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修長的手指在桌上燃了一柱香,室內(nèi)便很快彌漫著一種淡淡的若有似無的甜香。
蕭憐迷迷糊糊中,發(fā)覺有人坐在床邊正看著她,艱難地想睜開眼,眼皮卻重如千斤,她好不容易看到,那正是勝楚衣的臉,逆著室內(nèi)的幽光,好似在對著她笑。
“憐憐啊,好好地甜蜜日子不過,跑什么呢?”
他雖然問得溫柔,卻反而更加?人,蕭憐想努力睜開眼,又怎么都睜不開,看了看他,又沉沉合上。
想從床上爬起來,又全身軟的沒了骨頭一般,頭剛抬起來,又咕咚一頭,栽倒在床上。
“你不是勝楚衣,你到底是誰……?”
她艱難地問了一句。
勝楚衣微微俯身,那張始終微笑的臉便看得更清楚了些,“我是勝楚衣啊,真正的勝楚衣!今晚前來,就是想與憐憐重新認識一下。”
蕭憐抱著被子,越來越昏聵,周身燥熱,小腹之下,有種欲望呼之欲出。
“你搞什么鬼?”
勝楚衣坐在床邊,欣賞她有些迷亂的表情,“這里偏遠小鎮(zhèn),尋不到南月春,就隨便點了根香,可還喜歡?”
“勝楚衣,你個王八蛋啊……”蕭憐口中咒罵聲,卻變成了撩人地哼唧。
勝楚衣回手落了床帳,一雙眼在黑暗中閃閃發(fā)亮,“擅自離家出走,就得家法伺候,否則,你這小人兒如何長記性!”
蕭憐無力地推他,“死賤人!你居然給我下藥!”
勝楚衣晃了晃手中的蟒龍鞭,獰笑,“賤人今晚,就讓你知道,什么才是夫綱!”
那支香,燃得特別慢,特別久。
整個客棧的人仿佛都不約而同消失了一般,沒人聽得見這房中繚亂的情事。
蕭憐不知被折騰了多少次,昏睡過去,再醒過來,再昏睡過去,渾渾噩噩,不知人間歲月。
她現(xiàn)在只知道兩件事。
勝楚衣這個賤人,好像想用南月春對付她,已經(jīng)很久了!
勝楚衣這個賤人,好像想用蟒龍鞭收拾她,已經(jīng)很久了!
所以,他今晚,終于如愿以償,借著那支不知哪里弄來的迷香,肆無忌憚、結結實實地將她狠狠地收拾了一番。
他軟著嗓子在她耳邊,既似哀求,又像是命令,“憐憐,不準離開我,片刻都不準。你說過,不管我變成什么樣子,你都不會離開我!”
“你不是方寸天!可……,你也不是勝楚衣!”蕭憐用僅存的神志推開他,卻換來更強勢的掠奪。
勝楚衣在一片暗香中放縱心神,如癡如醉,卻又是幾分哀求的意味,“憐憐,方寸天已經(jīng)不在了,他殺了辰宿,他不受控制了!所以我……,我只能借九幽的手,將他徹底吞噬……,我與他,已經(jīng)分不清誰是誰了……”
他將她狠狠地揉進懷中,深深地占有,直至骨血,“憐憐,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奪走你,奪走一切!我不得已而為之,憐憐,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勝楚衣意亂情迷間,夢囈般低語,完全不知自己在說些什么,只知道要將懷中這個人抱緊,再抱緊,求得她原諒。
紅塵凌亂,從此世間,再也沒有那個身負九宗大罪,墮入無間地獄的方寸天,卻多了一個披著無盡黑暗,夢魘加身,行走在人間的魔神勝楚衣。
……
蕭憐最后,終于是被餓醒的。
她睜開眼時,睫毛幾乎碰到了勝楚衣的臉。
他將她抱得那么緊,幾乎是兩株連理枝一般,一寸一寸的肌膚都貼合在一起。
昨夜他說了什么,不知是迷香的緣故,還是太過迷亂,她竟然一個字都沒記住,只知道他對她說了很多很多的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么一般。
蕭憐稍稍一動,他的眼睛便從沉睡中緩緩睜開。
兩人如此近的距離對視,蕭憐就覺得有些眼珠兒疼。
“禽獸!”她張嘴第一句話。
勝楚衣一側的唇角勾起,重新閉了眼,“還跑嗎?”
“畜生!”
“再跑,下次更兇!”
“賤人!”
