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妖師 ！
    “唰……”
    場間氣氛，一時變得有些凝重。
    分明大家皆是在笑著說話，但卻莫名的，讓人感覺到了一種冷凝壓抑的氣氛。
    范老先生在看著方寸，方寸也在看著范老先生。
    他們兩個都在笑著，倒是一邊的宗主等人卻有些笑不出來了。
    尤其是小徐宗主，莫名的想哭……
    “哈哈哈哈……”
    范老先生面上的笑意，漸漸變濃，忽然大笑了起來，指向了方寸，笑道：“你呀你呀，某些時候和你兄長真像，皆是天生一顆好膽，什么都怕，惟獨(dú)不怕惹禍，只是有些話也只好當(dāng)著老夫的面說，可莫要出去在人前亂講，你也知道，如今你們方家……呵呵，要小心呀！”
    “呵呵……”
    方寸也跟著笑了起來，道：“只是因?yàn)橹览舷壬慌c我當(dāng)真，才敢有話直言！”
    聽著他們二人的話，場間氣氛明顯松快了起來。
    眾宗主都沒有發(fā)覺，自己居然下意識里，便輕輕松了口氣。
    “好了！”
    范老先生拂袖起身，向諸人道：“此次請你們這些人過來，也只是為了說這三件事，無論是那妖修鬼官，還是那肆虐一方的犬魔，又或是這靈井枯竭的大事，皆需爾等盡些心思，老夫也不與你們說些虛言，此三樁事，無一不具大功德，但凡做得一件，老夫皆不吝厚賜！”
    諸位宗主聞言，皆忙忙的起身，道：“謹(jǐn)遵老先生法旨！”
    “你們皆知道老夫向來不喜歡聚眾飲宴，便不留你們了，自去吧！”
    范老先生說罷，轉(zhuǎn)頭看了方寸一眼，笑著點(diǎn)頭，然后雙手一背，出了大殿。
    諸位宗主見了，便也都松了口氣，因?yàn)榱私夥独舷壬臑槿耍砸膊唤橐馑涣麸嬔纾故歉髯猿隽藙e院，然后笑著商量，是不是要找一方野店，共飲一杯，嘗些人間紅塵味。
    “小徐宗主與小方長老不妨一起來，恰好這清江郡三件大事，也要我們商量一番！”
    雖然在別院里時，諸位宗主對于守山宗要加入這六大宗門行列之事表示反對，說話甚至還有些難聽，但如今出來了，卻又立時皆換了一副模樣，而且還都十分誠懇的邀約。
    “呵呵，諸位前輩相請，不敢有辭，愿為前輩執(zhí)壺倒酒！”
    方寸與小徐宗主對視一眼，便皆笑著答應(yīng)了下來。
    其他幾位宗門之主，已然相視一笑，踏劍而飛，倒是方寸與小徐宗主二人，回身上了法舟，轟隆隆騰空而起，激蕩一方云氣，聲勢浩然，靈氣氤氳，隨在身后，雖然在短時間內(nèi)，法舟的速度，或許不如諸位御劍或是騰云的宗主，但這身架，卻明顯高了不止一個檔次。
    “唉，這方家的二公子，委實(shí)年青，太過張狂，好好的山中清靜，被他毀了！”
    遠(yuǎn)遠(yuǎn)的，后方別院之中，看著那法舟騰空，一位年長老奴，便無奈嘆著。
    “呵呵，畢竟是年青人，不知收斂的道理！”
    坐在了太師椅上的范老先生，呵呵一笑，輕輕搖了搖頭。
    “夫子，且恕老奴多嘴，這位方二公子，似乎不是那等謙虛求知的性子，剛才您好意教導(dǎo)他，勸說他，想這整個清江郡，有幾人能有這造化，便是如今這大夏，還有幾人能夠給他說這等掏心窩子的話，可是瞧他那臉色，卻似乎有些不高興似的，實(shí)在是不知禮數(shù)……”
    一邊的老奴邊說邊搖著頭，一副瞧不上的樣子。
    范老先生卻是輕輕搖頭，怫然道：“我既是他的長老輩，又豈能與他計較這些事？”
    “您是不想計較，可我們做下人的倒看不下去了！”
    那老奴搖頭，嗤之以鼻，向著范老先生埋怨道：“他方家別說現(xiàn)在，哪怕是以前，再威風(fēng)，也能抖到您老人家面前來，連仙師方尺都欠著您一條命呢，更何是他這老二，下一次，他若還是這般對夫子您不敬，那我可不管他怎么樣，說什么都要教訓(xùn)這小兒一場的……”
    “訓(xùn)戒幾句便好！”
    范老先生面上，也露出了幾分慈悲之色，笑道：“多給年青人些機(jī)會嘛！”
    ……
    ……
    入得舟艙，周圍沒了人之后，方寸的臉色，便微微一沉。
    這時候，他的心情并不好。
    倒也不是生氣或是什么的，只是見了這位范老夫子，直覺的感覺有些不舒服，上一世的信息爆炸，光怪陸離，使得他就算兩世加起來，也沒有活到老妖精的程度，但眼光卻是在的，有些事，自然不必說得太明顯，心間便已有了某些直覺，只是不知該如何形容罷了。
    “方二公子有心事？”
    小徐宗主看出了方寸的神色，便主動詢問道。
    “也沒什么，這位范老先生，看起來是位性情秉直，不流于俗的德高長者呀……”
    小徐宗主聽了，神色微怔，笑道：“活圣人之名，自不是虛的！”
    方寸忽然轉(zhuǎn)頭，看向了小徐宗主，道：“你覺得他如何？”
