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海面、沙灘。
視線范圍內的景物都成絲線狀消逝散去。
季雨時眼前的一切在重組,照壁、假山造景、小溪竹林……他來到了一座中式庭院,處處充滿了古樸厚重的文化氣息。
季雨時站在一座精致石橋上,除了潺潺流水聲,庭院里十分安靜。
季雨時猜想,從他身處的那片海灘來看,這個狡猾的天穹系統應該是根據每個人的潛意識來打造專屬中轉站的。上一次的他們待過的指揮中心太過簡單粗暴,那是因為那時的天穹只打算統一每個人的感官,不想讓他們發現那只是一個幻境,不想讓他們發現他們其實根本沒離開過膠囊艙。
而這次不一樣了,天穹被他們識破了中轉站的秘密,就直接選取他們潛意識里最能感到舒適的一個地點來讓他們休息。
可以說,這個量身定做的幻境,就是七隊每個人心中最為放松的地方。
庭院里四顧無人。
季雨時下了小橋,順著青石板鋪就的小道隨意選擇了一個方向走,很快,他來到了一片柔軟且綠意盎然的草坪。
草坪上的設施與周圍格格不入,有裝滿細沙的沙池、城堡狀的滑滑梯、色彩繽紛的氣墊床,還有一座秋千。乍看去,這里就像是一個小型兒童公園。
這……是天穹為宋晴嵐量身定做的時空中轉站嗎?
季雨時一直走到這里,也沒看見半個人影。
不確定要不要繼續走下去,季雨時拉過秋千,在秋千上坐下了。
天氣晴朗,溫度適宜。
草地清爽的濕氣闖入鼻腔,讓季雨時略微浮躁的心情稍微安定了。看來,就算天穹還不打算放他們回去,也會盡量讓他們在這里得到休息。
人坐在秋千上晃悠,季雨時百無賴聊中開始胡思亂想。
他想,這里既然是讓宋晴嵐感到舒適的地方,那么它在現實中肯定存在。就像他的海灘一樣,來自于他的高中時代,因此他也穿上了那個年紀的衣服。而眼前這些兒童游樂設施……該不會宋晴嵐又變成小孩了?
印象中那張稚氣滿滿,嬰兒肥的臉龐出現在季雨時的腦海。
比在卡俄斯被迫變小時的模樣還要小一些,胖乎乎的手臂像蓮藕,一戳就能戳出個小窩。明明模樣長得乖巧,行為卻是橫行霸道,說要和誰玩就偏要和誰玩,動不動就跑過來把人抱住,疊著喊著名字耍賴。
幼年體的某人總靠體重取勝,在幼兒園簡直就是混世魔王。
“咻——”biqubu.net
破空之聲傳來。
一支紅色短箭出現在秋千的木質支架上,吸盤做的箭頭沒能穩住,短暫停留在支架上很快就墜落在地。
“在想什么?”
成熟的男聲在不遠處響起。
季雨時心中微微一跳,然后抬頭望去。
只見宋晴嵐穿著再簡單不過的T恤球鞋,手中拿著一把小得可憐的兒童弓-弩,正大步朝他走來。
紅色短箭是宋晴嵐射的,這種幼稚的行為由一個成人做出明明就應該滑稽才對。但由于一雙長腿傲人,氣質過于凌厲,宋晴嵐整個人的侵略感竟難以忽視,更不能讓人覺得好笑。
“宋隊,”季雨時問,“這是你家?”
“是寧城我外公家。”
宋晴嵐說著走到了秋千旁,然后蹲下-身撿起了那支紅色短箭,低頭看著坐在秋千上的季雨時:“季顧問,我正要過去找你,就收到了天穹的提示,說你過來找我了。”
宋晴嵐面容深邃,低著頭看人的時候眼神也變得很深,鼻梁高挺,唇角的弧度帶了一絲灑脫的邪氣。
在所謂的時空中轉站中大家的幻境都不一樣,得到天穹系統通知的解說后,每個人都能很快想到去找隊友,但是被宋晴嵐這么一說,好像就顯得他們倆特別默契似的。
季雨時別開視線,語氣與平時無異:“這是你小時候待過的地方?”
宋晴嵐已經告訴過季雨時他兒時在寧城待過,所以接著話題道:“對。這些玩具設施,都是我小時候外公請人做的。父母分開后,我的撫養權回到了父親手中。但是我離開寧城以后好幾年,這些設施都還保留著,直到我上了中學,徹底不可能玩了才拆掉。”
宋晴嵐原來也是單親家庭嗎?
