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霍璋祚要霍譽非做的事,就是代替霍譽守,成為這次狙擊戰表面上的主力,將美元救市資本全部套牢,以供他們下一步一網打盡。</br> 這不是一個簡單的活計,無論對資金存量、眼光、膽魄,都是一場極大的考驗。</br> 霍譽非很興奮。</br> 而且這也是他應該做的,因此他答應了。</br> 并且告訴霍璋祚,他需要一個幫手,那個人就是顧騁。</br> 想想能和對方經歷這樣一場驚心動魄的戰役,小兔子一定會非常開心吧?</br> 事實上,顧騁也確實非常開心。</br> 聽到霍譽非說出整個計劃的時候,兩只眼睛亮得跟狼似的,簡直要發光。</br> 看的霍譽非心里癢癢得不行不行的,忍不住摟過來用力親了一口。</br> 然后他們開始商量行動。</br> 美元被過分高估之時,就是機會來臨之際。</br> 這是零七年年末,銀行家們還在努力烘托美國經濟。就在上半年,東南亞經濟疲弱,霍璋祚名下六大基金之一的蟲洞基金,開始大量賣空東南亞貨幣,從泰銖開始,迫使其放棄固定匯率而采用浮動匯率。之后自導自演,對沖港元,收集籌碼,大筆套利。類似于當年索羅斯在十年前采用過的蝶式投資。</br> 但這只是一個開始。</br> 過分哄抬港幣一定會引來□□的觀望和干預,容易被套牢,得不償失。而且還有一點,霍璋祚一直以來都自認為是華人,有很深的家國觀念,因為雖然得到美政府支持授意攪亂東南亞金融市場,卻也繞過了華國。并且一戰即走。</br> 畢竟他們真正的目標是美元。</br> 東南亞之行不過是為了收集籌碼,給自己再添權重。</br> 東南亞貨幣體系的崩潰已經引發了大量外國資本撤出和通貨膨脹,rmb以其堅-挺的匯率,一躍成為局部區域的保值貨幣,而東南亞地區某些國家和大陸有領土爭端的國家,在原油通道上寸步的囂張氣焰恐怕無法再繼續持續下去——他們需要投資和經濟援助。</br> 每一步都被精心設計。</br> 所有的狙擊行動都是一環緊接著一環,深刻利用了全球金融之間的連鎖反應。</br> 在港股市場二次收集了足夠的籌碼之后,也就是兩個月之前,霍璋祚把目光投向了美元。</br> 所有的這些戰役不過都是前哨,他真正的狙擊對象只有一個,那就是美元。</br> 霍譽非并沒有向霍璋祚確定這其中是否有更多的背景和內情,比如北-京方面提供的支持?畢竟在不久之前的東南亞貨幣戰里,大陸已經將手中囤積過多的美元脫手轉換,加上手中所持有的美國國債,一旦美元遭到重擊,美國經濟短暫崩盤……霍譽非笑了笑,也沒有和顧騁在這一點上繼續研究。</br> 蟲洞基金是霍璋祚手下的高風險私募基金,也是盈利最為可怕的基金,因為霍璋祚低調的行事方式,并不為外人所知,僅在圈內享有極高聲譽。并且,蟲洞基金同時擁有歐美多個消息渠道,具有非常大的優勢,其二十年的投資歷史看成一本教科書,同時也獲得了世界范圍內投資基金的最好業績。</br> 然而身為基金創始人以及董事會主席的霍璋祚,卻感覺到了威脅。</br> 尤其是從港股做空開始,他就發現有一支尚未發展壯大的力量緊隨其后,不斷收集籌碼。雖然現在還很弱小,卻具有非常可怕的成長速度。按照叢林法則來說,為了保證自己的高枕無憂,必須在此之前除掉所有潛在威脅。</br> 霍璋祚也打算這么做。</br> 其實除了牽引主力之外,霍璋祚還交給了霍譽守另外一個任務,那就是配合他在這次美元狙擊中精心設計陷阱,將那股潛在力量扼殺在搖籃。</br> 他還沒有把這個任務交給霍譽非。</br> 因為這是一個考驗。</br> 通過這個考驗的繼承人,將從明年開始,代替他成為基金董事會主席。霍璋祚的這一次連鎖狙擊行動,真正的目的,是在給他選定的下一任繼承者鋪路。一旦狙擊成功,所注入的大量利潤將自動稀釋股份,他作為有限購股人早就已經安排好了收購。</br> 這兩年開始,霍璋祚意識到時機已經恰當,人的壽命是有限的,他的精力、體力、以及創造力,漸漸開始無法和頂峰時期相比。唯一能夠仰仗的,只有過往幾十年經驗所帶來的獨到眼光和精準判斷。</br> 而這些東西,正是充滿精力和創造力的青年人所欠缺的。</br> 比如霍譽守、比如霍譽非。</br> 但是經驗可以積累、眼光可以磨礪,精力和創造力卻隨著年齡的流逝一去不復返。</br> 霍璋祚開始為家族的傳承物色繼任者。