蕭憐拱了一下,想掙脫他。
不動還好,一動才發(fā)現(xiàn),全身散了架般的疼。
她好像已經(jīng)徹底被他給玩壞了……
“勝楚衣!你不是人!”
勝楚衣卻饜足地將她又緊了緊,抱在懷中,“再罵,繼續(xù)蟒龍鞭伺候。”
“你……!”
蕭憐兩只眼睛要吃人一樣瞪他。
勝楚衣大概是收到了那目光,重新睜開眼,懶洋洋看了她一眼,“別以為你散架了,我就會放過你。”
說完,猶如一只鱗甲華美又困頓至極的兇獸,再次閉上了眼。
蕭憐恨得牙根子咯嘣咯嘣響,蟒龍鞭!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那變態(tài)玩意!
她現(xiàn)在終于知道,心不甘情不愿,還要身不由己地,被人調(diào)教地嚶嚶嚶叫,是怎樣一種恨!
勝楚衣,我早晚弄死你!
她恨恨地盯著他!
神祗般的容顏,沒有一絲缺憾,完美無瑕。
那每一寸線條,她都刻骨銘心地印在靈魂里。
明明愛得死去活來的人,現(xiàn)在就看著特別可恨!
咕嚕嚕嚕……
那肚子不爭氣地一連串叫了出來。
勝楚衣這次眼都懶得睜開了,“想吃什么?”
“吃人!”
蕭憐被他抱著,一動不能動,一動不敢動。
這次重逢開始,他身上就開始隱隱有種威壓,與日俱增,越來越沉重,讓人不敢輕易造次。
可她偏偏是個桀驁不馴的,那一張嘴就不服軟。
頭頂上那雙眼睛緩緩張開,一抹笑在勝楚衣臉上浮起,幾分嬌寵,幾分揶揄,“好啊……!”他啞著嗓子,懶洋洋道。
……,然后,蕭憐就后悔如此信口開河了!
又是一頓收拾!
等到勝楚衣終于重新衣冠楚楚地穿戴整齊時,頭戴血玉的發(fā)冠,身穿漆黑的長袍,猶如黑暗凝聚而成的神,立在床邊俯視著被他蹂躪地披頭散發(fā),胡亂裹著被子,半死不活地蕭憐,笑得就十分溫存。
“憐憐大可試試,是否還敢離家出走?”
蕭憐無力地抓了一只枕頭,想扔出去,卻手指尖上一點力氣都沒有,只得嘴上服軟道:“勝楚衣,你饒了我啊……我真的錯了……”
勝楚衣微微俯身,“現(xiàn)在知道錯了?太遲了!與我再要個孩子,不然不準下床。”
他簡直是陰謀得逞般地壞笑出了聲,說完轉身神采飛揚地離去。
蕭憐悲催地把自己埋進被子堆。
媽蛋!死變態(tài)!老子說什么也是這朔方的皇帝!
等到勝楚衣親手端著豐盛的早餐回來時,那被滾得幾乎快要榻了的床上,哪里還有半點人影?
窗子開著,風進來,吹散了滿室的荼蘼,一張紙壓在桌邊,上書幾個字:“勝楚衣,王八蛋!”六個大字。
勝楚衣暴怒!回手將精心準備的一頓愛心早餐猛地向身后砸去,扔了一地湯湯水水。
“蕭憐!別讓本君抓到你!”
銀風背上駝了個人,一路狂奔出十幾里路,終于頭頂上一片陰影掠過,勝楚衣飄落在它面前,攔了去路。
“這么快就換了主子了?”
銀風委屈扒拉地嗚了一聲,向后退了一步。
你們兩口子玩貓爪耗子的游戲,干嘛總讓我這狗狗管閑事?
然而它說不出口,勝楚衣也懶得多做廢話。他上前掀起它背上趴著的人,果然是個不認識的女子。
“竟然忘了,聲東擊西,金蟬脫殼是她擅長玩的把戲。”
他抬手輕輕在銀風頭上作勢要打,銀風就立刻哼唧著伏在了他腳邊。
“知道錯了?既然知道錯了,就將她給本君帶回來!”他的手在銀風頭頂上狠狠揉了兩下,嘆道:“好寂寞啊!真是一時一刻都不能沒有她!”
嗚——!
