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
    “錯的不是我！”
    墨菲倔強地嘟著嘴，一臉不服的樣子。
    唐納德嘆氣，感覺讓自己這個外孫女好好讀個書實在是不容易。
    “那你認為是這個世界錯了？”
    墨菲雖然不說話，但是她執著地點了點頭。
    唐納德張了張嘴，又像剛剛在辦公室里一樣，欲言又止。
    “好吧，的確是世界錯了。”
    他還是沒法在自己外孫女面前睜眼說瞎話。
    墨菲臉上抬了下自己的下巴，冷著小臉哼了一聲，自己明明是對的，外公卻還要訓斥自己。
    唐納德沒有理會她這一點小驕傲，而是自顧自地把車子發動，順著引擎的聲音和車子的顫動，陷入沉思的他回過神來，終于又對墨菲說話：
    “那你以為，這個世界上只有你一個人知道，現在這個世界是按照錯誤的法則在運轉嗎？”
    墨菲的神情動了動，眼神轉了過來，似乎不明白外公的話里有話。
    唐納德踩下油門，從肚子里長長呼出一口氣，隱約還有點玉米的氣味，他繼續說：“在這方面上，錯的是你。”
    “事實上，所有大人都知道是這個世界錯了。”
    “外公知道，你的爸爸知道，你的老師也知道……就算有人不知道，但他只要餓過一頓，也就知道了。肚子會告訴你，你是不是走在正確的道路上。”
    “……那為什么漢利小姐還這樣對我？”墨菲張著小嘴，久久沒有合上。
    唐納德開著車，眼神掃過后視鏡的同時也掃了她一眼：“大家都知道錯了，可是那又能怎么樣呢？”
    “誰能站起來，把一切都推翻，把一切都打碎呢？”
    “就算有人做到這一切了，那又能怎么樣呢？”
    墨菲定在副駕駛的座位上，小嘴還是張著，卻久久沒有說話。
    外公唐納德雙手把著方向盤，眼睛直視前方，聲音卻不斷在她耳邊響起。
    “現在地里除了玉米，什么東西都種不了，遲早有一天會連玉米都無法種植，到時候所有人都會一起被餓死。”
    “站起來反抗的那些人，能讓地里重新長出其他的作物嗎？”
    “只要做不到這一點，那就什么都無法改變。”
    “生產力的上限就在那里，所有人都看得見，摸得著，它就像是一條韁繩，套在所有人的脖子上，無論你是否想要反抗既定的命運，最終都只能像一頭聽話的牛，被它牽著走向毀滅……”
    說著說著，唐納德自己先受不了了，他把車子停在路邊，緩解一下心里的壓抑。
    這些悲觀的話按理不應該對墨菲這種小孩說的。
    但是墨菲懂得越來越多了，偏偏她又太過天真，就像是一個小孩觀察了手里的玩具車，就自以為搞懂了汽車的運行原理，說汽車是靠輪子帶動才跑起來的。
    這話沒錯，只是太過粗淺。
    這里面真正復雜的問題她完全沒有考慮過。
    而現在這個世界，可比起一輛會跑的汽車還要復雜得多……
    “聽著，墨菲，不是其他人不想反抗這個錯誤的世界，只是大家都知道，沒有人能把真正的錯誤糾正過來，所以陷入了絕望……枯萎病是無解的……”
    墨菲雙眼放空，第一次看到這么殘酷的真相，讓她不知所措。
    “那我們以后就沒有希望了嗎？”
    唐納德的嘴唇蠕動了一下，剛剛他想狠狠打擊一下外孫女的天真，現在他看到孩子消極的模樣，反而又想給她一點希望了。
    唐納德摸了摸墨菲的頭，最終還是給出了一個不確定的答案：
    “也許有吧。”
    “你的父親就是去反抗命運了，在他身邊還有很多人也在努力。”
    不知道怎么的，唐納德忽然想起了幾個月前那些來到他家，給他帶來庫珀消息的那些年輕人。
    那些人曾經說過，世界很快就會迎來轉機……
    可是，這個很快究竟有多快？
    他這把老骨頭還來得及看見嗎？
    唐納德不知道。
    他坐在車子里思考了一陣，然后忽然醒悟了，與其在這玩意上費工夫，還不如想想今晚的玉米糊要做成什么口味的，兩個孩子能多吃一點。
    他就不是那塊料。
    車子再次發動。
    這次兩人一路回家，沒有再說過一句話，墨菲的情緒很低落，剛剛外公最后說的那兩句話沒有成功給她希望。
    回家之后，墨菲還是習慣性地回到自己的房間，然后看著桌子上插著電的收音機，想要打開它，心里卻又提不起勁。
    經過剛剛的交談，她深深感覺到在面對這種大局的時候，自己的無力感。
    她聰明的頭腦在此時非但沒有給她帶來幫助，反而加深了這種感覺。
    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出一個解決的辦法。
    直到今天，經過外公那一番話的啟發，她這個從來沒挨過餓的小孩才真正意識到，當地里一點東西都種不出的時候，人類是真的會餓死的。
    這是一個無法改變的死局。
    在她之前就已經有無數人從無數個角度想要改變這個事實了，但結果卻是什么都沒有改變……
    那些人可能比她還要聰明……
    唉！
    咔嗒一聲。
    趁著吃飯前的最后時間，墨菲還是抱著來都來了的心態，打開了收音機，一陣沙沙的雜音之后，她經常收聽的海外頻道主持人的聲音從機器里傳出來：
    “經過新航天技術手段的應用，我國大大縮短了航天器路程，加快了航天探索的速度，并改進了探索的效率，由此取得了偉大的成果……”
    出乎意料的是，這個平時以關注饑民為主的頻道，居然在說航天新聞？
    說起這個，墨菲就想起了自己的宇航員父親，也不知道現在他是不是已經去往太空了？
    想到這里，墨菲便將視線投向了桌子邊上的登月艙模型。
    “……我們在此懷著喜悅的心情，鄭重向全世界的人民宣布，新星探索計劃已經取得圓滿成功，通過蟲洞的無人飛船新星號，成功在三顆目標星中發現了一顆適宜居住的類地行星！”
    “初步的探索結果已經表明，該行星上的空氣成分與地球相近，環境適宜，已經具備相當成熟穩定的生態體系……”
    一瞬間，墨菲定在了原地。
    嘴巴無意義地張合幾下之后，她下意識大喊：
    “外公！！！”
    －－－－－－題外話－－－－－－
    這個月最后請一天假，月初太多事情了，另外月中可能還要出一趟省，到時候還得攢稿子，希望沒有疫情，去也順利，回也順利——7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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