一張照片上。

　　照片是他的舍友兼同桌過聲揚前兩天拍的。當時正是課間，唐追坐在座位上，一手支著下巴，望著教室外走廊上的一個男生出神。那個男生是隔壁班的，很帥，經常能吸引唐追的視線。過聲揚偷偷將他出神的樣子拍了下來，然后將照片發給他，并附言：“我似乎很有攝影天分。”
　　照片的確拍得很好。穿著校服的英俊少年沐浴在金色的陽光里，仿佛整個人都發著光，像極了青春電影的劇照。但因為拍的是側臉，陽光又模糊了輪廓，如果不是特別相熟的人根本看不出來照片里的人是唐追。

　　唐追便上傳了這張照片做頭像，然后開始思考取個什么昵稱。
　　絞盡腦汁取了好幾個都顯示“昵稱已存在”，一氣之下隨手把自己的學號“150205”輸進去，竟然成功了……真是出人意料。

　　然后輸入出生日期：1999-08-28。
　　再輸入身高體重：178cm，64kg。
　　卻在最后一項卡住了。

　　最后一項是“角色”，共有四個選項，“1”、“0”、“0.5”、“其他”。
　　他當然知道這些數字代表什么——這要得益于他在晉江文學城看的那些耽美小說——但他不知道該怎么選，因為他是個性-經-驗為零的母胎Solo。

　　考慮半晌，唐追十分慎重地選擇了“0.5”。
　　他覺得自己可攻可受，關鍵要看對方愿意扮演什么角色。

　　點擊“完成”，又根據提示完善了許多信息，終于注冊成功，進入了主界面。
　　主界面擠滿各種頭像，頭像右下角標著距離，離他最近的只有0.01m——這個人可能就住在對門或者隔壁，是他的同班同學。唐追瞬間就有些驚惶，心臟砰砰跳起來。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點開了那個頭像。

　　頭像是梁朝偉年輕時的照片，帥得冒泡，昵稱是“我是要上王者的男人”。
　　個人資料顯示：18/183cm/67kg/1。
　　自我介紹是一句英文：“I'm uinique, nothing can replace me。”
　　照片欄只有一張王者榮耀的游戲截圖。

　　等一下……
　　這個昵稱，還有那句臭屁的英文介紹，他好像在微信里見過！

　　唐追退出Blued，打開微信，逐個點開通訊錄里的好友察看昵稱，很快就找到了“我是要上王者的男人”，個性簽名也是那句英文，一個單詞都不差。

　　唐追如遭雷擊。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個離他最近的同類，竟然就是他的室友、同桌兼好朋友——過聲揚！

　　無意間撞破了這個大秘密，唐追緊張得心跳到嗓子眼。
　　他急忙回到Blued，去設置里找注銷，但怎么都找不到，他只好去把頭像刪了，昵稱和各種資料全都胡亂改了，亂跳的心這才慢慢落回肚子里。
　　他放下手機，側身看向對面的床鋪。過聲揚躺在那兒。

　　“過兒，你睡著了么？”唐追壓低聲音說。
　　“過兒”是段佳儒給過聲揚取的外號，為了反擊，過聲揚也給段佳儒取了個外號“佳佳”。這兩個外號成功取代了他們的本名，不僅舍友們，同學們也都跟著這么叫。

　　沒人回答他。
　　唐追重新躺好，望著天花板出神。
　　心里有些高興，還有些惆悵。
　　就好像在無垠荒野中踽踽獨行了很久很久，終于遇到一個路人，但是卻不知道該怎么邀請這個路人和他結伴同行。

　　唐追在漫無邊際的胡思亂想中睡著了，然后做了一夜亂七八糟的夢。
　　第二天早上，他被趙星予搖醒：“唐追，別睡了，晨跑要遲到了，我先走了啊。”
　　唐追含混應了一聲，坐起來發了會兒呆，開始穿衣服。他扭頭看了一眼過聲揚的床，被子疊得豆腐塊兒似的，已經沒人了。穿好衣服下床，兩分鐘洗漱完畢，然后一路小跑去了操場。

　　晨跑已經開始了。
　　唐追沒看到二班，就隨便找了個隊伍贅在后面沒精打采地跑。
　　繞著操場跑了三圈，晨跑結束，唐追又跟著擁擠的人流回到教學樓。

　　走進教室的時候，過聲揚已經坐在座位上了。
　　唐追微微有些緊張，低著頭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默默掏出英語課本準備晨讀。

　　“喏，”過聲揚遞過來一個肉松面包，“先墊巴墊巴。”
　　唐追接過來，脫口說了聲“謝謝”。
　　過聲揚看他一眼，說：“沒事兒吧你？這么有禮貌。”
　　唐追在課桌底下踢他一腳，笑罵：“滾蛋！”
　　過聲揚勾唇一笑，也掏出英語課本，說：“哎，你生日是星期幾來著？”
　　唐追邊啃面包邊說：“星期五。”
　　“星期五？”過聲揚說：“那天好像是七夕啊。”
　　唐追說：“七夕跟你有毛關系，你個單身狗。”