    不待他回答，便又道：“非是別人皆言老先生如何，而是你自己，覺得如何！”
    小徐宗主像是并不意外方寸會問自己這個問題，微一沉吟，道：“范老先生乃《書經(jīng)》一道有名的高人，一筆神碑體，寫得蒼勁淋漓，力透紙背，堪稱黿國第一，便于朝歌，都有無數(shù)人爭求字，而其不但有圣人之名，看起來，他老人家似乎也配得上這圣人之名！”
    “自他任了清江郡守，著實(shí)兩袖清風(fēng)，秉身持正，他不貪圖各大宗門的龍石，也不好美色妖術(shù)，他沒有豢養(yǎng)妖仆于座下行走，也從沒聽說他手底下養(yǎng)了什么清客散修。他不欺下，亦不畏上，見了普通宗門弟子，也會笑面相勸，到得黿神王面前，也該直斥直非，可以說，整個清江，無人挑得出這位老先生的毛病……”
    “這就更有意思了！”
    方寸面上的笑意更明顯了，只是面上越笑，眼底愈冷。
    “這……這又怎么有意思了？”
    小徐宗主一副想問，又不太敢問出來的樣子。
    方寸看出了小徐宗主的疑惑，笑著道：“我看到的清江城，是一個小印官身，花錢就買，價高所得的清江城；是一個妖鬼邪怪，斬之不窮的清江城；是一個赤地千里，百姓村鎮(zhèn)，稀疏少見的清江城；是一個忠良之后，被排除在六宗之脈，近二十年未得分毫資源分配的清江城，而來到了這里之后，不論找誰去問，聽到的，卻都是一位剛正不阿，兩袖清風(fēng)，嫉惡如仇，百姓、律法、道義，成日里掛在嘴邊，德行無瑕，幾乎挑不出一點(diǎn)兒錯處來的老先生……”
    一邊說，一邊笑著看向了小徐宗主，道：“你不覺得，這本身就很有意思么？”
    小徐宗主一時怔住，有些驚愕的看著方寸。
    方寸神色冷淡，忽然問道：“范老先生救過我兄長的事情，是何人說的？”
    小徐宗主微微一怔，遲疑道：“近幾年里，偶有聽聞……”
    方寸道：“是不是最近才忽然多了起來？”
    小徐宗主似乎沒有把握，不敢回答，倒是前面的小青柳忽然道：“是！”
    方寸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
    小徐宗主在一邊聽著，神色已有些驚疑了起來：“莫非方二公子是在懷疑……”
    方寸淡淡開口，道：“若此事是真，怕是整個大夏都會有人在討論，又怎會只在清江郡大城之間流傳，外人從未聽過，甚至我也沒有聽說過？而更重要的是，天行道的刺客我見過，并不覺得這位老先生就有這樣的本事，這樣大的面子，說一句話，便可以讓他們收手……”
    “這個……怕是不好亂猜吧？”
    “自然不好亂猜，畢竟我兄長已經(jīng)死了！”
    方寸面無表情的道：
    “死人不會說話，那是不是被他所救，是不是忘恩負(fù)義，自然是他說了算！”
    小徐宗主已經(jīng)不知道該說什么話才好了。
    此番過來見范老先生，那三樁兒大事，以及守山宗回六宗之列的事，才是大事，但他卻沒想到，方寸卻是將重點(diǎn)放在了這件事情上。有些話其實(shí)小徐宗主也不好勸，如今的方家，確實(shí)有些四面楚歌的味道，在許多人看來，范老先生在這時候會向方家示好，將方寸當(dāng)成是自己的晚輩，其實(shí)是件非常難得的事情，換作旁人，早忙不迭地?fù)溥^去了，他居然起了疑心？
    而最無奈的是，就算起了疑心，又如何呢？
    這已經(jīng)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仙師也已經(jīng)殞落在荒原，又能問誰呢？
    說句不好聽的，哪怕是此事真的有假，你身為仙師方尺的弟子，這時候也不好多說什么吧，別的不用說，但凡是你稍微表露出一點(diǎn)懷疑來，周圍人便不知將你罵成什么樣子了。
    就算心里有些疑處，你又還能怎么樣？
    有些事，本來就是糊里糊涂說不清的……
    “老先生是個低調(diào)的人，當(dāng)初從天行道手上救了我家兄長，十幾年不提，直到我兄長沒了，才又忽然間提了起來，而且還只是牢騷幾句，不愿細(xì)談，也不愿意讓別人知道……”
    而在這時，方寸已輕輕笑著開了口，道：“但這樣可不行，我方家人是記恩的！”
    “小青柳！”
    “公子，小的在！”
    “他老人家不愿宣揚(yáng)，咱們替他宣揚(yáng)！”
    方寸微一沉吟，冷淡開口道：“你去讓那幾個天天在小院里憋得吱吱叫的家伙，都出去跑動跑動，老先生不想讓這件事被太多人知道，咱們可不能不知禮數(shù)，非但要讓更多人知道，還要讓人都多想一想范老先生的本領(lǐng)，究竟得有多大，居然連天行道的刺客都給他面子？”
    說著話時，神色已變得冷漠：“倒要看看傳開之后，他老人家怎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