</br> 霍啟東的能力只適合守成,而在形勢越發險峻莫測的今天,守成就意味著衰落。</br> 霍璋祚直到霍譽守能夠完成這些,但可能不會像霍譽非那么輕松,因為他現在所承擔的東西已經太多了。但是如果霍譽守沒有出意外,霍璋祚不會因為這個理由就改變繼承人的人選。</br> 大丈夫立于世,艱難困苦磨難本就應該承擔。</br> 霍璋祚自己當年不也是這樣過來的嗎?</br> 但現在,霍譽守出事了。霍璋祚不得不考慮另外一個方案。</br> 霍璋祚已經考慮了許多年,霍譽非的成績單讓他認可了對方的實力。</br> 卻因為突如其來的一個性向問題讓霍璋祚如鯁在喉。</br> 無論從哪一方面考慮,同性戀這個身份都使得霍譽非不可能成為霍氏家族的掌權者。</br> 所有人都覺得霍璋祚思想頑固古板,無法接受。</br> 實際上呢,無法認可這一點的是身為霍氏掌權人的霍璋祚,而非緊追時尚,熱愛藝術,喜歡改造房子的霍老頭。</br>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霍啟東和霍譽非骨子里反叛的性格一直都扎根在他的骨血里。</br> 霍璋祚是一個循規蹈矩的人嗎?當然不是了。</br> 當年讀書時,他可以前一天飛到巴黎參加裸-體馬拉松示威□□,第二天就回美國參加經濟學人高峰會談。他一邊頑固堅守許多人看來已經過時的家國觀念,心甘情愿把生命和才華奉獻給家族傳承,另一邊卻癡迷現代藝術,對粗野主義、后現代主義、波普和高技派如數家珍,同時狂熱崇拜高迪美學。</br> 他腦子里兩個小人相互搏擊,最終掌權的小人被打死了。</br> 霍璋祚突然有了一個天馬行空的想法。</br> 為什么不能將蟲洞基金借此機會獨立于家族之外呢?</br> 一方面,讓蟲洞獨立運作,另一方面,讓霍氏成為蟲洞最大的合作者和客戶。</br> 雞蛋不能夠放在同一個籃子里。</br> 對沖風險,同時也不放過收益。</br> 霍璋祚一下子思維發散的有點遠,在霍譽非找上門的時候,他還在考慮著手里另外幾個風險比較低的基金要如何并組操作。</br> 一抬頭就看到霍譽非,霍璋祚樂呵呵的指了指對面的位置,讓他坐下。</br> 然后說出了自己的打算。</br> 配合他在這次美元狙擊中精心設計陷阱,將那股正在成長成威脅的潛在力量扼殺在搖籃。之后繼任蟲洞基金董事會主席。</br> 霍譽非表情微妙的變了。</br> 他想霍璋祚確認,他所說的“可能成長為威脅”的潛在力量究竟是什么。</br> 在得到準確答案之后——</br> 霍譽非尷尬的摸摸鼻子,然后又撓了撓臉,非常遺憾的搖搖頭:“爺爺,這個我不能夠答應。”</br> 霍璋祚蒼老卻仍舊銳利的視線緊緊盯著他。</br> 等待霍譽非的理由。</br> 霍譽非也必須給一個理由。</br> 因為這是他的責任。</br> 霍譽非輕輕咳了一下,問了霍璋祚一個問題:“爺爺,你知道我男朋友顧騁吧?”</br> 霍璋祚頓了頓,不禁生出點荒誕的感覺:“難道……?”</br> 霍譽非點點頭,正經道:“不錯,是自己人啦。”</br> 霍譽非也是和顧騁商議計劃的時候才知道,就在這一次炒賣港元的行動中,顧騁的團隊準確的抓住機會,在息率大幅調高之前,利用極短的時間差得手三十八億港元。就在這之后第二天,港政府介入,動用外匯儲備購入港股,迫使大量跟風炒家損失慘重,以高價平倉退場。</br> 只有顧騁,非常準確的卡住最后一線關鍵時間,收貨大筆籌碼,功成身退。</br> 這是這場戰役中,除掉蟲洞基金外最大贏家。</br> 也是霍璋祚念念不忘的假想敵。</br> 霍璋祚一時之間無言以對。</br> 他沒想到那個深藏不漏的操盤手竟然他娘的是“自己人”。</br> 霍璋祚冷靜了幾秒,收回了在心里忍不住爆出的臟話。</br> 那么現在就好玩了。</br> 霍譽非一驚得知了他的計劃,設陷伏擊就沒有了意義。</br> 那么接任蟲洞?</br> 霍璋祚非常頭疼。</br> 幸好在這個時候,霍譽守醒過來了。</br> 并且非常幸運的沒有任何后遺癥。</br> 霍譽非得知消息第一時間就趕往了醫院。</br> 看到坐在病床上照著太陽挺精神的霍譽守,覺得很感動也很慶幸。</br> 人世間最大的悲哀莫過于死別,霍譽非從不畏懼任何生離——那不過是你沒有積蓄足夠的力量而已。</br> 而死別,就在沒有斡旋的余地。