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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控股權(quán)不能讓，這是底線。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也是底線之一，不能再多，但達富希望能賣到3億美元，同時取消一些苛刻的附加條件。因此，常青松對此次前來美國談判的前景并不樂觀。美國佬很難對付，也比較殲詐，一觸及到底線，就會搖頭說“no,no”，沒有一點回旋了余地，讓人摸不清他們到底有沒有誠意。
    說沒有誠意，他們又會經(jīng)常主動要求談判。說有誠意，一談判的時候，就又死咬住他們的條件不放，就是弄得人左右不是。
    夏想沒有見識過美國佬的厲害，開口就說要讓他們吐出15億的資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想當(dāng)然的想法。
    夏想也看出了常青松在恭敬的表面之下，有不以為然的神情，就笑著回答：“我又不會未卜先知，怎么可能知道對方的底線？那是柯達最重要的商業(yè)機密了，沒人敢透露給我。但我敢說，只要常總配合，只要邱市長有膽氣，我們就要和美國人打一場漂亮的迂回戰(zhàn)爭。”
    常青松盡管不服氣，對夏想的說法也是嗤之以鼻，而且此次談判雖然以他為主，但寶市現(xiàn)在既然是試點城市，又有邱市長隨行，他就得聽從上級領(lǐng)導(dǎo)的意見，就對邱緒峰說道：“一切看邱市長的安排了，楊總也說了，談判以我為主，但何時開始談判，何時中止談判，我聽取邱市長的意見。”
    邱緒峰想了想，笑了：“一直以來我都相信你，夏處長，你好象還從來沒有讓我失望過，既然今天你這么有信心，那我們就試一試，反正對于這一次談判，我也不怎么樂觀。美國佬在我們臨上飛機之前，還沒有松口。”
    夏想點頭一笑：“那就好，既然讓我來安排，我就不客氣了……下午和柯達的人見面后，先不提談判的事情，就讓他們帶領(lǐng)我們四處游玩一番再說。”
    常青松不滿地說道：“夏處長，我們是來談判辦正事的，不是旅游來了。”
    “我知道。”夏想還是笑容可掬的樣子，“兵法上說，兩軍交戰(zhàn)，勇者勝，現(xiàn)在美國佬以逸待勞，我們旅途勞累，和他們馬上進行談判，體力上就吃了大虧，要好好休息兩天，養(yǎng)精蓄銳，然后才能一決高下。”
    邱緒峰有點明白了夏想的意思，說道：“老常，難得出來放松一次，就先放下包袱，欣賞一下美國的風(fēng)景。根據(jù)我以往的經(jīng)驗，夏處長的為人還是十分可靠的，他一般不開玩笑。”
    常青松無奈地一笑：“不開小玩笑，就開天大的玩笑。反正我聽從領(lǐng)導(dǎo)的安排，談判不成的話，邱市長是領(lǐng)隊，我頂多挨楊總幾句訓(xùn)……”
    言外之意是，邱緒峰說不定會受到市委的責(zé)備。
    邱緒峰點點頭：“談判進行了一年多，也沒有太多的進展。此次前來前景也不太樂觀，就聽夏處長一次，或許改變一下思路和方式，反而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常青松沒再說話，只是點點頭，神色之間還是有些不太情愿。
    下午一行三人就依夏想所說，先和柯達的人見面之后，對對方提出即刻談判的要求予以回絕，說是旅途勞累，身體還不適應(yīng)，要休息兩天，隨便游覽一下景色。對方也不勉強，還派出專人當(dāng)導(dǎo)游陪同幾人游玩。
    一連玩了兩天，夏想和邱緒峰玩得不錯，心情放松，常青松卻是天天眉頭緊鎖，為談判的事情擔(dān)憂。他對夏想和邱緒峰的表現(xiàn)非常不滿，心想果然政斧官員，哪里是談判來了，簡直就是游玩來了。他們二人比別的官員稍好一點的是，沒有用公款消費，沒有亂買東西。