季雨時并不知道這件事。
“沒想到還能在這個幻境里再感受一次童年。”
宋晴嵐聽上去有一絲留戀,但很快就散去了。
他說起正事:“我以為那個電話打通以后我們會回到原本的現實世界——但仔細一想,也算合理,所謂的‘B’點,正好是我們在時空躍遷中的第三秒,也就是我們被劫持的那一刻。”
時空躍遷的第三秒。
經過【銜尾蛇】、【卡俄斯】,還有衍生出來的【我是誰】三個任務以后,他們每次都會回到這個第三秒,好像永遠都被困在了時空劫持中。
季雨時點點頭。
宋晴嵐說:“我只是很意外,它竟然把氣泡世界也歸類為一個任務了。”
至少現在他們明白了一點,那就是直到這個所謂的“所有時代意義上的天穹”得到滿足,直到他們完成了所有它分配的任務,這場時空劫持才會結束。
憤怒、失望、疲憊,都不能改變這個事實。
他們唯一能做的便是接受與完成。
季雨時在這一點上比宋晴嵐還冷靜:“但是總體來說,還是比我們困在氣泡世界好。”
電話被汪部長接通前那一秒的緊張還殘留在季雨時心中,沒有人知道當他的手在口袋里按下通話鍵時,他的掌心滿是冷汗。
如果那個電話沒有被接通,他們七個人一定會被帶走,接下來會面臨什么樣的處境暫且不論,總之那個氣泡絕對不會給他們第二次嘗試的機會。
所有人都覺得季雨時理智博學、邏輯強大,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實在賭。
如果賭輸了,包括宋晴嵐在內,他們將完全迷失在氣泡世界。
而差點讓這個可能被湮滅的人,就是——
“宋隊!”
“季顧問!”
“我靠這個地方絕了!”
只有兩人的安逸場面被打破,七隊其余五人出現了宋晴嵐的專屬中轉站里,都穿著常服,李純甚至只穿了拖鞋短褲,沒有穿上衣,露出一片結實的胸肌。
都是男人,也沒人在意形象,段文與他勾肩搭背,一個比一個糙。
“我就知道不是你在季顧問那里,就是季顧問在你那里。”李純說,“總之你們兩個在一起就對了!”
季雨時:“……”
“把衣服穿上。”宋晴嵐瞥了李純一眼,“你在幻境里浪什么?”
李純冤枉道:“老大,我只是在家里睡覺啊,床對我來說就是全世界最舒服的地方,它既然要量身定做,還不允許我舒服一下?”
說是這么說,李純目光觸及季雨時,忽然也覺得非常不妥了。
季顧問性取向不同,他一個直男不該在人家面前這樣晃悠,再說季顧問人又特別斯文,搞不好睡覺的時候也是衣冠整齊的,顯得他就像個未開化的野蠻人。
更重要的是,他感覺到自己現在的形象對自家隊長來說,仿佛更為不爽一些。
思及此,連宋晴嵐那雙黑眸都顯得深不可測了,李純毛骨悚然,心念一動,身上就多了一件花襯衣。
他低頭看了眼,再一個想法閃過手中就多了一罐啤酒,激動道:“操,還真方便!”
眾人嘖嘖稱奇,紛紛效仿。
湯其戴著墨鏡在草坪上繞了一圈:“這是哪里,怎么還有兒童樂園?”
周明軒站在最后,開口道:“宋隊的外公家,退伍時我曾經跟著宋隊去過一次。老爺子是斯文人,園子也是出了名的漂亮,一般人還不讓參觀。我沒想錯的話,這些應該是宋隊小時候玩過的。”
李純:“好有童趣,看得我都想玩!”
出了氣泡世界但還是沒回到現實,周明軒大概是心情不太美妙,懟他:“正好,像你這么大的兒童可以在這里自由徜徉。”
李純炸毛,一腳踹過去:“靠!老周你這就沒意思了,咱們好不容易暫時脫身,又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去,能不能友愛一點!”
周明軒:“差點就回不來了,還友愛。”
湯樂盤腿坐在草坪上,一拍大腿:“說起這個,林新闌那個逼是怎么認出來宋隊的?好變態啊,都戴了模擬面孔還能認出來!”
宋晴嵐也想不通這一點。
當時他們都戴了模擬面孔,靜止不動的狀態下看上去和影音室里的虛影無異,即便他長得高了點,對方也不該那么準確無誤。
宋晴嵐回憶起那一幕也是心有余悸:“還好,他沒來得及按下我的模擬面孔,不然的話,我就不得不把他當做人質劫持了。”
“林新闌?”季雨時知道這個名字,且已經在他的意料中。
若是季雨時沒有及時拿到手機,在當時那樣的情況下,為了自保而選擇一個人做人質是最好的辦法。他轉頭問宋晴嵐:“你不想那樣做?”
宋晴嵐還沒說話,隊友們就替他回答了。
“嫌惡心!”
“誰想碰他!”
“搞不好傳染上瘋狗病!”
“上回分部格斗比賽,宋隊和他打過一次,差點沒把手洗得掉層皮。”
季雨時“哦”了一聲。
他知道了,是宋晴嵐對同性戀的PTSD。
大家又聊了一些亂七八糟的,季雨時被連叫了幾聲才回過神,看見大家都在往房子里走,是打算就以這宋晴嵐外公家的庭院為棲息地,好好休息。
湯樂問:“季顧問你在想什么?我叫了你好久。”
湯其、宋晴嵐都還在幾步之遙等他。
季雨時從秋千上站起來,知道宋晴嵐在看自己,他淡淡道:“忽然想我男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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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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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