</br> 霍向日葵在這一瞬間想到了自己心愛的小兔子,想到了他們相識相知的這些年,想到了隨著對方的成長,自己也不斷重新認識對方。</br> 想到了他越來越確信的事——</br> 我愛他,勝過愛自己。</br> 于是剛剛醒來沒多久的霍譽守非但莫名其妙收到了一個來自弟弟的大力擁抱,眼睛亮閃閃噓寒問暖,以及從來沒享受過的熱情。</br> 還被特別鄭重的介紹了“弟媳”。</br> 霍譽守心情有點復雜。</br> 但是霍譽非鄭重的態度,讓霍譽守不能不鄭重的對待。</br> 并且還坐在病床上和對方握了手。</br> 看到霍譽守精神還不錯,霍譽非就拉著顧騁坐在床邊陪他說話,告訴他昏迷這段時間發生的事,然后隱晦的概括了一下目前他們正在推進的狙擊計劃。</br> 霍譽守臉色還有些蒼白,但眼睛很亮,表情也非常認真。</br> 霍譽非講完之后,他點點頭,看了霍譽非幾秒,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譽非,你辛苦了。”</br> 霍譽非一怔,然后搖了搖頭:“哥,你比較辛苦。”</br> 他低了低頭,有點慚愧:“是我以前太不懂事,很多事都壓在你身上,以后不會了。”</br> 霍譽守有點驚訝,看了看低著頭的霍譽非,又看了看坐在一邊的顧騁,聲音仍舊有些虛弱的開了個玩笑:“這是成家知道立業了?”</br> 霍譽非嘴角彎起來,賣可憐:“哪里啊,還不是這段時間被爺爺和爸爸壓榨的太辛苦,才知道以前過的那么輕松是有大哥你在上面頂著。”</br> “所以說啊,”霍譽非笑瞇瞇從床頭的花瓶里抽出一支小向日葵放進霍譽守手里,“大哥你要快點好起來。”</br> 霍譽守表情淡淡的,卻在他額頭上重重彈了一下:“長不大!”</br> 霍譽非嘿嘿笑了。</br> 但他表情也認真起來:“以后我會幫你。”</br> 下一秒又破功了,小向日葵可憐兮兮的:“不過爺爺那里幫我擋一下啊。”</br> “怎么回事?”霍譽守問。</br> 霍譽非就把事情原原本本的敘述了一下,在他說到霍璋祚“大水沖了龍王廟”的時候,霍譽守不禁扭頭去看坐在一邊的那個有些鋒銳的青年。</br> 心中微微一嘆,算是確認下來譽非是被吃的死死了。</br> 難得笑了笑:“譽非,看來你眼光不錯。”</br> 霍譽非得意的笑了。</br> 然后就聽見霍譽守輕輕咳了兩聲,對顧騁說:“幸會,期待以后和你的較量。”</br> 因為大病初愈,他臉頰銷售,嘴唇毫無血色,整個人卻如同出鞘的利刃,帶著一往無前的魄力,令人不敢輕視。</br> 霍譽非不禁道:“大哥?”</br> 然后補充道:“以后我會幫你的。”</br> 霍譽守問:“不幫顧騁?”</br> 霍譽非看了看他的小兔子,笑道:“這本來就是我家的。”</br> 霍譽守搖搖頭:“你家的很厲害,但是盤面已經被我們瓜分的差不多,不吞掉老牌勢力哪里有崛起的余地呢?”</br> 他看了看霍譽非,破天荒挺溫和的笑了笑,伸手摟住霍譽非的肩膀,往懷里帶了帶:“你和譽萊都有自己想做的事,很好。爸爸媽媽兩邊需要有人繼承,毋庸置疑,我最合適。和顧騁去開創你們自己的天地吧,舊的事物總要被新的事物所取代,只是一個時間問題。你的任務是去開創造的事物,而我也必須讓舊的事物存在的更久一點。”</br> 霍譽非沒有說話。</br> 霍譽守面不改色偷偷摸了摸他的腦袋,結果被顧騁多看了一眼,他無聲的“哼”了一聲,又用力揉了揉。</br> 霍譽非卻沒什么反對不滿,他在想事情,霍譽守說的話。</br> 就在這時病房門忽然被敲了兩下然后推開了。</br> 是一個不認識的人,對方視線在霍譽非身上停留了一會,對霍譽守說有點事情和他說。</br> 霍譽非這才來得及把腦袋拯救出來,不過他想了想,還是對霍譽守說:“我永遠支持你。”</br> 霍譽守沒有修養太久,身體稍稍恢復,就投入了這一場史無前例的貨幣狙擊。</br> 這是霍譽守和霍譽非有史以來的第一次合作。</br> 零七年的最后幾個月,這個世界因此發生了太多翻天覆地的改變。</br> 等到一切塵埃落定的時候,馬上就是農歷新年。</br> 心情焦慮的小兔子正在g市機場,迫切的想要趕到他心愛的小向日葵身邊。</br> 他們約定好今天要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