    即使如此，常青松對夏想和邱緒峰的好感降到了最低，尤其是對夏想，認(rèn)為他就是一個夸夸其談不學(xué)無術(shù)之人，因為兩天以來，他除了玩就是玩，根本沒有再多說一句關(guān)于如何談判的事情。
    第四天，美方再次提出談判，夏想再次拒絕，說是玩累了，身體有點不舒服，再休息兩天再說。美方被激怒了，說是不想談判可以不談。
    常青松想要上前解釋，被邱緒峰攔住。夏想的英文水平雖然一般，但一般對話還能應(yīng)付得來，就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道：“也好，既然貴方開了口，也沒有誠意和我們合作，我們就打道回府算了。不過買賣不成交情在，就麻煩你幫我們訂返程機票，好不好？”
    美方就禮貌答應(yīng)了夏想的要求。
    美方一走，常青松的怒氣再也無法壓制，發(fā)作出來：“夏處長，請你解釋一下為什么要返回？你不經(jīng)和我們商量就提出返程，雖然你也是領(lǐng)導(dǎo)小組的處長，但對寶市和達富只有指導(dǎo)權(quán)，沒有管轄權(quán)！我希望你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否則我會向省里真實地反應(yīng)情況。”
    夏想也不生氣，面對常青松的指責(zé)，笑了：“常總，不要發(fā)火，更不要沖動。在談判之中，發(fā)火和沖動都有可能導(dǎo)致失敗。美方既然邀請我們前來談判，也不是玩過家家游戲，他們也想合作。但他們吃準(zhǔn)我們想要引進外資的迫切心情，認(rèn)為會把我們吃得死死的，他們自以為掌握了我們的底線，現(xiàn)在就是和他們坐在談判桌前，還是一樣的爭論不休，誰也不會退讓一步。我們提出回國，他們?nèi)绻娴挠喠孙w機票，就是證明他們已經(jīng)真的不耐煩了，既然他們不耐煩了，我們也就沒有必要再和他們進行接觸了。但如果不訂，就證明我們觸及到了他們的底線。”
    夏想的解釋也有道理，雖然做法有些冒險，但也不是無理取鬧，常青松消了消氣，還是說道：“萬一美方真給我們訂了機票，難道我們就這樣灰溜溜地回去？”
    “不會，美方想要合作的迫切的心情，一點也不比我們少。我們只需要穩(wěn)坐釣魚臺就可以了……”
    出乎夏想意料的是，美方下午就送來了機票，是第二天中午的飛機。
    常青松傻了眼，拿著機票原地打轉(zhuǎn)：“怎么辦？這可怎么辦？就這樣回去，我還不被楊總給罵死？等于完全堵上了和柯達合作的大門，夏處長，你倒是說說怎么辦才好？”
    “不怎么辦，該吃吃，該睡睡，明天一早收拾行李，早早去機場就是了。”夏想還是面不改色，竟然舒服地躺在床上，瞇起了眼睛，“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有時候，比的就是耐心。常總，稍安勿躁。”
    常青松氣得摔門而去。
    邱緒峰也有些擔(dān)心：“小夏，真要這么回去了，老常沒法跟集團交待，我也沒法跟曹書記交待呀。”
    “我也沒法跟宋省長交待！”夏想沒好氣地說，“跟老外打交道，要有足夠的耐心，不要露出迫不及待的表現(xiàn)，讓他們覺得我們非和他們合作不可，就被他們吃定了。以后的經(jīng)驗教訓(xùn)太多了，15億美元算什么？我們付出的學(xué)費何止1500億美金！”
    “你說什么？什么1500億？”邱緒峰大驚失色。
    夏想一時沖動，想起后世不少地方政斧被外商耍得團團轉(zhuǎn)，結(jié)果陪了夫人又折兵，外資沒引來，反而被外商席卷了貸款騙走了技術(shù)，損失慘重，就不免有些激動。也是常青松急不可耐的樣子讓他也有點火氣，談判談判，連這點鎮(zhèn)靜從容都沒有，還談什么談？本來就是雙方互惠互利的事情，又不是非求著柯達來投資。柯達覺得有利可圖，對他們有利，自然會主動前來。對他們沒利，你就是求破天，他們也不會施舍一美分。