銀風狗腿地賣乖,揚天長嚎了一聲,一時之間,方圓百里內(nèi)的狼群,回應之聲,此起彼伏。
——
邊城的小倌館里,老鴇小心翼翼地立在一旁,斜瞟了兩眼床上的干尸,衣袖里的手,瑟瑟發(fā)抖。
秦止卿的夫人,蘇氏,閨名芊芊,隨便披了件衣裳,光著胳膊,裸著長腿,坐在妝臺前,仔細查看自己的容貌,“生得還算可以,不過比起原來那張臉,還是差遠了。”
她轉過臉去看老鴇,赫然另一邊半張臉的下頜處,還是以黃沙凝聚而成的,里面露著慘白的牙床,如死人骨頭掩埋在沙漠中一般,十分地?人。
老鴇慘笑,她吸干了兩個小倌兒,才變回人樣,此時看來,比剛才已經(jīng)是好看多了。
“夫人,您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下頜。
蘇芊芊嘆道:“是啊,始終還是差一點,”她十分地彬彬有禮,“有勞媽媽再給我找個干凈點的,這種身子早就被掏空的人,實在沒什么太大的用處。”
“是,小的明白了,干凈的,也不是沒有,就是不太馴服,怕駁了您的雅興。”
蘇芊芊抬頭,大得過分的眼睛眨了眨,“沒關系啊,帶他來。”
老鴇見她也不是很難說話,便大了幾分膽子,“可是,這價錢……”
“錢不是問題,只要你有人。”
“夫人,那是個鮫人啊!”
蘇芊芊立時兩眼一亮,“鮫人?”
“沒從!鮫人!”
“帶來!快!多少錢都行!”
“哎,好嘞!”
沒過多會兒,門開了,海云上被踉蹌推了進來,身后的門又砰地,逃命般地關上了。
他手上,腳上,被蕭憐鎖了特制的鐐銬,雖然不大,卻極為沉重,鏈子纖細,手腳相連,從周身糾纏而下,一副十足十地受虐相。
屋內(nèi)的蘇芊芊滿心歡喜地抬頭一看,立時又是滿眼的失落,“怎么是你?”
海云上只看到她那半張露著黃沙的臉,揚天閉目長嘆,“冤家路窄啊!”
蘇芊芊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一番,“雖然比他遜色幾分,可也終究是個尤物,還不錯。”
海云上嫌棄道:“去去去,想什么呢!”
蘇芊芊在他身前身后轉了一圈,“聽說鮫人是從一而終的,所以那勝楚衣才對蕭憐至死不渝,豁出命不要,也不肯棄了她,從了我。那么你呢?你可有心愛的女人?”
海云上傲然揚頭,“不好意思,小爺雖然是個戲子,可也是有尊嚴的,向來賣藝不賣身!”
蘇芊芊哼道:“還裝什么?誰會相信一個鮫人會來這北國蠻荒之地做個戲子?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可你一定不簡單,不如,我們做個交易,怎么樣?”
海云上也是個沒節(jié)操的,“好啊,說來聽聽?”
蘇芊芊一笑,臉上就掉下一縷細沙,“平分秋色而已,蕭憐,你的,勝楚衣,我的。”
海云上也是咧嘴一笑,抬手在她尖尖的下巴上勾了勾,“好啊,你果然是美得掉渣!”
蘇芊芊啪地將他那只手打開,“老實點。”
海云上兩只手帶著鐵鏈,嘩啦,伸到她面前,“幫我打開。”
蘇芊芊一扭頭,“你當我傻的?在沙漠中我就看出來,你絕非等閑之輩,若是此時給你打開鐐銬,你如何還會與我合作?”
海云上討了個沒趣,悻悻將手收了回來,“那你說,怎么弄?”
蘇芊芊也不好好穿衣裳,就這樣春光乍泄地隨便裹著一件罩衣,在妝臺前坐下,“我不相信你,除非你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海云上。”
“我要你的真名。”
“討厭,海云上就是老子真名。”
蘇芊芊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一番,“你來朔方的目的,可否與我分享一下?”
海云上站了半天,就自己尋了把椅子坐下,“受人之托。”
“哦?”蘇芊芊有些意外,“誰呢?”
“你這鄉(xiāng)下土狍子,打聽那么多干什么,說了你也不認識。”
蘇芊芊指了指床上那兩具干尸,“好啊,變成那樣,或者讓外面的媽媽給你找個漢子,你選?”
海云上不假思索,“都不要!”
“那就乖乖聽話,告訴我,誰派你來的?所為何事?”
海云上嫌棄,“你常年躲在萬里黃沙之中,難道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你,做女人不要太多好奇心?男人不喜歡!”
蘇芊芊天真地歪了歪頭,“是嗎?這個我倒是從來不知道。”
“好吧,告訴你也無妨,我也是為了鮫珠而來。”
蘇芊芊立刻警惕來,“鮫珠是我的!”