　　“單身狗何必為難單身狗。”過聲揚撞撞唐追的肩膀，“十八歲生日這么隆重的日子，得請哥兒幾個出去搓一頓吧？”
　　“這還用說嘛，必須的呀。”唐追說：“吃完飯去K歌，不醉不歸！”
　　過聲揚斜他一眼：“就你？一杯啤酒就倒，還不醉不歸呢？吹牛逼。”
　　“嘿，瞧不起人是不是？”唐追不服氣，“到時候看咱倆誰先倒！”
　　過聲揚哼笑一聲，說：“哥兒們讓你一瓶不成問題。”
　　唐追還要回嘴，瞥見英語老師進來了，他急忙把還剩一半的面包塞進桌兜里，鼓著腮幫子捧起了課本。

　　早讀結束，唐追和過聲揚一起去食堂吃早飯。
　　唐追負責占座，過聲揚去排隊打飯，一貫如此。

　　吃飯的時候，過聲揚見唐追一副食欲不振昏昏欲睡的樣子，于是問：“咋了？不合胃口？”
　　唐追搖搖頭，沉默幾秒，說：“我心里一有事兒就吃不下飯。”
　　過聲揚一聽就樂了：“你一小屁孩兒心里能有什么事兒，別給哥哥裝四十五度明媚憂傷啊，有屁快放。”
　　“說誰小屁孩兒呢？”唐追瞪他，“不就比我大六個月嘛，裝什么老幫菜。”
　　過聲揚邊吃邊說：“雖然我的生理年齡只比你大六個月，但我的心理年齡比你大六歲都不止。”
　　唐追“嘁”了一聲，說：“你不吹會死啊？”
　　過聲揚點頭：“會死。”
　　唐追懶得理他，低頭吃飯。

　　上午上課的時候，唐追總是不能專心，因為走神太明顯還被老師點名批評了。
　　過聲揚給他傳紙條：你真有事兒啊？
　　唐追提筆回復：嗯。
　　過聲揚又寫：啥事兒啊？跟我說說，哥兒們幫你排憂解難。
　　唐追猶豫兩秒，回復：中午去天臺說。

　　*

　　第五節課結束，唐追和過聲揚在教室里坐了一會兒，等去食堂吃飯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他們才爬到頂樓，打開生銹的鐵門，來到天臺。

　　兩個人靠著墻跟坐在狹窄的陰涼里，過聲揚從校服口袋里掏出煙盒和打火機，問：“抽么？”
　　唐追搖頭：“你什么時候見我抽過煙？”
　　過聲揚自顧抽出一根煙叼在嘴里，點燃，用力抽一口，再慢慢吐出一股白煙，說：“爽。”
　　唐追說：“吸煙對身體不好，你能戒就戒了吧。”
　　過聲揚笑了笑，沒接茬，說：“你到底有啥事兒？說吧。”
　　唐追垂著頭沉默了好大一會兒，才低聲說：“我喜歡男的。”

　　過聲揚猛地被煙嗆得咳嗽起來，眼淚都咳出來了。
　　等平復下來，他把剛抽兩口的煙往地上一扔，抬腳碾滅，扭頭盯著唐追，說：“你、你剛才說什么？風太大我沒聽清，你再、再說一遍。”
　　唐追依舊低著頭，小聲說：“你明明聽見了。”
　　過聲揚的確聽見了，但他有點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剛才是不是說，你喜歡男的？”
　　唐追點頭：“嗯。”

　　過聲揚表情復雜地看著他，沉默了足有一根煙的時間，被煙燙了手才回過神來，訥訥地說：“唐追，你該不會……喜歡我吧？”
　　唐追“噗嗤”一笑，抬手推他：“少自戀了你，哥兒們對你沒興趣。”
　　過聲揚拍拍胸口，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嚇死我了，還以為你要對我表白呢，我剛才還琢磨著該怎么拒絕你才能不傷你的心。”
　　唐追笑著說：“臭不要臉。”

　　過聲揚湊近他，故意壓低聲音說：“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我也喜歡男的。”
　　唐追一臉淡定地說：“我知道。”