    國人有時候太急功近利了，也是許多時候，上級領(lǐng)導(dǎo)將引進外資當(dāng)成指標(biāo)和政績，非要引進多少才算完成任務(wù)。為了任務(wù)，別說出讓公司的利益了，許多時候國家的利益也可以置之不理，只要自己能夠升職就行。
    “沒事，隨口說說，呵呵。”夏想忙解釋一句，“緒峰，相信我，該成功的事情，跑不了。不該成功的談判，勉強不來。”
    邱緒峰將信將疑，但本著對夏想盲目信任的心理，暫時也就強行壓下了心中的疑問。
    第二天一早，夏想就招呼邱緒峰和常青松，收拾行李，叫了一輛車就前往機場。常青松不解又不滿地說道：“美方說好要送我們?nèi)C場，為什么不等他們？不辭而別太不禮貌了。”
    “我們不遠(yuǎn)萬里來談判，他們沒有誠心也就算了，我們要走，他們連挽留的話都沒有，又有什么禮貌了？商業(yè)是商業(yè)，和美國人不要講什么人情，況且他們根本也不會和我們講人情，他們只會講利益。你和他們講人情，你就露出底線了。”
    常青松不認(rèn)同夏想的理論，但也沒有辦法，只好沉著臉跟隨夏想和邱緒峰來到機場，心里已經(jīng)將夏想腹誹了無數(shù)遍，指責(zé)他不學(xué)無術(shù)，只會耍橫，和美國人打交道，應(yīng)該低聲下氣才是，畢竟人家是投資方。再說美國泱泱大國，隨便一個人來到國內(nèi)，就得受人尊敬三分。
    夏想倒好，和美國人置氣拿架子，憑什么？中國人什么時候在美國人面前硬氣過？軟就軟點，有投資就行。現(xiàn)在倒好，腰桿硬了，腰包軟了，真是不會算帳。
    常青松正氣呼呼一個人坐在一旁，不再理會夏想和邱緒峰。昨天晚上他連夜請示了楊總，楊總又請示了曹書記，最后又回復(fù)他說，一切聽從夏想安排，不論結(jié)果，都不記他的過錯。盡管如此，他還是對夏想的硬氣想不通，美國人要來投資，有錢就是大爺，為什么夏想的表現(xiàn)好象他是大爺一樣？
    夏想就是看多了后世的官員在外商面前當(dāng)孫子，結(jié)果還被騙得灰頭土臉，打碎了牙齒向肚里咽。他倒也不是故意要裝什么高姿態(tài)，在投資面前，不能有意氣之爭，他要的就是測試美方的誠意，賭的就是柯達的迫切心情，以及他們現(xiàn)在急于突破眼前困境的緊迫感。
    離飛機起飛還是兩個小時，常青松百無聊賴地站起來，想隨便轉(zhuǎn)一轉(zhuǎn)，手機響了，接聽之后是美方負(fù)責(zé)接待的人員，急切地問他為什么他們不在賓館。常青松回答說已經(jīng)人在機場了，正準(zhǔn)備登機，對方急了，忙說了無數(shù)個“sorry”，然后再三交待讓他們千萬不要登機，柯達副總即刻前往機場與他們會面。
    放下電話，常青松見夏想一臉愜意地坐在座位，沖他微笑，他還是不解，納悶地問道：“柯達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們來接我們回去，證明我們想要離開，已經(jīng)觸及到了他們的底線。他們給我們買機票，是試探我們。我們一來機場，他們就以為我們真的要走，自然就緊張得不行。說明了一點，美方對于合資一事，也是勢在必行。”夏想一臉自得的笑容，微微感慨地說道。
    常青松聽出了一點什么，驚訝地問：“啊？夏處長，我們不是真的要回去？”
    “真做假時假亦真，真走假走，誰能說得準(zhǔn)？”夏想扔下一臉愕然的常青松，轉(zhuǎn)身出候機大廳。