“我靠!勝楚衣,你也要!鮫珠,你也要!什么都是你的!那我干什么與你合作?”
“說好了,蕭憐歸你!”
海云上眼珠子一亮,“好!一言為定!蕭憐歸我!她身上的一切,都歸我!”
“好說!”
“錢來!”
“你要錢干什么?”
“買兇殺人啊!你是主謀,難道錢不該你出?”
“……”
蘇芊芊打發(fā)了海云上,又隨便招了個小倌進屋,一番云雨之后,床上又多了一具干尸,這才容光煥發(fā)地對著鏡子穿戴整齊,從后門出去,回了將軍府。
秦止卿的將軍府,不算大,也不算氣派,裝修整齊典雅,該是女主人這些年來精心打理的結果。
他們夫妻恩愛,夫唱婦隨,在這邊疆小城,是出了名的。
特別是秦夫人,雖然人不是最漂亮的,也多年尚未生養(yǎng),但其賢良淑德的美名,堪稱女子典范。特別是去年受封誥命,在這邊陲,更是有口皆碑的三八紅旗手。
蘇芊芊進了府,回了房,見一桌子的飯菜都涼了,秦止卿還坐在桌邊,端著一本書,正等著她,那碗筷卻是一下也沒動。
“將軍怎么還沒吃飯?這么晚了,等我做什么?”
秦止卿將手中的書放下,“芊芊,你去哪兒了?”
“幾個要好的姐妹們閑來無事,在茶樓小聚,嘮嘮家常。”
“是嗎?可我聽說,劉大人和江大人的夫人今日并未出門。”
“哦,我約的是方大人的夫人。”
秦止卿起身,溫聲道:“芊芊啊,方有為的夫人,今日生產(chǎn),喜帖剛剛才送來。”
“啊……,內(nèi)個……,我記錯了,是李大人,李參將的夫人。”
“李奔的夫人,去年冬天去世了。”
“……”蘇芊芊沒興趣再找理由,“哎呀,算了,反正我就是在府中憋悶,出去轉轉罷了。”
秦止卿言辭就有些嗔怪,“芊芊,你這個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一個毛病,為夫說了你多少次,你都不肯改!”
蘇芊芊手中一緊,“我哪里不好?”
秦止卿將她的細腰一攬,“就是太賢惠,有什么事,都自己一個人受著,從來不想給我添麻煩。”
嗯?蘇芊芊袖底的手稍微松了松,“哈?”
秦止卿將臉埋進她的肩窩,“對不起,芊芊,我整日公務繁忙,冷落了你,我們又沒有孩子,你一個人在府里對著這些家仆,始終是要厭煩的。我答應你,以后一定盡量多陪陪你,不叫你一個人這么孤單寂寞。”
蘇芊芊被他的溫柔撩得,忽然心底一根弦一動,原來男人的溫柔是這樣的!勝楚衣那種,是特么什么王八蛋溫柔?
她立刻學著這幾日在風月場所里學來的樣子,將手臂在秦止卿肩頭纏上,“夫君,你好壞!”
秦止卿一愣,我哪兒壞了?
“芊芊,這話從何說起啊?”
嗯?難道我說錯什么了?
蘇芊芊腦子轉的飛快,按說,男子與女子兩情相悅,互訴衷腸的時候,不都是說“你好壞”?
這個不對,那就換一個。
“官人,我要……!”
秦止卿正色道:“好!沒問題,芊芊,您要什么?只要我能弄到,全都給你買來!”
還是沒有發(fā)生預期中的事!
奇怪了啊!
蘇芊芊不耐煩了,“哎呀,煩死了,走啊!上床睡覺!”
“可是,芊芊,你還沒吃晚飯呢,我讓人拿去熱熱?”
“還吃什么飯!”蘇芊芊著急。
“晚飯啊!”
“……”
第二天一早,眼眶發(fā)黑的秦止卿晃晃悠悠起身,兩腿發(fā)抖地穿了盔甲,準備去巡防。
蘇芊芊從床上妖嬈下來,學著人樣替他打點,過家家玩得有滋有味。
秦止卿見她面色比昨晚更加鮮艷欲滴,心中更加喜歡,“昨夜,夫人兇猛!”
蘇芊芊:“壞!”
“啊?芊芊,什么壞了?”
“哎呀,沒事,你壞!”
“我?我壞什么了?……啊!”
腦門被戳了一下。
“你昨晚壞啊!”