　　過聲揚一愣，說：“你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他很快反應過來：“喔——我知道了，Blued上那個距離我只有0.01m的人是你！”
　　唐追點頭：“恭喜你，答對了。”
　　過聲揚瞪著眼睛說：“臥槽，你視奸我？”
　　“我呸！”唐追說：“還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過聲揚摸摸唐追的頭，笑著說：“好了好了，哥不逗你了。”
　　唐追拿開他的手，一臉嫌棄地說：“男男授受不親，別動手動腳的。”
　　過聲揚哈哈大笑，一把摟住唐追的肩膀，說：“我偏要動手動腳，你能把我怎的？”
　　唐追沖著他的腰眼一頓咯吱，過聲揚癢得在地上打滾，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停停停！我投降！好漢饒命啊！”
　　唐追這才停手，說：“還鬧不鬧了？”
　　過聲揚從地上坐起來，擦擦笑出來的眼淚，說：“不鬧了。”

　　唐追靠墻坐好，說：“欸，說正經的，你是什么時候搞清楚自己的性取向的？”
　　過聲揚重新點了一根煙，吸了兩口，才笑著說：“說出來可能會嚇你一跳。”
　　唐追靜等下文。
　　過聲揚睨他一眼，說：“初一。”
　　“啊？”唐追果然吃了一驚，“這么早啊？”
　　過聲揚笑著說：“對啊，那時候毛還沒長齊呢，就知道暗戀男老師了。”
　　“暗戀老師？”唐追一臉膜拜，“這么刺激吶？”

　　過聲揚吐出一口煙，抬頭看著天，說：“那個老師是教英語的，長得倍兒帥，特別像年輕時候的梁朝偉，暗戀他的學生能繞操場一圈，一點兒都不夸張。”
　　唐追說：“你Blued的頭像還是梁朝偉年輕時的照片，這是不是說明你現在還對那個男老師念念不忘呢？”

　　過聲揚笑笑，說：“我暗戀他整整三年，他算是我的初戀了，我第一次遺-精夢到的也是他，估計這輩子都要對他念念不忘了吧。”
　　唐追說：“挺癡情啊過兒。”
　　過聲揚低著頭笑了笑，扭頭看著唐追，說：“別說我了，說說你吧，你的Gay之魂是什么時候覺醒的？”

　　雖然是好哥們兒，但聊起這么私密的話題還是會讓人很不好意思。
　　唐追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說：“我也說不清楚，反正不知不覺就這樣了，大概是天生的吧，不是說同性戀是基因決定的嗎？”
　　過聲揚問：“有沒有痛苦、迷茫、掙扎過？”
　　唐追認真地想了想，搖頭：“我好像輕而易舉地就接受了自己同性戀的身份，是不是很奇怪？”
　　“這樣挺好，沒什么奇怪的。”過聲揚說：“我當初可是迷茫過好長一段時間，成績一落千丈，抽煙也是那時候學會的。不過后來我想通了，老子是同性戀又怎么了，我一不傷天害理，二不違法亂紀，而且現在男多女少，我喜歡男的還給異性戀節省資源了呢，這是為社會和諧做貢獻啊，我應該覺得驕傲才對。”
　　唐追笑著說：“沒錯，異性戀該感謝咱們才對。”

　　過聲揚突然湊過來，笑得賊兮兮，低聲問：“做過沒？”
　　唐追紅了臉，輕輕搖頭，抬眼看著過聲揚，說：“你、你做過啊？”
　　過聲揚也搖頭：“沒有。”
　　唐追瞬間心理平衡了。
　　過聲揚壞笑著說：“要不咱倆做個試試？”
　　唐追掄他一拳：“滾！”
　　“哎喲！”過聲揚疼得呲牙咧嘴，“我開玩笑的，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唐追看著他問：“那你喜歡什么類型？”
　　過聲揚揉著肩膀說：“我喜歡佳佳那種類型。”
　　“我靠！”唐追一臉鄙視，“禽獸啊你，連室友都不放過。”
　　“我說喜歡佳佳那種類型，又沒說喜歡佳佳，你激動個毛線。”過聲揚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說：“餓了，咱們去吃飯吧。”
　　唐追跟著站起來，說：“我再問你最后一個問題。”
　　過聲揚說：“問。”

　　唐追扭捏了一會兒，說：“你為什么不喜歡我這種類型？我哪兒不好？”
　　“你可真夠擰巴的。”過聲揚笑著說：“你沒哪兒不好，你哪兒哪兒都好，但我只把你當兄弟，沒有任何非分之想，你對我也是一樣，對不對？”
　　唐追笑著點頭：“對。”
　　過聲揚攬住他的肩：“走吧，吃飯去，餓死了。”

　　對過聲揚敞開心扉之后，唐追輕松了不少，就像卸下了背負多年的包袱，與此同時，他不再孤獨，他終于有了同伴，而且這個同伴還是他的好朋友，這實在是再好不過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唐追打開Blued，把頭像、昵稱和各種資料都改了回來，然后他就收到了消息提示，滿懷期待地打開，發現是“我是要上王者的男人”發來的：“帥哥，約么？”
　　唐追怒而回復：“約你大爺！”