    柯達的執(zhí)行副總謝爾頓親自出面，先是就招待人員誤解了夏想等人要回國的請求表示道歉，其實柯達是真心實意想要和達富合作，只不過在接待過程中有點小誤會，希望大家不要在意……常青松一見謝爾頓態(tài)度誠懇，一口一個“sorry”就有點犯迷糊，就想說軟話，夏想?yún)s搶先說道：“尊敬的謝爾頓先生，其實我們急著回去，也不完全是貴方?jīng)]有誠意的原因，而是我們總部已經(jīng)和曰本富士初步接觸，有了合作意向。說實話，富士不論技術(shù)力量還是實力，都比貴方強了不少，而且富士比貴方更有遠(yuǎn)大的目光……”
    謝爾頓一臉愕然，不解地看了常青松一眼，常青松正要彎腰做些解釋，卻被邱緒峰搶先一步攔在身前，邱緒峰順著夏想的話說道：“中國和曰本是一衣帶水的鄰居，又同是黃色人種，共同語言又多，我估計，說不定總部會很快就和富士簽定合作意向書。”
    謝爾頓半信半疑，又不敢掉以輕心，請三人回賓館再繼續(xù)深談。路上，夏想對常青松說道：“常總，不要見美國人一說對不起就認(rèn)為他們真的是在說對不起，他們每個人每天都要說無數(shù)個對不起，實際上沒有多少實際意義，基本上和我們見面就問‘吃了嗎’一樣，基本就是隨口一問，至于你沒有吃飯我才不關(guān)心——老美說對不起的意思也是一樣，你要當(dāng)真，你就是上當(dāng)了。”
    常青松想說什么，張了張口，終于還是又將頭扭到了一邊，顯然還是不太服氣。
    夏想無奈一笑，國人，為什么總認(rèn)為事事要低人一等才能引進外資？對方要是覺得有利可圖，自然會來。要是覺得沒有前景，你就是給他跪下，他們也不會出錢。美國人是世界上最現(xiàn)實的民族，和他們談判，只需要談?wù)摾婕纯桑灰v人情。他們連鄰居家弄出點噪音都會報警，會和你中國人講人情？還是醒醒吧。
    坐到談判桌上，夏想干脆坐在常青松的旁邊，準(zhǔn)備隨時提出關(guān)鍵的補充。常青松得到了邱緒峰的再三叮囑，也不敢大意，先是提出了5億美元出售百分之二十股份的建議，不料剛才還一臉笑臉的謝爾頓一坐到談判桌上，立刻變了一個人一樣，一聽常青松的話，立刻大搖其頭，說出了一連串的“no”！
    常青松又?jǐn)[事實講道理，闡述達富的優(yōu)勢和柯達的不足。謝爾頓則是反唇相譏，指責(zé)達富設(shè)備老化，技術(shù)陳舊，管理不善，人浮于事，等等，反正就是你來我往，斗個不亦樂乎。
    夏想等第一個回合過招完畢，才慢條斯理地開口說道：“謝爾頓先生，你對現(xiàn)在的數(shù)碼相機的興起，有什么看法？”
    謝爾頓一愣，沒想到夏想突然轉(zhuǎn)移了話題，就反問說道：“這個話題和我們的談判沒有關(guān)系，我拒絕回答。”
    “有關(guān)系，大有關(guān)系。”夏想就笑，“富士方說，如果達富決定和富士合資，富士將會額外追加一筆資金，在寶市興建一座數(shù)碼相機生產(chǎn)線，并且還要投入大量的研究資金研究數(shù)碼相機技術(shù)，全力應(yīng)對即將到來的數(shù)碼潮。”
    謝爾頓伸出一根手指，在眼前來回晃動：“數(shù)碼相機是新興事物，但它無法替代傳統(tǒng)相機的地位，據(jù)樂觀估計，只能占領(lǐng)現(xiàn)在相機的三分之一的市場份額。”
    柯達正是因為錯誤地估計了數(shù)碼相機的興起，才在數(shù)碼潮中大敗，甚至淪落為三流品牌。夏想對謝爾頓的態(tài)度早有意料，呵呵一笑，伸出兩根手指說道：“我卻認(rèn)為，數(shù)碼相機可以安全取代傳統(tǒng)相機，吞食百分之百的市場！”
    謝爾頓愣了一愣，然后哈哈一笑：“不，不，你的看法是完全錯誤的，是對市場分析的嚴(yán)重失誤，傳統(tǒng)相機市場盡管會受到?jīng)_擊，但數(shù)碼相機的局限姓依然很大，在攝影家眼中，數(shù)碼相機就是一個玩具。”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