“可是,芊芊,昨晚都是你在上,我……,我其實也沒做什么啊……”秦止卿說不下去了,他總覺得昨晚他好像是被強了的那個,不過既然自己的夫人高興,也就甘之如飴了。
可是蘇芊芊卻不高興了,“秦止卿,你是不是榆木腦子,一點情趣都沒有的?”
秦止卿十分委屈,“芊芊啊,你這是怎么了?以前你總是教導我,夫妻之間,要相敬如賓,舉案齊眉,夫唱婦隨,要日出而作,日落……”
蘇芊芊受不了,“好了好了,不要再說了,說正經(jīng)的,你什么時候回京述職?”
秦止卿道:“說起這個,還沒來得及跟夫人匯報,這次我護駕有功,又當面向陛下匯報了北疆近來的情況,陛下如今親臨,也對這里的軍情親眼目睹,十分放心,所以準我這次例行的半年述職就暫且免了,還說若是無事,可告假半個月,在家多陪陪你,順便生個孩子……”
“什么?不回帝都了?”
“是啊,不回去了,免得一來一回,山高水長,又要與夫人分別許久。”
“我陪你一起回去啊!”
“夫人不是向來身子孱弱,受不起車馬勞頓嗎?你忘了上次爹他老人家四十大壽,你我急匆匆趕回去一趟,結果害得你病了三個月。”
“可是……”
“好了,陛下已經(jīng)既然已經(jīng)說免了,我就是想回去,也不能擅自回去。等手頭的事情忙完,就休息幾日,專心陪夫人好好游歷這北疆的白山黑水,可好?”
蘇芊芊小拳頭緊握,“蕭憐……!唔……!”
秦止卿大手捂了她的嘴,“夫人!慎言!要稱陛下!”
——
蕭憐從勝楚衣手底下逃出來,一時之間便真的如離家出走的孩子,無處可去。
想到邊城還有個秦止卿可以投靠,于是就又繞了回去。
可人還沒進城,就被一伙山賊給堵了個正著。
她腕上殺生鏈一蛻,“讓開。”
幾個山賊一掐腰,一瞪眼,“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
蕭憐嫌煩,哪里來的這么多廢話!
揚起殺生鏈便打。
可是,人沒打到,腳下一空,撲通,掉了下去。
咔嚓嚓,幾道大鎖,將她像困獸一樣給困在了里面。
深深的陷阱上面,探出海云上賤兮兮的頭,“陛下,好幾不見啊!”
“海云上!你好大膽!”
蕭憐伸手去掰鐵籠,卻啊的一聲叫!
那鐵籠的欄桿上,似是有一層細小的尖刺一般,刺得手掌全是密密麻麻的血點子。
她勉強睜了睜眼,晃了晃,“海云上!你個賤人!”
海云上慨嘆,“用來抓老虎的刺鐵牢,欄桿上涂得可是烈性麻藥,真的花了小人我好大的功夫啊,陛下!三、二、一!咕咚!”
蕭憐應聲倒地。
海云上自己手腳上還是鐵鏈嘩啦啦響,張羅著讓幾個山賊將睡得呼嚕震天的蕭憐給弄了出來,隨手付了銀票,扛了人,揚長而去。
蕭憐是在一片刺鼻的濃香中醒來,耳邊鼓樂聲聲,鶯鶯燕燕從樓下傳來。
她躺在一張掛了艷粉紗帳的床上。
床邊立著幾個人,正品頭論足。
“生得倒是一副好皮囊,可惜不是處子,這價錢就要減半了。”
海云上的聲音響起,“不是處子好啊,有經(jīng)驗啊!會服侍人。”
老鴇沒見過這么講價的,“看那腰身,雖然緊致,但是以我多年來閱人無數(shù)的經(jīng)驗,該是個生養(yǎng)過的。”
海云上用驚艷的眼光看著她,“這你都看得出來?生養(yǎng)過的好啊,歡脫啊!沒羞沒臊啊!”
老鴇嫌他,“生養(yǎng)過的,你都敢拿來賣,你媳婦?”
海云上見蕭憐已經(jīng)睜了眼,可還有幾分迷糊,神志不清醒,清了清嗓子,嘆道:“是啊,你看我在賭場欠了一屁股債,沒錢還,被人鎖了手腳,若是再不還錢,就要將雙手雙腳都剁了去,如今賣娘子,也是被逼無奈。”
蕭憐氣得一陣血液逆行,“海……云……上……!”