　　*

　　周五下午上了兩節課就放學了。

　　唐追所在的八中是T市重點高中之一。八中實行半封閉式管理，住校生和走讀生大約各占一半。住校生大多是附近鄉鎮考上來的學生，走讀生則大多是市里的。唐追家雖在市里，但父母工作都特別忙，三天兩頭不著家，他走讀也沒什么意義，干脆就住校了。過聲揚和趙星予家也都是市里的，但他們被父母以“住校有益學習”為由強迫住校了。唯獨段佳儒家是附近鄉鎮的，只有周末才能回趟家。

　　四個人一起往校外走，趙星予說：“佳佳，你今晚就住我家，咱們今兒個必須玩個痛快。”
　　“行，”段佳儒掏出手機，“我給我媽打個電話說一聲。”
　　唐追問：“星哥，咱們去吃什么呀？”
　　趙星予想了想，說：“吃火鍋咋樣？”
　　“我沒意見，”唐追看向過聲揚，“過兒你呢？”
　　過聲揚說：“我也沒意見。”
　　“好，”唐追說，“那咱就去吃火鍋。”
　　趙星予說：“我知道一家火鍋店巨好，旁邊就有一家KTV，吃完正好去唱歌。”
　　唐追說：“那還等什么，出發！”

　　幾個人打車去了趙星予說的那家火鍋店，吃飽喝足之后去KTV開了一間中包。
　　趙星予是麥霸，唱得也好，學校舉行歌唱比賽的時候他還拿了冠軍。其他幾個都是五音不全的，對唱歌也沒啥興趣，趙星予唱得投入，他們玩得嗨皮。

　　唐追搖骰子玩得太爛，連輸了好幾把，幾杯冰啤酒灌下去，肚子就開始不舒服。
　　他其實不太能吃火鍋，一吃火鍋就鬧肚子，可朋友想吃，他也就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你們先玩兒，我去趟洗手間。”唐追拿上手機站起來。
　　“你行不行啊？”過聲揚說：“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唐追笑著說：“哥兒們行著呢，等我回來咱們再戰八百回合。”
　　過聲揚和段佳儒異口同聲：“吹牛逼。”

　　從包廂出來，唐追循著指示牌找到洗手間。
　　推門進去的時候，不小心和從里面出來的人撞了個滿懷，他低著頭說了聲“對不起”，避開那人走進洗手間，找了個沒人的隔間進去，關上門，脫褲子蹲下。

　　最開始的一泄千里之后，是漫長的醞釀。
　　唐追撕兩截手紙堵住鼻孔，掏出手機，刷了會兒朋友圈，然后打開了Blued。

　　自從安裝了Blued之后，他每天都要點進來好幾次，看看附近的人，刷刷熱門動態，偶爾還看看直播——用過聲揚的話說，就是“視奸”別人。和唐追搭訕的人很多，但他從來不回復。不是他高冷，而是沒有遇見特別中意的。

　　剛刷了會兒熱門動態，手機響起Blued特有的消息提示音，唐追順手點進去。

　　一個野人：你剛才撞了我。

　　唐追一愣。
　　他剛才進洗手間的時候的確撞了人。
　　那個人是Gay？這也太巧了吧……

　　唐追沒急著回復，而是點進“一個野人”的主頁查看他的資料。

　　昵稱：一個野人。
　　個人資料：18/187cm/70kg/1。
　　關注0，粉絲68329。

　　唐追有些吃驚。
　　這粉絲數放在微博上不值一提，但在Blued上就十分驚人了，妥妥的紅人啊。
　　這人一定是個超級大帥逼，唐追心想。
　　但主頁空空如也，沒有照片，沒有任何動態，頭像是金木研。
　　剛才如果抬頭看看他長什么樣子就好了，真是可惜。

　　唐追回到聊天界面，想了想，動手回復：你怎么知道撞你的人是我？
　　那邊很快回復：想抵賴？
　　唐追還想狡辯幾句，但又怕惹出什么事來，只好乖乖認慫，回復：對不起……
　　一個野人：這道歉也忒沒誠意了吧？

　　唐追忍不住腹誹，這人可真小氣，不過是輕輕撞了他一下而已，不疼不癢的，至于這么揪著不放嗎？

　　150205：那你想怎么樣？
　　一個野人：我在KTV門口等你，有話當面說。

　　唐追有點兒擔心，這人會不會打他呀？

　　一個野人：放心，我不打你。

　　唐追：“……！”
　　有點兒瘆得慌。

　　一個野人：給你五分鐘。

　　短短幾句話，唐追就感受到了對方的氣勢和壓迫力。
　　他急忙把手機塞進兜里，擦干凈屁股提上褲子系上皮帶，從隔間出來，連手都沒顧得上洗，快步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