她舌頭還僵著,這三個字說得十分艱難,旁人也聽不清說了什么。
老鴇白了他一眼,“最看不起的就是你這種男人,不過,老娘向來認錢不認人,你這媳婦若是好好調(diào)教一番,也該是塊頭牌紅姑娘的料子,我就收了,一萬兩銀子,你收好。”
“不,一萬兩不行!”海云上堅決不同意。
“一萬兩你都嫌不夠?”
“一萬零一兩!”
“你……?”
“一萬兩,是欠別人的,那一兩,是今晚的飯錢。”他說完對蕭憐擠擠眼,你賣我一萬兩,我賣你,一萬零一兩,賺了!
“窮鬼!給你!”
“多謝!”
海云上掂了掂手中的一摞銀票,從中抽出一張,又給老鴇遞了回去,“這個,給你。”
“你又要干什么?”
“一百兩,自己的媳婦,第一次接客,我欠著賭債也要自己來!”
“……”
等看著老鴇出去,海云上從桌上倒了一杯水,來到床邊,俯視著蕭憐笑,“陛下,被人賣掉等著接客的感覺怎么樣?”
“滾……!”
蕭憐有口說不清話,氣得翻白眼!
“別那么大火氣啊,多傷身子!你從今日起,還得努力接客贖身呢。”
他在床邊坐下,開始慢悠悠解開蕭憐領口的第一個扣子。
蕭憐兩眼都瞪圓了,“你……敢!”
可惜她僵著舌頭,這句話就完全沒有恐嚇力。
但是,海云上聽懂了。
“有什么不敢,”他笑嘻嘻,“就算我將你怎么樣,只要你不說,我不說,國師大人也不知道。”
他的手又解了第二顆扣子。
蕭憐氣得,胸脯欺負不定,反而有些撩人,海云上的手,就是一抖。
他定了定神,“哎喲,怎么氣成這么樣子。”
“你找喜……!”
第三顆扣子,“別說的那么難聽啊,咱們倆一報還一報,扯平了啊!”
“我沒……嫖你!”蕭憐說完了就后悔了。
海云上兩眼一亮,“好啊,我可以先給你嫖!”
他的手指,在她脖頸上細細掠過,探進領口,見蕭憐整個人都繃直了,忽然兩眼一瞇,“除了勝楚衣,你沒碰過別的男人,對不對?”
“去shi……!”
海云上笑了笑,“其實你不用這么專情,他跟了你,這輩子就再也不會有別人,可你不一樣啊,你又不是鮫人,你可以有很多選擇,比如……”
他手指又向下探了一分,“比如我。”
說話間,嗖地,將她藏在胸口的那只鮫珠花球給夾了出來,登時目放精光,“果然在你這里!”
他手下一狠,撤下鏈子,將鮫珠送到眼前細看,“原來勝楚衣用了花金做外殼,隔絕鮫珠上的海皇氣息,難怪會沒人感知到它在你這。”
海云上將鮫珠小心收好,將那杯水放在蕭憐枕邊,“你若是有本事自己喝到水,這藥勁兒,就會解除。若是沒本事,待會兒進來的下一個大爺,就沒我這么好說話了。”
他從床邊起身,戴著一身的沉重枷鎖,卻風輕云淡,“好了,我該走了,后會無期。”
“海……”蕭憐急得快要瘋了!那是她的鮫珠!拿了她的命,也不可以拿走她的鮫珠!
可是偏偏那麻藥的力道極大,她空有一身的本事,卻半點都使不出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開門出去。
外面,傳來海云上的聲音,“老板,我媳婦被賣了之后,果然滋味跟以前不一樣,你可以找人來繼續(xù)了。”
“好嘞,您慢走!”老鴇招呼著,“小翠,剛才那位陳大爺,說要換個口味,你安排一下,就說有個新來的姑娘,活兒好!”
蕭憐躺在無力,氣得兩眼冒火,卻因著不能動,半點炎陽火都用不出來!
眼下除非靈魂出竅,否則是逃不掉了!
靈魂出竅?
……
這邊城中的妓院,已經(jīng)有些年頭,里面見不得人的事,就頗多,比如殺人藏尸。
后院一處偏僻的角落里,一塊泥土向上拱了拱。
經(jīng)過的小丫頭端著個水盆,停了腳步,看了看,沒什么異常,接著走。
咔嚓!
身后一聲響。
小丫頭回頭一看,當下一聲尖叫,扔了水盆就跑!
一只慘白的骷髏手,從土中探了出來!
接著,一只搖搖晃晃的骨頭架子,從土里慢悠悠鉆了出來。
那具白骨頗為完整,喝醉了一般的歪歪斜斜走了幾步,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又看了看自己的右手,之后,兩排森白的牙,卡塔卡塔動了兩下,該是十分滿意,就晃著出了后院,直奔前堂!
啊——!
啊——!
鬼啊——!
整個妓院,從后院開始,驚聲尖叫潮水般散開,妖艷的紅姑娘和風流的浪蕩子,爭先恐后奔逃。
骷髏途徑樓下幾間房,長長的指甲在墻壁上刮擦,發(fā)出刺耳的聲音,制造出更加恐怖的氣氛。
那些屋里衣不蔽體的人本來忙得歡,聽到外面亂成一鍋粥,又見了窗上映著的骷髏,當即嚇出了毛病,下半生的幸福,算是沒著落了。
終于,幾個膽大的護院,提了刀沖了出來,堵了骷髏的去路。
那骷髏一歪脖子,兩只白骨爪子一攥成拳,當下?lián)淞诉^去!
一拳,掀翻一排,奪了路便向樓上闖!
老鴇遠遠看著,揪著手絹喊:“不能讓它上樓,樓上都是貴客!”
幾個護院沖樓梯攀援而上,一躍而起,攔住骷髏去路。
樓上房中,蕭憐已經(jīng)昏睡過去。
醉醺醺的大漢拎著酒壺,兩耳不聞窗外事,迷離的眼中只有床上那個明艷無邊的女子。
那領口的扣子被人解開了幾顆,睡得這樣沉,讓人分外地蠢蠢欲動!
既然是新來的,該是個不聽話的,被老鴇子給下了藥。
“美人兒,我來了!”
他扔了酒壺,向床上撲去!
身后,咣朗一聲!
門被砸塌了,一個活人被扔了進來!
接著,第二個,第三個!
醉醺醺的陳大爺怒吼,“干什么!這姑娘,爺包了!你們滾出去!”
卡塔!
門口闖進來一具骷髏,手里還攥著一把刀。
陳大爺一愣,“搞什么?萬圣節(jié)?”
那骷髏一看,臥槽!你都上床了!揚手將刀狠狠一擲!
用力過猛!
連刀帶胳膊,一塊兒飛了出去,從陳大爺耳邊穿過,直接定在了床邊的墻上!
姓陳的耳朵被刀戳成兩截,一聲慘叫,疼得打滾,就把躺在床上昏睡的蕭憐踹一頓亂踹。
那骷髏看著好生心疼!
這時,樓下傳來幾聲暴喝,將亂哄哄的人群給鎮(zhèn)壓了下來,“都別嚎了!秦將軍到!”
唰唰唰!一隊重兵將整個花樓上下全部控制起來,下面?zhèn)鱽砬刂骨涞穆曇簦把г谀睦铮俊?br/>
“在樓上!”
咚咚咚地皮靴上樓聲。
骷髏嘩啦一聲,散了架子。
床上的蕭憐便立刻睜開眼,嘔!一陣反胃!陳年老尸,臭死了!
她艱難地抬腿,將滿床亂滾,滿臉是血的陳大爺給踹了下去!
“你敢踹老子!老子殺了你!”
姓陳的痛得瘋狗一般亂咬!
門口秦止卿進來,當即撲通一跪!
“臣救駕來遲!請陛下贖罪,云極大帝,萬歲!萬歲!萬萬歲!”
說著先帶人撲上去制住了陳大爺。
蕭憐艱難的撐著僵直的手腳起身,秦止卿趕緊七手八腳將蕭憐扶起來,“陛下,這是怎么了?”
“喝……,喝口水……”
秦止卿趕緊倒水。
果然,一杯水下肚,麻藥立解!
蕭憐將杯子重重一甩,“傳旨下去,出動你所有的兵馬,全力通緝鮫人海云上!要活的!”
朕要玩死他!
蕭憐是被秦止卿供著,請回了將軍府的。
闔府上下收到消息,全都出來接駕。
蘇芊芊跪在最前面,微微含笑,兩眼放光,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蕭憐進了門,這一通折騰,又累又煩,也懶得搭理老的少的,徑直在臨時為她打點出來的小院里歇下。
秦止卿見她心情不好,小心告退,“陛下,請安心歇息,這院子臣已派了重兵把守,確保陛下高枕無憂。”
“有勞大哥!”
蕭憐藥勁兒剛過,全身無力,急著要調(diào)息一番,就匆匆將人給打發(fā)了。
屋內(nèi)的燈熄了沒多久,外面的地上,就有一縷細沙,悄無聲息地游走,從守門的衛(wèi)兵腳下溜過,悄然從門下面的縫隙,進了屋內(nèi)。
那細沙越聚越多,眼看就要化作人形。
床上的蕭憐盤膝凝神,全然不察。
那邊,秦止卿再次救駕,又立了大功,十分興奮,回了臥房,第一時間就是找媳婦!
媳婦最近很火爆,很主動啊!
想想都興奮!
他摘了身上的披掛,看著落下的帳子和床邊的繡鞋,“芊芊,你睡了啊?都不等我?”
里面本來已經(jīng)剩下半個人的蘇芊芊當下迅速聚攏起來,趕緊恢復人形,將已經(jīng)干癟得衣衫重新?lián)蔚霉牧锪铮_口帶著困倦的嬌柔道:“等你啊,人家等你很久了。”
……
第二日,安穩(wěn)休息了一夜的蕭憐下床,屏退進來服侍的將軍府丫鬟,自己動手浣洗了一番,回身之際,無意中看到地上一縷細沙。
心頭咯噔一下!
不由得一陣不寒而栗。
水柔在這里!
沙魔擅幻像,若是造了什么虛幻的景象,或者變成什么人,只怕一時半會兒難以察覺!
她強行定了定神,外面就有秦止卿的聲音響起,“陛下,臣攜家眷,前來給陛下請安。”
蕭憐推門,見是蘇芊芊,就笑了,這個嫂子,雖然她只見過幾次,一直都是印象不錯的,不但人溫柔,做菜好吃,對她也一直都是真心實意的好,從不巴結奉承,當初也是實心實意地將她當成自家妹夫來待。
于是上前摟著蘇芊芊的腰就是撒嬌,“嫂子,好久不見,如今終于能光明正大調(diào)戲你一番了!”
她這樣一抱,蘇芊芊就不自在了,蕭憐!你干嘛!你到底要干嘛!
“啊,內(nèi)個,陛下,我……,你……,這個,……”
秦止卿憨厚笑,“夫人,習慣一下就好了,以前陛下是女扮男裝,逗逗你也就罷了,如今換了女兒家模樣,你怎么還這么小家子氣,這幾天,你就好好替我陪著陛下吧。”
蕭憐抱著她擠擠眼,“是啊,好好陪陪朕啊!這世上的女子,除了秦月明,朕最喜歡的就是你了!”
蘇芊芊順勢一笑,咬牙切齒,“好啊!那臣妾就好好陪陪陛下!”
秦止卿去軍營了,卻將軍中一半的精銳留在了府里護駕,特別是兩個副將,蕭憐走到哪里,他們就跟到哪里。
秦止卿領著蕭憐從花園轉到后院,從后院轉到前廳,始終不得機會下手。
于是道:“陛下,我們這將軍府,也就這么大,沒什么好玩的,聽說今天有廟會,不如臣妾陪您去廟會轉轉啊?”
蕭憐心里合計著這府中到底誰才是沙魔水柔,沒心思逛廟會,“算了,還是不去了,這府中環(huán)境清幽,挺好。”
蘇芊芊也不敢太過主動,生怕驚動了她,就不好下手了,畢竟這不是在沙漠中,畢竟身后還跟了半個軍營的精銳。
她陪著蕭憐尬聊了半天,忽然咦了一聲,“奇怪,國師向來與陛下形影不離,怎么如今只見陛下天顏,不見國師呢?”
蘇芊芊若說之前在沙漠中并不知道勝楚衣是誰,但這混跡人間的一段日子,光是從秦止卿口中,就已經(jīng)將勝楚衣和蕭憐的來龍去脈摸了個門清。
“他啊,他有事,先回璇璣城了。”
“哦……”蘇芊芊有些失望,又有些興奮。
失望的是,一時半會兒見不到那個玉一般的人了。
興奮的是,一時半會兒也沒人能救得了蕭憐了!
“對了,陛下,我想起來了,今天廟會有大能作法,我想去求個平安福,給止卿隨身帶著,不如您也一起去,順便為國師求一個?”
提起平安,蕭憐還是心頭一動。
勝楚衣可惡歸可惡,可他若是有什么意外,第一個心疼的就是她。
他若是有什么三長兩短,她依然會義無反顧的像這次在沙漠中這樣,為他赴死!
“好,那就去求個簽,速去速回。”
蘇芊芊笑得甚是溫婉,“好,我這就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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